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星打开了一扇窗户通风, 环视房间一周后，在铺着毛绒毯子的长沙发上坐了下来。接着，趁着西蒙桑切斯去洗手间的工夫, 他合起双眼, 迅速地沉入了精神世界。视野于瞬息之间跳跃到了诊所之外, 在周围地带搜寻一阵后，他终于找到了那团被金色薄膜包裹着的银色精神体。由密集斑斓线条构成的依什梅尔正站在诊所大门对面的行道树下，微微仰着脑袋, 凝望着诊所二楼的方向。虽然没法看清对方此刻的表情，但这样的动作姿势, 还是令楚怀星的心轻微地揪了一下，心想等会儿与西蒙桑切斯的谈话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尽量不让依什梅尔在门口等待太久。几分钟后，上完洗手间的西蒙医生推门走了进来。他关上房间门, 拿起柜子上的手帕动作优雅地擦干净手, 旋即步调从容地迈步过来，在对面沙发上落座，朝楚怀星略含歉意地开口道：“在酒馆等你的时候，多喝了几杯, 膀胱有些鼓胀。”“这就不必跟我解释了。”楚怀星并不想拖延时间和他聊什么屎尿屁问题, 开门见山道：“你知道我来找你做什么。告诉我有关‘x先生’的事, 以及, 我到底为什么会被卷入星盗和星盟军方之间的斗争，变成圣神星盗团的追杀对象。”西蒙桑切斯状似随意地点头, 沉吟几秒道：“在讨论这件事情之前，我想先和你谈个交易。”“什么交易？”“‘余烬’手套，我想以合理的价格将它买回来。”西蒙神态悠然，仿佛在与友人闲聊着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乔伊斯说得没错，果然和那只虫王遗留的手套有关……楚怀星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抬了抬眉毛道：“所以，你真的是‘x先生’？小松井，也就是你的同伴，他偷走了圣神星盗团的圣物，那只黑色手套？”面对他直白的追问，西蒙低下头，边用无名指拨弄开垂落眼睑的发丝，边和气地说道：“我们在谈交易不是吗？如果你非要聊x先生的那些事，我很难替你解答……”“别试图蒙混过去，”楚怀星打断他的话语，“你必须先告诉我真相，否则其他的免谈。”西蒙深吸了一口气，半遮半掩地搪塞道：“对于你卷入这件事情，我很抱歉，但这涉及我的个人隐私，我不方便跟你透露。”他虽然这么道歉，脸上却没什么歉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楚怀星最烦这种用苹果把你钓来后，再告诉你苹果已经售罄只能买橘子的出尔反尔的把戏。他冷冷地盯着西蒙桑切斯的眼睛，语气带上了几分威胁：“你可以试试闭紧你那张嘴，看我能不能催眠你，将它撬开。”“催眠我？”西蒙桑切斯闻言反而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或许你不清楚，我也是s级精神力者，你的催眠术用在我身上，恐怕起不到什么作用。”楚怀星对此的回应是跷起二郎腿后靠沙发，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右手食指轻敲着左手手背。西蒙桑切斯起先还满不在乎地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水，结果杯口还没碰到嘴唇，水杯就直直坠落摔在了地毯上。伴随着一声闷响，放了冰块的水洒落一地，晶莹的液体被地毯迅速地吸收了进去。而杯子的主人，此刻正鬼上身般地用双手用力地掐住自己的脖子，但仅仅维持一秒，他手上的力道便松开了。楚怀星平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暗忖，西蒙桑切斯的确是s级精神力者，且或许接受过专业的训练，即便是塞哒这样善于精神操控的虫族，也只能控制他不到两秒的时间。不过，如果换成自己亲自动手，在催眠对方的前提下，控制他一到两分钟的时间，应该不成问题。入梦的话，就更不用说了，探索十几分钟的梦境也未尝不可能。对面，西蒙原本还有些慵懒的神色此刻已完全从他脸上褪去。他松开了掐住自己脖子的双手，瞟了眼地毯上滚动的水杯与散落的冰块，正了正色，坐直了身体。如果不是他的脖子上还残留着一道红印，刚刚的事情就像没发生过一样。“很厉害。”他眼藏寒意，不含任何语气地夸奖，“不过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吧？”这家伙比闫鹏飞擅长挑衅。楚怀星扬起唇角：“我没有直接催眠你，是因为我还把你当朋友。有选择地回答问题，比没有意识地全盘托出要好多了，你觉得呢？”我觉得你在威胁我……西蒙桑切斯心中暗骂，他讨厌这种失去掌控的局面。可他到底不敢赌，他的直觉对他耳语，对面的青年的确有能力做到完全催眠他，让他像条狗似的任由驱使。他所藏的隐秘太多，不仅关乎他个人，更关乎他背后的同伴和组织，那些机密一旦泄露，未来出了什么事，他就是无可饶恕的罪人。交谈陷入了僵持，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两人无声对视着，整间屋子里充斥着紧张的空气。“好吧。”西蒙桑切斯最终轻叹出声，嘴角露出苦笑，“我可以透露给你一些不是那么重要的提示，但你要发誓，这些事情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只想知道关于我的那部分真相，至于你的那些秘密，我没有兴趣。”楚怀星语气平静而诚恳，“你应该能理解，无缘无故遭受这么多次的恐怖袭击，我总要寻找理由的。”“另外，”他用带着些许威胁的目光注视对方，“我不喜欢谎言。”真他娘见鬼！西蒙桑切斯心中咒骂，揉了揉头发，看上去有些暴躁。旋即他后靠沙发，双臂展开搭在扶手上，以一个不太符合他原本形象的懒散姿势说道：“你会卷入这件事情，完全是你自己的问题。”楚怀星没想到会听到这一句话，脱口道：“什么？”“正如你所了解，我是‘x先生’，星盟军方的间谍。”西蒙不耐烦地撇着嘴角说道，“一个多月前，我通过我潜伏在圣神的同伴拿到了那只虫王遗留的手套，我的对接员告诉我，他们会派新的联络人过来，让我将手套交给他，而出于保密守则，他们只告诉了我少量但关键的新联络人信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说到这，他看向楚怀星，突兀地笑了一声，“让我想想，‘黑发黑瞳，个子矮小，说着标准古地球腔的银月国人’，瞧，和你多像啊！”楚怀星假装未听见那个“个子矮小”的描述，直奔正题道：“你是想说，你把我当成了你的新联络人？这怎么可能，你们没有特定的接头暗号吗？”“有啊！”西蒙桑切斯倏然起身，走向窗边，抬起右手指向天边的太阳，用带着韵律的语调叹道：“虚假的夜幕，真实的日出，我们将它称作为这个星球的‘黄昏时间’。“黄昏时间，蔷薇酒馆，对接暗号是两支浪漫古曲，《贝加尔湖畔》和《梁祝》，记录这两首曲子的古籍只有我背后的组织拥有，你看，你竟然全都知道！”西蒙桑切斯回过头来，故作诧异地看着他，摊手道：“这怪我吗？”这……确实有点过于巧合了。楚怀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片晌才找回思路：“既然你认为我是你的联络人，为什么不直接把手套给我，而要以交易的方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我以为你只是想隐藏自己的身份，用那本诗集换取一定的活动资金。“我甚至一度认为你给我的那本《诗经》里面藏有组织给我的新任务，还一个人关在房间里研究了很久，后来……呵，原来真的只是一本诗集。”西蒙桑切斯靠回了沙发上，语气有些郁闷。“你也不亏吧，那可是真的失传已久的《诗经》。”楚怀星忍不住辩驳了一句，“你不是喜欢研究历史吗？”“喜欢研究历史？”西蒙桑切斯嗤笑，“不，知识渊博的古籍收藏家也好，热爱音乐的街头演奏家也好，都只是我的人设，我真实拿得出手的只有医师资格证和千杯不倒的酒量。”你这家伙现在是开始破罐破摔了是吧……楚怀星对他过于懒散的态度莫名有些不快，这种软若无骨的坐姿，倦怠、死气沉沉的神情，真是浪费了他的那副好相貌。压下心底的不悦情绪，楚怀星再次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其实不是你的联络人的？”“在你初次遭到圣神袭击，发消息询问我为什么的时候。”西蒙有气无力地回答，“其实更早以前，在酒馆交易时，我就觉得奇怪，身为我的联络人，你怎么会不知道阿苏卡牌相关的信息，还主动去购买那张明显是诱饵的卡牌？“但当时我也只是怀疑，以为我们之间存在着某些信息差，直到后来你突然问我圣神为什么要攻击你，我才意识到我可能认错了对象。“我联系了我的对接员，要求他告诉我关于新联络人更详细的信息，这时候他传给了我一张信息卡。”“你猜是谁？”西蒙勾起嘴角，眼神颇含兴味地注视着他，“古闻箫，上面还有他的照片。”楚怀星蹙了下眉，心底一时被震惊的情绪所笼罩。第48章 真是个疯子购买那张身份卡后, 楚怀星有推测过古闻箫的生活背景。鉴于对方失踪也无人寻找，他一直猜想古闻箫是一个刚毕业还没找工作、和亲人关系疏远的大学生。后来出现了疑似总统的“古环香”来他店里购买围棋的事件，他又猜测古闻箫也许有什么隐藏的背景, 他或许和圣京古家有些关联。但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古闻箫居然是星盟军方的间谍！这太具有戏剧性，太巧合了, 三流狗血小说都不会这么写！所以, 不管他如何震惊, 觉得这整件事情多么不可思议，真实情况就是这样。古闻箫乘坐旅游飞船到天使星，其实是为了来加布里埃尔执行任务, 却没想到在中途就被星盗劫持了。他确实来到了加布里埃尔，但是, 是以尸体的方式。西蒙桑切斯忽然往前倾身，黛绿的眼瞳直勾勾地凝视着他, 打量着他的五官轮廓。不等楚怀星皱眉，他压低声音道：“你们的确都是黑发黑瞳, 但你们长得一点也不像。”话落, 凝滞的空气里再次弥漫上紧张的气息。楚怀星收起纷乱的思绪，控制语气平淡地询问：“从那时候起，你就知道我是假的古闻箫，所以开始疏远我, 躲避我？”“没错, 当然更多的因素在于你当时正遭到圣神的追杀, 我担心你被抓后会供出手套是从我这买的, 只能去其他星盗的地盘躲藏一段时间。“但没想到，你居然能在那些疯子手下坚持这么久, 还反杀了他们这么多人，呵，真是厉害啊！”西蒙桑切斯摇头感叹着，又靠回了沙发，双腿交叠着搭在茶几上：“我很好奇，你是怎么顶替古闻箫的身份的？”“巧合而已。”楚怀星微微叹气，他猜想过很多阴谋诡计，却没想到事情的源头竟然只是一个巧合。“大约一个月前，我去地下市场购买了一张身份卡。”他缓慢解释道，“和我交易的那个老头说，身份的原主人已经死了，他是在去天使星的途中被星盗劫持杀害的，飓风星盗团。”“又是飓风……”西蒙低声重复着这个词语，蹙紧了眉。“你要替他报仇吗？”“报仇？”西蒙桑切斯冷哼了一声，“总有一天，我们会将那些畜生一网打尽。”其实楚怀星只是想表明，要报仇的话可以带他一个，毕竟古闻箫的这张身份卡帮他省去了不少麻烦，就当是为那个英年早逝的年轻人做最后一件事。不过看西蒙桑切斯现在的状态，对他似乎也没什么好感，便暂时没有开口。“该说的我都说了，接下来是不是该谈谈交易了？”西蒙很快收敛起情绪，眼神淡淡地看向他：“那只手套在你手上也没用，不如交给我，你还能多赚一笔钱。”怎么会没用？它可是为我召唤来了一位虫族统帅。楚怀星有些好笑地心忖。不过虫王手套于现在的他而言的确用处不大，它毕竟只是个辅助用品。当初打开空间通道和依什梅尔建立精神连接靠的主要还是他自身的精神力，“余烬”手套顶多在当时给他了一瞬触摸到空间裂隙的灵感。而现在，在他已经成功搭建过一次召唤通道后，那种灵感他自身就可以把握得到，不再需要依靠手套的辅助。几秒之间，楚怀星转过众多思绪。他没有收集虫王遗物的癖好，既然西蒙桑切斯代表的是星盟军方势力，能交好还是得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