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当年情状
九月初，晚夏初秋的天气依旧有些闷热，但是夜晚阵阵的凉风却驱散了白天的暑气，天气和白天相比凉爽的很。
九月份的京城，人们尚还处在酷暑的炎热当中未曾回过神来的时候，香山的枫叶却早早地开始变了颜色。
今年的枫叶红得格外地早，八月初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变了颜色，满山的树叶黄、绿、红交织在一起，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副色彩斑斓的林间画卷，也因此吸引了众多游人的争相参观。
夜晚的香山褪去了白日人来人往地喧嚣，显得格外的安静，满山红叶、层林尽染、溢满双目地漫天红色大气磅礴之势对应着这漫山的寂静，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收到纸条三天之后的今天，顾云婧只身前往香山，来赴薛明之约。
轻松翻越外沿的篱笆墙，顾云婧纵步一路朝着山顶走去，满山的红叶在夜色地掩映下，那种摄人的红根本看不真切，反而是夜风吹拂而来之后，簌簌地响声在空无一人的漆黑山道上，显得有些渗人。
虽然薛明的那张纸条上没有言明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只说了在香山，但是顾云婧也能猜的出来。
纸条投进接家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左右，三日之后也是这个时间，而至于具体的地点么……
应该是在香山的最高峰——香炉峰。
香炉峰是香山的顶峰，因山顶处有一巨石，从远处眺望形如香炉。加之周围常常出现云雾缭绕的动人景象，看起来犹如香烟弥漫而得名。又因山势陡峭。不容易攀登，被人们称为“鬼见愁”。站在香炉峰远眺四野。便可将西山美景尽收眼底。
果然，顾云婧在山顶巨石之处看到了薛明背对着她的身影。
“你来了！”
薛明听见响动，转身看见顾云婧，脸上那副似笑非笑地模样一如往昔。
夜色地掩映下，薛明似乎和顾云婧初见他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是一副令人琢磨不透的样子，但是仔细分辨，却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在他的眼底藏着的不再是肆意潇洒地姿态。而是深深地倦怠之色，看来这段时间薛家层出不穷的事情没少让他烦心。
不过顾云婧对此喜闻乐见就是了。
在顾云婧打量着薛明的时候，薛明同时也在观察顾云婧的状态。
距离他们之间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半年之前，他偷摸进接家大宅的时候。
也正是那个时候，在看到顾云婧隆起的腹部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他一直志得意满地想要收拢在身边的女人居然已经怀孕了。
他向来视为所有物的女人怀了别人的孩子！
惊怒之下，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毁了那个孩子。
而当时顾云婧的反应他还历历在目。时过半载，再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薛明发现，眼前的顾云婧和他记忆之中的人又有了很大的不同。
之前的顾云婧。总是带着一股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和稳重，但是她的外表却仍带着二十岁少女的青涩，淡然沉静的气质和少女青涩地外表组合在一起。这样的独特让顾云婧格外的引人注目。
但是现在的她，褪去了青涩地外表。那份内敛的淡然和久居上位者的霸气让她整个人有了一种凛然而不可侵犯地感觉，或许是因为做了母亲的缘故。周身却又充斥着一种母性的温柔，中和了那种贵气。
她变得更加的吸引人了。
“说起来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倒是少有心平气和说话的时候。”
薛明有些感概，他和顾云婧认识也有近三年了，除了之前他隐瞒身份的那段时间，还有两人联手拉下姚家的时候，其余的时间就像是天生的冤家一样，每次见面总是处在相悖的立场。
“你今天找我过来不是为了叙旧吧！”顾云婧出言打断了薛明的感慨，冷冷地问道。
“如果是呢？”
“我不认为我们两个有什么旧好叙的。”
顾云婧的话狠狠地噎了薛明一下，将他陡然间生出的莫名感概击得粉粹，也将两人之间关系的本质袒露地彻底。
他们两个的确是没有什么旧要叙的。
压根儿就没有多少情分的敌人又有什么旧可叙？
“既然不能叙旧，那就算一算帐吧！”
薛明又恢复了之前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但眼神却是满满地认真，大声质问顾云婧道：“薛家一百多人被废是不是你下的手！”
说起这件事情，直到现在薛明都感觉如鲠在喉，这一百多人是他多年的心血，就这样被废了，他怎么可能不心痛！
尤其是，这件事情的发生将他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面再一次搅乱，那些老家伙们抓住这个机会，比之前闹得还要欢腾，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内乱纷忧，这一下子让他的如意算盘彻底放空了！
“是！”
薛明的质问顾云婧丝毫没有迟疑地就承认了，薛家那一百多人被废的确是她下的手，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隐瞒。
更何况就算她不说，薛明也未必看不出来是她的手笔。
被困薛家的那半个月的时间里，薛明并没有完全限制他的自由，说他是自信也好、自大也罢，总之那段时间，顾云婧利用这个空档明里暗里地将薛家后山的地形摸得透透的，同时也根据这些人日常训练中所表现出来的蛛丝马迹终于确定了这些人的身份！
他们不仅仅是薛明豢养的私人兵马，她当初在缅甸和阿穆德交手时遇上的那五十四人的队伍，分明和眼前的这些人的功法套路如出一辙！
也就是说，顾云婧之前在缅甸遇上的那批古武修士以及当初在云缅边境救走了肖元棋的那四人都是出自薛明的手下！
早在中缅边境、肖元棋从她手下逃脱之时。顾云婧就一直有些好奇，那四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是不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一直隐藏着这样一个组织的存在？
如果真的有这个组织的话，他们既然肯帮肖元棋。那么当时的她就已经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这也是顾云婧当初从云缅边境回来之后就着手组建自己的秘密队伍的最主要地原因所在。
再之后，在和阿穆德对战之时，那五十四人的突然出现，让顾云婧完全肯定了这样一个组织的存在，这两年，她也一直利用云机在暗地里寻找这个组织，但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样一个组织。居然就是薛明的手下！
她该说冤家路窄么？
早在他们双方都还不认识对方的时候，就已经交过手了，并且还还结下了仇怨。
云冲会斩杀了他五十四人的仇，想必薛明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顾云婧的回答也同样不出薛明的预料，薛家后山被偷袭，这件事情他一早就猜到了是顾云婧的手臂，这次发问也不过是想要再确定一下罢了，他和顾云婧之间的恩恩怨怨早已经说不清楚谁对谁错，纠缠在一起就像是解不开的死结。想要解开地话也只能挥刀斩断！
但是与此同时，有一件事情，是薛明一直以来都非常好奇的，也是他现在最迫切想要问询结果的。
“你好像从一开始就对我抱有很深的敌意。这是为什么？”
并非是薛明多想，之前他掩盖身份以薛书明的身份潜入京城大学设法接近顾云婧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还很融洽。但是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顾云婧对待他的态度就变了。
不冷不热、甚至还隐隐有些敌意。
而从他们和班级里的同学一同去白河湾。他忍不住出手试探了顾云婧之后，她对待他的敌意就从暗藏在心变得表露在外。且丝毫不加掩饰。
就连之后两人因为姚家而暂时合作，结成同盟的时候，她对他也是以提防、疏远为多。
所以，薛明一直以来都非常奇怪，顾云婧的那股敌意从何而来？
以顾云婧的性格，他相信她不是因为薛、姚两家曾经是姻亲的关系而如此，但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那又是因为什么？
他什么时候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得罪过她么？
听到薛明的疑问，顾云婧不由得冷笑在心，恐怕薛明根本就不知道她对他、对薛家的敌意从何而来。
薛家就是汪文清一百多年前的世仇，那个陷害忠良、致使汪文清全家被满门抄斩的罪魁祸首！
她因为汪文清临死前的拼死一搏而有了重活一次地机会，并且还因此而拥有了一些她上辈子想都不敢去想的能力，这些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汪文清。
如果没有他临死之前拼尽一身修为锻造地那个时间节点，她就不会恰好重生，还因此而拥有了随身空间、古武修为以及异能。
如果没有这些，就不会有她今时今日的一切；如果没有这些，她连为父母报仇都做不到；如果没有这些，她根本就不会认识接宇，也就不会有今日的顾云婧！
汪文清之于她，是恩人、同时也是再生父母！
这样的一个人，他临死之前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够报了那段纠缠他一生的血海深仇，这样的心愿顾云婧怎么可能不帮他达成？
同时，顾云婧也十分清楚，这段世仇是百年之前的那些前辈们之间的恩怨纠葛，和现在的薛家人、和薛明并没有什么关系，他甚至都有可能不知道百年之前两家发生的种种恩怨，所以，在最开始、在对待薛家的问题上，顾云婧其实是有些摇摆不定的。
前人的过错不应该强加到子孙后代的身上，前人的罪孽也不应该由后人来背负，顾云婧最开始的本意也不过是想要给薛家一个教训，让薛家人在汪文清的牌位前端端正正、恭恭敬敬地替他薛家的祖先行个礼、道个歉，双方各退一步，这件事情就算是完美地解决了。
但是没有想到，她和薛明之间居然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云冲会和薛家的仇怨、她和薛明的仇怨，时至今日，这一切都变成了一个难解地死结，不管是汪文清和薛家的宿仇、还是她和薛明之间的旧怨，这些都不是一句道歉就能够解除得了的了。
“听说薛家是百年世家？”
顾云婧沉吟片刻，缓缓开口。
面对薛明的疑问，顾云婧选择将这段夹杂着家仇国恨地宿仇说出来，这不仅仅是为了替汪文清正名，也是为了给薛明一个理由。
薛明点头，薛家历经百年风雨屹立不倒，并且还有了今日的成就，这一点从来都是令他骄傲的所在。
难道顾云婧就是因为薛家是百年古武世家，所以才对他抱有敌视？或者是因为她觉得薛家百年世家的名头名不副实，所以将薛家视作仇敌？
这不可能吧？
薛明这一刹那间的心理活动，顾云婧并不知晓，她只是将那段被封存了百年的真相缓缓道来。
薛明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情，薛家的祖先们自然也不会将这种龌蹉肮脏地心思流传下来，所以，甫一听到这件事情，薛明被震惊在了当场。
“所以，你口中所说的那位被陷害的忠良之后，是……”
“是我师傅。”顾云婧淡淡地接口。
顾云婧所说的这件事情的确让薛明感到匪夷所思，薛家的确发迹于晚清时期，但那是因为护驾有功，斩杀了通敌叛国的奸贼，得到了圣上地嘉奖，才一跃而上。
但是现在顾云婧却说，当年的事情另有隐情？薛家并不是除贼有功的功臣，而是踩着忠良的性命往上爬地奸贼！
薛明想要矢口否认顾云婧所说的话，但是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辩解。
一直以来萦绕在他心头的疑惑也因为这一段话而迎刃而解！
怪不得，怪不得薛家一介文臣怎么会有古武秘籍，并且一代一代地流传下来；从而成就了今日的薛家；怪不得他总感觉顾云婧所练的功法和薛家的有着很多相似的地方，却又比薛家的高明了不少；怪不得顾云婧从一开始就对薛家饱含敌意！
原来这一切从一百多年前就错了！
如果顾云婧所说的一切属实，那个被换出来的忠良之后是她的师傅的话，那么这一切就都可以解释地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