人对于美好的东西,看到后会忍不住许愿,比如一闪而过的流星,红色的夕阳,昙花盛开的时候,罕见的白鹿。
过新年也喜欢许愿,新的一年,许什么愿呢?
顾晚秋看着天上斑斓的烟花,耳边传来厉谨行低哑的声音:“晚晚,新年快乐。”
那就祝厉谨行别那么快乐。
厉谨行不知道顾晚秋心中的想法,何添放完一组烟花后,把周毅叫了过去,将车里的烟花抱了出来放在地上,他带来的烟花不是在商场里买的,而是专门找人做的,放出来的烟花更大,一组更多,可以响十分钟。
耳朵适应了这噪音后,便不再恐惧了,这么好看的烟花,如果身边再有一个喜欢的人就好了。
这一晚,顾晚秋并没有想起宫擎来,她在孩子们的欢呼声下,手里拿着仙女棒,仰头看着天上绽放的彩色烟花,眼里的暮色被点燃,见过美好的东西后,顿时觉得有活下去的盼头了。
她摸着自己的腹部,心里问道,你真的想要来到这个世界吗?
美好的事物可能就像这烟花,一刹那的绽放后,所剩下的是夜晚的黑寂。
放太多了烟花 ,空气里蔓延着一股烟火气息,顾晚秋的嗅觉比较敏感,闻了一会儿后忍不住咳嗽。
厉谨行问道:“要不要进屋?”
顾晚秋摇头,她不想进去,这样好的画面,一年看不到几回,对她来说,更是一生都罕见。
“是不是喜欢上了?”厉谨
行目光如炬地看着她的侧脸,被烟花光芒照亮的脸,少了冷淡多了柔和。
“先前不是因为害怕不愿意出来吗?亲自感受过了是不是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所以凡事不要一早就下结论,你参与进去后也许会发现,要比你想的要美好很多。”
厉谨行真是一逮到机会就会劝她生孩子,劝她留下来,把一切的事都当做没发生。
可这些事跟放烟花本就是两码事,不能相提并论。
顾晚秋眼神漠然地勾起唇角:“有些结局早就定好了,跟我一早下结论有什么关系?就像这场烟花,再热闹,也总有放完的时候,你总不能让烟花一直放?厉谨行,这个新年并不能让我快乐很久,我心里不舒坦,一想到,我和你在这里看烟花,我就会想起被埋在阴冷潮湿地下面的死去的亲人。”
其实厉谨行说的那些话并没有多余的意思,只针对这一晚的烟花,但顾晚秋心里想的太极端,加上故意要和他抬杠,她不痛快,她也会让厉谨行感到不痛快。
厉谨行被她狠狠一堵,在医院照顾她的这段时间,时不时的被她怼一下,厉谨行的脾气已经被磨得不止好了一点,不过也仅仅是在她这个孕妇面前。
这对他来说已经习惯了,毕竟每天都有十几次这样的情况,顾晚秋故意说难听的刺他,膈应他,恶心他,诅咒他……想要惹他发火,想看他,想动手又没办法动手的样
子。
厉谨行顿了顿,脸色无奈起来:“大过年的,你非要说这些难听的话吗?”
“实话怎么就变成难听的话了?你要是不想听,可以把我赶走,这样你就永远都听不到了。”
“你知道我不可能把你赶走。”
“所以说,你贱啊……”
厉谨行眸光闪了闪,“贱”这个字,顾晚秋不止和他说过一次,以前就经常提,如今再度听到,他非但没有生气不说,还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我笑你以前也说过我贱,我是挺贱的,你对我甩冷脸这么多次,我还热脸贴你的冷屁股,顾晚秋,你现在这么恨我,有没有想过,是你先对不起我?倘若有天你恢复记忆知道一切真相,你我的位置倒换,是你先害死我的亲人,把我当成垃圾一样践踏,你有想过怎么面对我吗?”曾经的点滴记忆,现在就像海水一般席卷而来。
天上的烟花绽放的越来越多,将厉谨行的脸照亮,使的他脸上的表情一清二楚。
思绪起伏之间,顾晚秋那颗坚定的心,忽然变得摇摆不定,她有些不敢直视厉谨行那双带着灼热的眸子。
因此她有些心虚的移开眼睛,声音弱弱道:“我才不会相信你说的,就你这样的人,我斗得过你吗?”现在斗不过以前更斗不过,厉谨行这人手段太厉害。
比起厉谨行,她自然是更相信宫擎说的。
再一个,她对自己戴着滤镜,认为自己不像是个坏
人,她能做出杀人这种事?
加上她一直以来对自己的认知,都不是很聪明,反应迟钝,身体也弱,就她这样的人,能把厉谨行当垃圾对待?
顾晚秋板着一张脸,自己一个人慢慢琢磨,不安的心又坚定起来。
她绝对不能信厉谨行的话,他的话还是少听,就算听到了也当垃圾话处理,厉谨行这人最擅长的就是利用人心了。
两人在这里说话,何添点完烟花后赶紧叫周毅站远一点,他揉了揉耳朵,将那股嗡鸣声给揉散,走过来后,看到厉谨行和顾晚秋站在那儿低头说话,他放了这么多烟花,不看,在那儿聊什么呢?
“你们两个在那儿聊什么呢?加我一个呗。”
顾晚秋对于何添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总觉得这人看她的眼神带着轻蔑,语气也是讽刺的。
厉谨行回了句:“没什么?”又问道,“你今年真打算在我这里过年假?”
何添的年假要真算下来,都可以放一个月了,他忙起来的时候没办法休息,假期只能往后调,因此就累积到了一起,他可以把这些假期换成钱,厉氏给的加班工资可不少,福利上从来不会亏待员工,更别说像何添这样陪在厉谨行身侧的左右手。
何添有厉氏的股份,吃分红,每个月也有固定的钱可以拿,真瞧不起那点加班工资。
人多热闹,但要是何添这样的话痨在这里待上一个多月,那他实在是受不了。
厉谨行还明
显感觉到了何添和顾晚秋之间的气场不合,两人互相看不顺眼对方,顾晚秋本来就对他很不满了,现在再加一个何添,只怕这个过年要过得鸡飞狗跳。
“怎么?你不欢迎我吗?”何添一只手搭在厉谨行肩膀上,对他挑眉。
厉谨行直接一手挥开:“住一两天可以,一个月不行。”
“才一两天?老大,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这么冷的天,我大老远来看你,你居然只收留我一两天?”
“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可怜,你名下房产不少,睡哪儿不是睡,为什么要住我这里?”
“我住进来还能帮你不少忙,就比如带孩子,我带孩子可比顾大小姐好多了,你看看她那双手,十指不沾阳春水,像是能带孩子的手吗?再说了,她不是怀孕了吗,你要照顾她,那两个孩子就没人陪着玩了,正好蓉城我没怎么逛过,明天我就带他俩去欢乐谷玩一圈,后天去吃火锅,大后天去小吃街,还有古镇……”他越说越起劲儿,开始安排接下来的计划。
两个孩子在那儿看烟花,手里的仙女棒已经是玩的第五根了。
听到何添说了一句欢乐谷,两个孩子顿时放下手里的仙女棒。
“什么欢乐谷,什么小吃街啊?”这个年龄的孩子正是最喜欢玩的时候,平时厉谨行管他们管的很严,只有放假才能喘一口气,想要爸爸带他们去游乐园玩。
但爸爸总是很忙,哪怕休息的时候
,也在处理工作,他们根本不敢去打扰他。
“你耳朵还挺灵,这么小声都被你给听到了。”何添逗思延。
思延挠了挠有些发热的耳朵:“何叔叔你是要在我们这里过年吗?”
“是啊,你欢不欢迎我?我可以带你到处去玩,给你买各种好吃的好玩的。”
“当然欢迎你,人多热闹啊。”虽然何叔叔经常逗他,但他人很好,每次来都给他带玩具,这次还带了小机器人,还说要陪他玩。
今年的冬天有妈妈在,家里变得很热闹了,但妈妈怀了小宝宝,他和弟弟也不敢缠着她到处走。
所以,何叔叔留下来那真是太好了,这个冬天,这一个新年,一定是他过得最开心的一次,何叔叔可以陪他玩游戏,可以带着他和弟弟去游乐场玩,去买各种好吃的,何叔叔也不会对他说教。
思延打起了小算盘,恨不得何添立即就搬进来陪他和弟弟玩。
何添看着小孩脸上期待的表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可你爸爸不希望我在这里过年,他只让我住一晚上,后天我就得离开了,你说明天一天能玩什么?”
“啊?”思延失望的看向厉谨行。
何添已经准备好,看思延给他求情了,没想到思延说道:“既然爸爸不让你留下来那我也没办法。”
“你都不打算给我求情吗?”
思延摇头:“房子是爸爸的,要他同意才行,你好好地求求我爸爸吧,我是希望你留下来的
。”但他希望没用啊。
不愧是亲生的。
何添又瞄向顾晚秋的肚子:“听说妈妈怀孕了。”
“嗯,妈妈怀的是妹妹。”
“那你担不担心,你妈妈生下来妹妹后就不喜欢你了?还有你爸爸。”
思延皱着眉,他从来没想过这样的问题,这样的问题也不讨喜,他不愿意去想。
物以聚类,厉谨行讨厌,连带着他身边的人也讨厌,顾晚秋就讨厌何添这种人,乱问问题,根本不顾孩子的心情。
于是顾晚秋招招手,把思延和思续都叫到她身边,她一手揽着一个:“无论妈妈肚子里面的孩子有没有生下来,我都会爱你们,因为我认识你们比认识妹妹更早,我们认识的时间越长越了解对方,就会越喜欢对方,对不对?”
“嗯,是的!”思延也不纠结何添问的那个问题了,“妈妈把妹妹生下来也会喜欢我们的,我和弟弟也喜欢妹妹,会一起保护妹妹。”
何添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顾晚秋这话有意思,“无论肚子里面的孩子有没有生下来”听这意思,她多半是不想生,看来厉谨行还是没把人给拿下来。
也是,顾晚秋和厉谨行天生不合,以前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他早就说过他们不合适,现在还在一起,不过是厉谨行用了手段,将他们两人硬缠在一起。
这样的关系是无法维持的,就像养了一条白眼狼,看似是狗,可一旦你真的把她当成
一条狗准备好好亲近的时候,她必定会反咬你一口。
何添私底下还给周毅打了一个赌,不到一年,两人就会分开。
周毅下赌,这两人一年内不会分开。
看情况,何添认为他赢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只怕这个孩子都留不住。
放了半小时的烟花,再好看也看腻了,加上味道刺鼻,风还冷,顾晚秋身体扛不住就进去了,两个孩子还想在外面玩,就由李嫂和周毅看着。
厉谨行陪着顾晚秋进去,何添一起,何添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只是他来这里的时候,顾晚秋还没v搬进来。
厉谨行之前就不想何添和顾晚秋碰面,原因就是,何添嘴太碎总会说出一些有的没的,当时他有意想和顾晚秋重新开始,把过去的事当做没发生,何添一来,厉谨行就担心露馅。
现在,他和顾晚秋已经敞开亮话,自然也就不介意何添来这里了。
何添进去后,四处打量,他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房子还挺空,没有这么多东西,这才过去三个月,变化不是一般的大,到处都有顾晚秋的痕迹,她穿的靴子,衣架上她的衣服,茶几上她的水杯……还有小孩用的东西,这么一看,还真像是个家的样子,有一家四口那味儿了。
“顾大小姐恢复记忆没?”何添问顾晚秋。
厉谨行摇头。
“一点都没有吗?”
顾晚秋眉头紧锁:“别叫我大小姐,我已经不是了。”
何添戏谑
:“虽然不是了,但你这脾气跟做大小姐的时候一个样,没变化,我们老大也是,做大老板了还和以前给你当家奴的时候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