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5 章

她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方要起身入内,突然身旁匆匆行来一个小太监,跪在门口道:“太子殿下。”

李群越皱了皱眉,低声斥责道:“混账东西,慌慌张张地半点规矩也没有。”

那小太监被骂地一缩再不敢说话,里头却传出冷冷的声音:“可是奉天殿出了事?”

跪在门口的小太监忙一个劲地磕头道“是”。

李群越忙便带着他入了内。

不知几人在里头说了什么。

苏秋雨便被晾在了门口,过了一会,李群越出来挥了挥手道:“你回去吧,改日再说。”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已命小太监来速速送她回去。

还是方才那掌灯的太监。

行到外面,夜色深沉,风雪不停。

那送她回去的小太监倒是如来时一般,一声不吭,只顾埋头掌灯。

苏秋雨一时神思不属,脑袋已如浆糊一般,麻木地只是跟着。

长巷里两人皆如游魂一般,跟着一点寒灯摇曳着行走。

寒风如刀刃一般割在脸上,握着伞的手被雪吹的通红。

她早就已感觉不到疼了。

六年前,她家门被灭,一夕之间沦为阶下囚,受尽折磨。

从那时候开始,她似乎就失去了感知疼的能力。

只是今日寒夜凌厉,风声在紫禁城里呼和来去,大雪纷飞。

苏秋雨突然无比想念氤氲多雨的江南,姑苏台前,她的家。

她还想念爹爹,想念师兄们。

想的恨不得即刻死了,立刻与他们重逢在一处,也强过她孤零零一个人飘荡在这世间。

只是如今,她还不能死。

她又死死地捏了捏衣角里藏着的两颗小石子。

地上结了冰,哪知前头掌灯小太监脚地一个不稳,脚下一滑,手中的灯笼都脱了手,滚了出去。

苏秋雨从混乱中醒过神来,下意识就冲上去。

小太监便堪堪摔在了她的身上。

他虽然个子小,可这砖面冻得像铁一般,若是结结实实地摔了,不知要受多重的伤。

小太监忙爬起身来,拉起地上的苏秋雨,感激地道:“实在多谢姑娘,姑娘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苏秋雨浑身有些疼,就着小太监的手爬起来,这才发现这个掌灯小太监不过十几岁的年纪,长得周正,面相亲切。

“我没事,你还好吧。”

小太监连连行礼道:“我没事,实在多谢姑娘。”

只是可惜灯笼叫火烧了。

虽然没了灯笼,好在雪夜清亮,也朦胧能瞧得清路。

苏秋雨跟着他,又行了一会方道:“还不知道这位小公公如何称呼?”

小太监低头道:“姑娘叫我小林子就是了。”

“小林子公公,”苏秋雨道,“不知公公在这宫中多久了?”

小林子道:“十年整了。”

“十年!”他瞧着这般年轻,居然已经入宫十年了!

苏秋雨心中一动,从怀中取了一点散碎银两塞给他道:“今日两次得小林子公公引路,实在感激,一点微薄之礼。”

哪知小林子却脸瞬间煞白,急忙推走了银两,脚步加快地往前走。

苏秋雨见他惊慌模样,忙也加快脚步,凑上去道:“小公公,小公公,你怎么走这么快。”

小林子埋头带路不再理她。

苏秋雨不放弃,跟在身旁道:“我确实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小林子立时停下脚步,面色都白了几分道:“姑娘方才舍身救我,我感激莫名。只是莫要再多言了,否则只怕我死无葬身之地。”

他在文元殿当差,师傅千叮万嘱只有一条,文元殿的奴婢们,必得是聋子,是哑巴,否则只能是个死人。

苏秋雨遂道:“我并非要问什么紧要之人,也不干系太子殿下,公公能说便告诉我,不能说便只当我胡言乱语,可好?”

小林子没有作声,却也没有反对。

文元殿里,香炉里青烟缭缭。

赵玄亦半靠在椅子上一时困意全无。

多日的劳累让他如玉的面色愈发苍白,神思倦怠已极。

先皇缠绵病榻两月有余,病情危重痛苦,这两月里,他亲身侍疾寸步不离的守着,尝药问方,凡事必定躬亲。

哪知先帝还是驾崩,这一个月丧仪,又是整夜的少曾合眼。

便是他一向少眠,也是快到强弩之末。

偏偏还有人要惹事生非!

赵玄亦捂嘴轻咳了两声,便睁开眼睛,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不想他并不上塌休息,小太监忙又服侍他穿上鞋袜。

赵玄亦行到案边,就着昏黄的烛火,拿起笔来要写字。

却转头瞧见窗外的雪愈发地大。笔悬了半日,到底又放了下来。

笔头的墨晕染了纸。

他发了会呆,搁下了笔,感到这屋子里空落落的,忙碌了多日,骤然闲下来,竟有些不适。

一旁李群越瞧见他心神不宁,遂放下墨来,小心翼翼地道:“太子殿下,可要起驾去奉先殿?”

说完却见太子殿下冷着脸,并不开口。

李群越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又是多嘴!

不想赵玄亦却道:“这些人打的不过是这样的算盘,孤偏不让他们如意。”

李群越埋着头不敢接话。

好一会白烛噼啪作响,屋内更暗了。

赵玄亦坐在桌边,突然就扔了笔。

“殿下,奴婢服侍您就寝?”

赵玄亦摇了摇头,反而掀开了帘子往外头走。

李群越忙给他披了件极厚的大氅。

赵玄亦跨过门槛,突然瞧见门帘前的地上一滩水渍,隐约是个小小的蜷缩身体的形状,一路还有几只小小的湿脚印行来。

想是方才有人跪在此处,身上的雪水化了,落了这一地。

赵玄亦转头问道:“方才是谁来过?”

李群越也瞧见了地上的水渍,心头暗怒这些服侍的小太监们该好好收拾了,一面忙回道:“回太子殿下,广储司的那名宫人,再没其他人了。”

“哦,”他险些忘了,方才的那个宫人。

他方才累极,听李群越回说带来了一个绣娘,兴许可以缝补他的东西,他一时心动,便也允了。

只是方才被其他事耽搁了。

外头天色已黑,雪下的甚大,赵玄亦道:“难为她这么大的雪来这一遭。这么晚回去,恐会生事,你遣人去与广储司掌事招呼一声。”

李群越低头笑道:“殿下所言极是。只是真巧,奴婢去广储司掌事沈梦那里取犀牛角时,恰见着她在,因此才一并带来了。”

赵玄亦闻言,皱了眉道:“她便是从沈梦那里带来的?”

“是。”

赵玄亦心头一动,一股无名怒火突然升腾而起,面上却压抑着道:“她叫什么?”

李群越笑道:“说来也巧,这宫人也是滔天的福气,前些日子还曾得过太子殿下的恩典,赏了一瓶伤药。便是那司衣库名叫苏秋雨的。。。”

还未说完,哪知突然“啪”地一声。

赵玄亦抬起一脚,生生将他踢翻在地。

李群越猝不及防挨了一脚,摔倒在地,也顾不得疼,一骨碌爬起跪在地上,满心惊恐地拼命磕头道:“奴婢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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