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事,咄咄怪事,以他现在对周围环境敏锐的察觉能力,一般人近身到他的周围三米之内,他就能有所感觉。而现在,一个年约六旬的老者不动如山地坐在他对面一米开外的椅子上,他不但丝毫没有察觉,而且连对方什么时候走近什么时候坐下都全然不知。
独一无二的闲杂人等
关得当然知道苏墨虞了,苏墨虞也是省电视台的当红主持人之一,和秋曲、邰小鱼并列为省台三枝花,现在秋曲退出了省台,省台就只有两朵花争艳了。至于苏墨虞也想调往京城并且加紧了私下活动的消息,是他从杨长在处打听到的内幕。
从石门回来后,关得和杨长在联系不断,作为以拳会友的忘年交,他对杨长在的印象很好,一直没当杨长在是电视台的台长,只当他是一个志同道合的长辈。所以,在聊天时,无意中听到苏墨虞有可能要调往京城的消息后,他迅速从中发现了一个可以巧妙推动沈氏父子问题的契机。
契机,还需要借助秋曲的力量。
关得不想向秋曲解释得明明白白,有些真相不知道比知道要好,他嘿嘿一笑:“我一直喜欢苏墨虞主持的节目,虽然不太喜欢她拿腔拿调的普通话,不过比较欣赏她亲民的主持风格。至于为什么要散播她即将调往京城的消息,是为了提醒邰小鱼加紧活动,否则她就没有机会了。邰小鱼一活动,安世民就慌张了,安世民一慌张,就顾不上卡家属院项目的脖子了……”
省电视台家属院项目虽然给了滨盛,但安世民身为主管基建的副台长,他又是一个不安分的喜欢时刻显示他存在的人,权力欲极重。赵立军的施工队伍才进场,他就开始对各项工作指手画脚说三道四,完全以外行指挥内行的瞎指挥来阻挡建设的进程。作为家属院项目的绊脚石,他非常有必要被一脚踢开。
秋曲一听,顿时茅塞顿开,连连叫好:“知我者,关得也。我正被安世民烦得没办法,刚才还在琢磨要不要收拾收拾安世民,才这么一想,你的高招就到了,行,就照你说的办。邰小鱼一跳脚,老狐狸非得跺脚不可。哎,我说关得,我们怎么就这么心有灵犀一点通呢?”
“咳咳……”关得见事情推动得很顺利,就过滤了秋曲的最后一句话,交代说道:“不出意外的话,清影这几天就去石门。单城这边滏阳区旧城改造项目也快提上日程了,我暂时留在单城,等这边的工程步入正轨后,再去石门。”
“行吧,就这么着了,拜拜了您啦。”秋曲倒也干脆,说挂就挂断了电话。
秋曲的电话刚断,关得正要拿起电话打给月国梁和卢杰俊——他要去一趟市委,和二人见一面,就三姓村的地皮和优惠政策一事,落实一下——电话就又响了,一看是月清影来电。
“关得,转让舍得古玩行的四百二十万,你全交到我手里,是什么意思?”月清影一上来就有意见,而且意见大了,舍得古玩行虽然是她出资,却是她和关得合伙,关得也有股份在内。本来能卖三百万她就满意了,却卖出了四百八十万的高价,这就让她十分惊讶崔民强的办事能力。
至于崔民强听从关得的指示,给员工发奖金以及捐款一事,她完全没有意见,但崔民强却将剩下的四百二十万全部给她,顿时让她火起,认为关得小瞧了她的为人,她是在金钱上面斤斤计较的人吗?
关得一听就知道月清影为什么发火,他呵呵一笑:“之前你已经给我将近一百来万,让我还债了,现在的钱,理应全部归你所有。”
“你……”月清影差点没有被关得气哭,“你和我还分得这么清楚?你真当我和你合作,是为了从你身上赚钱,是为了让你为我赚钱?关得,原来在你眼中,我是一个爱财如命的女人!”
女人是不是总是无法做到感情和事业泾渭分明?关得无语了,只好连忙说道:“其实,给你的四百二十万里面,有一百五十万是我的钱,交给你,是想让你替我做一件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月清影信以为真,立马气消了一半。
“你不是要去石门帮秋曲?去了石门之后,研究一下碧天集团,然后吃进一部分碧天集团的股票……”如果说让秋曲散播消息,是为了沈氏父子布局,那么吃进碧天集团的股票,则是为了碧悠布局。
“碧天集团?好吧,我知道了……四百二十万,全部吃进?”
“全吃,对碧天集团几十亿的市值来说,四百二十万是毛毛雨,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可是,为什么要吃进碧天集团的股票?你有什么企图?”
“没有,就是投资。”关得呵呵一笑,并不过多解释,转移了话题,“月伯伯在市委没有,我有事情要和他谈谈。”
“在呢,刚才正好和他通了一个电话,说让你直接到市委找他,我正想转告你,没想到你反倒先提了,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月清影又有几分开心了,虽然不是开怀地笑,心中却是甘之若饴。
“好,你什么时候去石门?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建议你现在就去。”单城现在是是非之地,波折不断,而且在可以预见的将来,还会不断上演你死我活的较量。月清影既不如秋曲有八面玲珑的人脉,又不如碧悠经历过命运悲欢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她最弱不禁风,很容易成为靶子。
“好,我听你的安排,现在就去。”月清影有自知之明,知道关得是为了她好,而且她也决定暂时远离单城,以便让月国梁和关得可以更好地大展手脚。
“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保重。”关得挂断月清影的电话,还是先和孟庆文通了一个电话,得知月国梁正在市委,也有时间见他,就立刻动身前往市委。
走到半路上,他又和卢杰俊的秘书刘占国通了气,说是他要见一见卢书记。平常一个副市长想见市委书记,也得提前两三天约好时间,关得无权无职,直接提出要和市委书记见面,他也算是单城当之无愧的唯一一个牛气冲天的闲杂人等了。
若是别人,刘占国才不会理会,直接就敷衍过去了,但关得不是别人,是卢书记最为倚重的人,他不敢怠慢,忙向卢杰俊请示。在得到卢杰俊的认可后,他立刻向关得回了电话:“半个小时后,卢书记有时间。”
不过尽管不敢怠慢,对关得也恭敬有加,刘占国还是无法理解关得凭什么以一个闲杂人等的身份可以成为卢书记的座上宾?关得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关得的过人之处别说刘占国不甚清楚,许多人也是不得而知。但不管别人是不是清楚,关得就是关得,他的独一无二无人可以替代。
见卢杰俊也有时间,关得心中大定,事情比他设想中顺利,希望可以抢先一步,不让沈新有时间反击。
到了市委,他的车被门卫拦下了。关得开的是碧悠的车,是普通牌照,门卫自然不会放行。
门卫叫王二小,是蒋耿的远房亲戚。蒋耿身为市政府秘书长,是市府的大管家,在市委高官林立之中,他不显山不露水,而且他为人刻意低调,许多人几乎不知道他的存在。蒋耿的大名比起市委秘书长节茂,可谓有天壤之别。但王二小却天生一副仗势欺人的狗脾气,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门卫,但看大门的也分三六九等,他看的是市委市政府的大门,门前来来往往的都是高官权贵。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他虽然不是在宰相门前看家护院,也算是在知府门前当差了,必须要高人一等。
看守市委大门久了,王二小也练出了一副好眼力,一眼就可以从对方开的车穿的衣服和言谈举止看出对方是有权还是有钱。眼前的关得,年轻也就算了,开的车虽然是奥迪,却是普通牌照,而且他穿着十分普通,眉宇之间一团平和之气,既没有官员常见的居高临下的傲然之色,又没有有钱人的狂妄之气。很明显,关得是一个无权无势无钱的三无人员。
说不定奥迪车是借来的,又或者是,他压根就是一个司机。
昨晚打牌输了一百多块,王二小心里正憋了一团邪火,见关得既非高官又非富商,却开了一辆好车,心中既羡慕又忌妒,不免就带了情绪。他让关得将车停在门口,领着关得来登记。
关得低头登记的时候,他站在关得身后,斜着眼睛,一脸不屑的神情俯视关得。等关得写好了之后,他拿起来看了几眼,故意挑刺:“这几个字写得不清楚,重写。”
关得也是好脾气,主要也是他不想和一个门卫计较什么,容易降低身份,重写就重写,反正就是几笔的事情,就低头重写了。
写好之后,王二小又挑毛病了:“你什么单位的?”
关得笑笑:“没有单位。”
“无业游民?闲杂人等?”王二小瞪大了眼睛,“无业游民也想来市委,你以为市委是什么闲杂人等都可以来的地方?赶紧走,无业游民不让进。”
桥梁
关得还是没有生气:“我有没有工作单位,不影响我来市委办事。同志,麻烦你通融一下,我确实有紧急的事情。”
“通融?”王二小蔑视的眼神打量了关得一眼,“开什么玩笑,万一你是破坏分子,来市委有什么不良企图,我通融了你,不是做了一件祸国殃民的大坏事吗?我警告你,赶紧走,再不走的话,我让保安轰你出去。”
好嘛,狗眼看人低也就算了,还想对他动粗,关得虽然在何爷的教诲下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轻易不再发火,但遇到如眼前的王二小一样蛮不讲理的主儿,他也不能任人摆布不是?
“如果耽误了我的大事,你负得起责任吗?”关得冷笑了,“我要见的人是卢书记。”
“哈哈……”关得不说还好,一提卢杰俊,王二小顿时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就你?就凭你这副德行还想见卢书记?你以为卢书记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到的?赶紧滚蛋,晚一步,打断你的狗腿!”
居然都骂人了,关得也怒了,他正要向前一步,忽然身后有人拍他的肩膀,回身一看,正是节茂。
节茂的身边,还站有一人,和节茂相貌堂堂长得人高马大完全相反的是,节茂身边的人,又黑又瘦,比节茂矮了半头有余。不但如此,他脸色还不太好,不是健康的黑,而是隐有一团黑气,一双眼睛虽然大,却大而无神。他额头狭小,鼻子塌陷,下巴短促,也就是说,三停都不好,主他一生命数中等偏下。
也不知何故,节茂中等偏上的面相并没有吸引关得的目光,反倒是他身边黑瘦男人的面相,让关得不由自主多看了几眼。更让关得吃惊的是,他总觉得黑瘦男人的面相之中,似乎隐藏着某种让他看不清的格局。也就是说,以黑瘦男人的面相推算,他不是什么好命,但现在他和节茂站在一起,错后半个身子的距离,根据官场规矩推断,他不是节茂的跟班,而是只差一步就和节茂平起平坐的官员。
关得又一次对他的相面之术产生了怀疑,难道是他哪里看错了,或者说,还是他的眼界不够,看不透眼前之人的格局?否则以眼前之人的面相,他不应该站在节茂旁边,而是应该站在菜市场卖菜或是在工地上卖苦力才对。
关得的思绪被节茂打断了,节茂冲关得点头说道:“怎么是你,关得?”然后不等关得有所表示,他转身对王二小说道,“注意你的工作方法,你代表的是市委市政府的形象。以后记住了,关得来市委,一律放行。”
王二小如果不认识节茂是何许人也,他就可以立刻卷铺盖卷回家了,他下意识看了节茂身后的蒋耿一眼,低头认错:“是,我记下了,节秘书长。”
节茂摇了摇头,不再理会王二小,转身对蒋耿说道:“行政科这帮人,也不考察一下下面的人,素质太差了。还好,这是关得,不会乱告状,要是换了别人,在卢书记和月市长面前告一状,别说王二小别想干了,就是行政科也会受到处罚。”
节茂一边说,一边痛心疾首地摇头,好像他真不知道王二小是蒋耿的远房亲戚一样。
行政科主管市委大院的绿化、门卫等工作,是王二小的顶头上司。
说话间,节茂又向关得介绍黑瘦男人:“来,关得,介绍一下,这位是市政府秘书长蒋耿。老蒋,这位就是卢书记和月市长经常提到的关得。”
关得吃了一惊,原来黑瘦男人就是蒋耿,怪不得他刚才怎么看怎么觉得蒋耿的面相奇怪,原来他就是杜清泫在单城的暗线。难道说,蒋耿有现在的位置,是杜清泫替他改命的结果?
估计是了,关得心中多少亮堂了几分,而且从蒋耿脸色之中的一团黑气可以得出结论,他走的是逆天改命的路子。
“蒋秘书长好。”关得并不知道节茂刚才批评王二小,其实是在借机打蒋耿的脸。他又不知道王二小是蒋耿的远房亲戚,更不知道节茂和蒋耿的矛盾,所以无意中充当了一次节茂和蒋耿过招的桥梁。
“关得呀,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了,不错,很不错。”蒋耿和关得握了握手。虽然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心中却是莫名乱跳,想起刚才关得审视的目光,难道说关得从他的面相上看出了什么?
随后,蒋耿以有事为由转身离去,节茂亲自陪关得上楼。
望着关得远去的背影,王二小目瞪口呆,半天没有缓过神来。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关得,原来他就是卢书记和月市长最欣赏的关得,原来他就是掉下悬崖也摔不死的福大命大造化大的关得,刚才他怎么就没有认出来呢?
这么一想,王二小又拿起登记簿一看,没错,关得登记的名字明明就是关得,刚才他怎么就没有看清呢?听说关得会神奇的功能,难道刚才他被关得迷惑了眼睛?这么一想,王二小吓得心惊肉跳,想赶紧回门卫室拿镜子照一照,不料走得急了一些,没留神脚下的减速带,就被绊了一下,顿时收势不住,一下摔倒在地。
摔倒也就算了,还无巧不巧门牙正好磕在门卫室的台阶上,一阵剧痛传来,定睛一看,王二小差点没哭爹喊娘,竟然一下磕掉了他两颗门牙!
真邪门了,难道这就是刚才冲关得凶的报应?王二小吓得已经说不出话了。
王二小身上发生了什么,关得才不知道,他也懒得去管。他和节茂一起上楼,还说了几句对节茂感谢的话,毕竟在搜救他的时候,节茂也在现场。
节茂客气几句,眼见到了月国梁的办公室,节茂和关得告别:“关得,听说你和木锦年联合开发三姓村的地皮了?”
关得对节茂和木锦年关系不错的传闻也略有耳闻,说道:“是有这个意向。”
“好,好事,我支持你。”节茂呵呵一笑,拍了拍关得的肩膀,转身走了。
节茂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又是怎么个支持法?关得摇头笑了笑,懒得再去多想,敲响了月国梁办公室的门。
门开了,开门的是孟庆文。
“关得,月市长正在等你。”孟庆文冲关得点头致意,将关得迎了进去。
房间内,月国梁正坐在椅子上审阅文件,见关得进来,他点头示意,放下手中的文件:“坐,关得,好点没有?”
“早好了,谢谢月市长关心。”关得坐下,孟庆文倒上茶水,就退了出去。
“有什么进展没有?”月国梁和关得说话,不用讲究起承转合,也不用特意点明是哪件事情,他和关得的关系,已经熟悉到了默契的地步。
关得自然知道月国梁关心的是三姓村地皮的开发事宜,他来面见月国梁,也正是为了此事而来:“开发商……找到了。”
“真的?”月国梁惊喜得一下站了起来,连日来他一直为此事忧心忡忡,担心又是一次雷声大雨点小的闹剧。如果关得最终找不到开发商,他在市政府提议的优惠政策,就又成了别人的笑话,说不定最终还会被沈新利用,成为再次攻击他的口实。
“当然是真的,这事儿可不敢开玩笑。”关得气定神闲地笑了,“开发商是风华集团,由风华集团的太子风华伦直接负责,不过,有一个先决条件……”
“什么条件?”月国梁一听是实力雄厚的风华集团,更是喜出望外,忙不迭说道,“不管什么条件,都先答应他,大不了以后再慢慢谈嘛。”
月伯伯也有失态的时候,关得暗暗一笑,说道:“也不是什么苛刻的条件,就是地皮要给木锦年,由木锦年出面和风华伦联合开发。”
“为什么是木锦年?”月国梁一想,就想通了木锦年借鸡生蛋的手法,很是不解,“地皮我完全可以给你,由你出面和风华伦谈,平白给了木锦年,岂不是将利益拱手让人了?”
关得摇了摇头:“有两方面原因,一是风华伦一直和木锦年接触,他信任木锦年;二是这件事情从一开始我就想通过木锦年来操作,就没打过三姓村地皮的主意。所以,事情既然有了眉目,先期是谁的,就是谁的。”当然,更深层次的原因关得不便多说,很多时候,一个人的气运很是奇妙,同样的一件事情,别人可以做成,自己去做,也许就会失败。所以人不能贪心,不该赚的钱,不要去想,更不要去抢,否则会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得不偿失的结果。
月国梁若有所思地说道:“说得也对,木锦年就木锦年吧,既然你信任他,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相信你的眼光。这样,你让他这两天来我这里一趟,走一下形式,将地皮的使用权转交给他。”
心路,人生之路
“好。”关得在月国梁面前,不用客套,他又暗中打量了月国梁一眼,见月国梁气色不错,运势下落之势有所减缓,心中暗喜,一系列的反击手段,总算收到效果了。
月国梁也正想问关得同样的问题:“关得,现在没有外人,你告诉我,我最近的运势……是不是回升了?”
“应该说是衰减的速度减慢了不少,但还没有止跌回升。不过月伯伯不用担心,衰减的速度减慢,就是回升反弹的标志,中间需要一个过程,不是说马上就可以反弹回升……”关得安慰月国梁,是想让月国梁放宽心,不要将过多的精力放到担心运势衰减上面。
月国梁哈哈一笑:“患得患失,反倒让你见笑了。对了,清影说她去石门了,短期内不回单城了,我觉得这个安排挺好,单城现在正值多事之秋。”
又说了几句闲话,关得提出了告辞:“月伯伯,我还要去见一见卢书记,向他汇报一下情况。”
“去吧,这个三姓村开发项目,敲定了开发商后,会由卢书记亲自挂帅,以显示市委市政府的重视程度。”月国梁拍了拍关得的肩膀,“一定要等开发商到位了,再让卢书记挂帅,否则万一开发商的投资黄了,卢书记被闪了一下,可就成笑话了,会让他的威望大减……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关得对这些接触久了,自然也能看得清楚,他点头说道:“放心吧,月伯伯,我有分寸。”
“呵呵,我就是看重了你有分寸,所以许多事情才敢放手让你去做。”说话间,月国梁亲自送关得出门。
月国梁和关得关系不错,在单城市委是人所共知的事实,但亲眼看到堂堂的常务副市长亲自送一个没有一官半职的毛头小伙子出门的人,还是忍不住大为惊讶。
不过等众人看到关得从月国梁办公室出来,一转身上楼而去,又被卢杰俊的秘书刘占国迎进了卢杰俊的办公室,这一下众人就不仅仅是惊讶了,而是无比震惊外加羡慕忌妒恨了。
放眼整个单城,无官无职的闲杂人等之中,可以随意进出常务副市长和市委书记办公室者,除了关得之外,再无一人有此等超然的待遇!
进了卢杰俊的办公室,和月国梁坐着没动不同的是,卢杰俊亲自站起来迎接关得,热情地和关得握手:“不错,不错,又生龙活虎了。老人们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关得,我看你以后肯定前景广阔。想想也是吓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居然毫发无伤,奇迹,只能说是奇迹。”
“谢谢卢书记的关心,要不是卢书记带武警去救我,我现在已经没命了。说起来,卢书记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关得的感谢发自真心。
“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我要批评你。”卢杰俊假装板起脸色,“别说是你,就是任何一个人掉了下去,我都会带武警去救人,不要忘了我的身份,我是单城市委书记,是单城百姓的父母官。父母官是什么意思?就是视单城百姓如自己的孩子一样,自己的孩子出事了,当父母的能不担心,能不尽全力去救助?”
关得微微一笑:“我最欣赏范仲淹的一句话,不为良相必为良医,不管是良相还是良医,都是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卢书记气宇轩昂,人中龙凤,又有一颗为国为民的父母官之心,也许有一天,真会成为一代良相。”
“哈哈……”卢杰俊开怀大笑,尽管他也明白关得话中的劝诫之意,不过还是为关得的一腔热诚而感动,“好一个不为良相必为良医,关得,我恐怕满足不了你的期望,肯定成不了良相了。不过倒是你,不从政真是可惜了,如果你从政,成为良相也不是没有可能。”
以卢杰俊的年龄,想成为宰相,就算机遇到了,怕是时间也不够了。省级以上领导干部的调整,会有年龄限制。
不知为何,卢杰俊的话让关得瞬间想起了夏想。他对自己能否成为一名良相,没有丝毫想法,因为他实在对从政没有激情,却忽然觉得如果夏想走上仕途,或许还真可以如卢杰俊对他的期望一样,可以成就一番大事。
“我的道路已经定型了,怕是走不了仕途。不过等什么时候卢书记调回石门,我倒可以介绍一个人给卢书记认识,也许在他身上,卢书记可以发现许多闪光点。”关得有意为卢杰俊和夏想牵线搭桥,也许可以成就一番佳话也未可知。
“好呀。”卢杰俊知道关得有识人之明,不过也未多想,反正他回石门的话,现任秘书刘占国也带不走,到了石门还需要重新挑选一个秘书。当然,这都是后话了,他现在关心的是眼前的事情:“听说三姓村地皮的开发,是你在牵线?”
“是,我正要向卢书记汇报一下事情的进展。”关得向卢杰俊详细地汇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进展程度,补充强调说道,“不出意外,一周之内,就可以敲定投资事宜。”
“好,太好了。”卢杰俊大为高兴,三姓村地皮一直是市里的一块心病,没想到,居然被关得悄无声息地解决了,真是天大的惊喜,他对关得更加喜爱了几分,“关得呀,我发现自从我认识你以后,全是好事。”
“行好心才会得好事,卢书记遇到的全是好事,表面上看,是我的功劳,其实如果深究的话,还是在于卢书记的出发点是一颗为国为民的无私之心。心底无私,天地才宽。”
“说得好呀,有道理,大有道理。心胸狭窄的人,路会越走越窄,要不怎么会有心路的说法呢?心路心路,人心就是人生之路,你心不宽,人生之路怎么可能会宽?”卢杰俊悟性不错,立刻就领会了关得话里的深意。
接下来,二人又谈了几句滨盛下一步的发展,在得知滨盛以后的主要发展方向会放到石门时,卢杰俊表示赞成。随后又说到了滏阳区旧城改造项目的进展,滨盛接手的项目是一处占地面积一百亩的住宅小区,关得的初步意向是建造一个中低档小区,名字已经想好了,就叫惠民小区。
“衣食住行,住是大事,是老百姓一辈子的依赖,所以作为商人,如果说建国以前是实业救国,现在则是经济兴邦。一个真正的心系百姓胸怀国家的商人,赚钱只是人生目标的一部分,以实业为百姓做实事做好事,才是一生矢志不移的终极目标。”关得说出了他心中的理想,也是借此告诉卢杰俊,他虽然无意于政界,但人在商界,一样可以为国为民做出应有的贡献,“希望有一天,我可以成为像赵乘风老先生一样的实业家。”
“我也很佩服赵乘风先生。”卢杰俊点了点头,再看关得时,眼中多了欣赏和敬佩之意,关得年纪轻轻,就有一颗忧国忧民之心,实属难得,他真是一棵好苗子,可惜了,不从政真是可惜了。这么一想,卢杰俊又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希望有一天你可以长成一棵参天大树,不但枝叶繁茂,利及天下,还可以福泽苍生。”
又聊了几句闲话后,关得提出了告辞,卢杰俊事务繁忙,也没挽留,起身要送关得,走到门口他才又想起了什么:“浮浮……”
关得知道卢杰俊一直放心不下走失的女儿卢浮萍,只是他现在对卢浮萍的下落全无头绪,只好说道:“我一直记在心上,请卢书记放心,现在是机缘不到,机缘到来的时候,一定可以父女重逢。”
走到楼下,关得回头望了一眼并不太高的市委大楼,整体呈灰色的小楼在下午的阳光下,呈现庄严肃穆的色彩。他摇了摇头,也许他真的不适合从政,和官场上明来暗往的较量相比,他更喜欢商场上短兵相接的过招。
到停车场取车的时候,正好一辆汽车从他身边驶过。车一停稳,车上下来一人,年约三十岁左右,方脸,浓眉,大眼,相貌倒是不错,不过就是格局小了一些。他弯腰为后座的领导开车门的姿势,很是低下,虽说身为下属理应为领导服务,但最根本的人格不能丢,不能因为巴结领导而失去做人的底线。
只一个点头哈腰的动作,就让关得看轻了他的为人,尽管关得并不知道他是沈新的秘书,堂堂的市委第二秘杨洋。
总有意外不期而来
沈新下了车,抬头一看,正看到准备开车门的关得,他念头一动,开口说道:“你是关得吧?”
关得也认出了沈新,开玩笑,每天的单城新闻除了卢杰俊之外,沈新露面最多,关得不认识才怪。他并不想和沈新有所交集,不过沈新主动叫出了他的名字,他就不能不回应了。
“是我,沈市长。”关得恭敬之中又不卑不亢,并无太多热情。
“关得,沈市长和你说话,你端正态度。”杨洋看不惯关得没有点头哈腰的样子,在他看来,不管谁在领导面前,都得低声下气三分,“注意你的态度,注意你说话的口气,注意……”
“哎,杨洋,不要乱说话。”沈新挥手制止了杨洋,他缓步来到关得面前,微微一笑,“关得,听说你和伟强在生意上有点儿冲突?年轻人嘛,都年轻气盛一些,不要放在心上,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做人要向前看,对吧?我听伟强说,他以后的主要业务会转向石门和京城,单城的生意,他会逐步放手了。”
什么意思?关得心想,难道说沈新是在替沈伟强传话,要和他握手言和?没有摔死他,怕他报复,现在想以退为进来迷惑他?他暗暗一笑,说道:“沈市长多虑了,生意上的冲突很正常,都是对事不对人。我和伟强交际不多,甚至谈不上熟悉,过去的事情,早就过去了,您不说,我都忘了。”
说话间,关得还暗中打量了沈新几眼,不由心中大吃一惊,沈新的运势还在继续上扬之中,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厉害,果然厉害,难道杜清泫在背后又替沈新改命了?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在月国梁的运势有止跌迹象的情形之下,沈新的运势依然涨势不断,杜清泫真有这么厉害,一出手就完全可以力压何爷和毕问天两大高人的联手?
对于沈新的面相,关得也研究过,但在电视上远观和近距离见到本人毕竟不同。现在虽然近在咫尺,却还是不便一直盯着沈新的面相不放,只匆匆扫了一眼,心中就有了一个大概。
从面相上看,沈新的命数还算不错,应该不会止步于市长,也就是说,他只要按部就班地升迁,说不定也能当上副省级高官。只是让关得看不清楚的是,沈新的格局之中,平添了几分变数,变数是好是坏,以他目前的眼力,无法分辨。这就证明,沈新的背后站着的高人,远非他的境界所能与之相比。
同时关得也清楚一点,以他目前的境界,可以看出厅级以下官员的格局,以上,他就看不出来了。沈新现在是厅级,他应该可以大概看出沈新的格局,却也只能看出一个大概,显然,沈新的命数改动了。
命数可改,是人人盼望的好事,但世间的事情往往祸福相依,你以为失去的,可能正在到来的路上,你以为拥有的,可能正在失去的途中。
“好,好,你这么说,说明你心胸宽广,这样,我就放心了。”沈新见关得的态度不冷不热,他也就没有兴趣再和关得多说了,转身就走,“关得,你记住一点,要想成大事,就不能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一个人越纠结过去,越没有未来。”
关得几乎要大笑了,沈新暗示的意味强烈,这说明沈新担心他对沈伟强进行报复,也说明沈新对他的实力有所忌惮了,他冲沈新的背影说道:“谢谢沈市长的教诲,我的原则是,把别人拉下来时,你一定也在下面,所以,我从来不拉别人下马。”
沈新的身形明显顿了一顿,不过他还是没有回头,大步走了。
出了市委的大门,关得注意到刚才的门卫王二小不见了,心里还纳闷王二小去了哪里。他当然不知道,王二小住院了,摔掉了两颗门牙不说,嘴唇还摔裂了一个大口子,血流不止,只能去缝合。从此以后,王二小畏关得如虎,一听到关得的名字就吓得浑身发抖。不过,这些都和善良的关得无关了。
开车一路返回一碗香的途中,才过了一个路口,突然,从路两边冲过来两个叫花子,不要命一样挡在了关得的面前!
随着私家车的兴起,乞丐也与时俱进,学会在了在路口红灯时向等红灯的汽车乞讨,在危险中争分夺秒,以只争朝夕的精神向生存挑战。
关得以前也见过在红灯时向他弯腰鞠躬乞讨的乞丐,他还就此事征求过何爷的意见。因为他知道有部分乞丐是职业乞丐,甚至有些乞丐身上背的孩子是拐骗来的,是他们借以博取同情心的道具,该不该给他们钱呢?
何爷的回答是,你不知道哪一个乞丐是真的只为了讨一口饭吃,哪一个乞丐是骗子,该给的钱,还是要给。你的善心和平等心以及布施,和乞丐的真假无关,只和你一颗心是不是慈悲和平等有关。也就是说,不要去想对方是不是真的乞丐,只需要你用一颗平等的慈悲心去随缘布施即可。
关得领悟了何爷的教诲,富人拿出一百万布施,和穷人拿出一块钱布施,如果发心相同,那么福分相同。再如果一百万只是富人的十分之一的财富,而一块钱是穷人的全部财产,那么穷人的布施功德则大过富人。
所以,并不是说人穷就无法以布施之心培植善根了,只要心到了,哪怕只有一块钱的布施,也可以收获千倍万倍的回报。舍一得万报的天地法则,真实不虚。
经过一段时间的行善积德,关得习惯成自然,只要见到乞丐,必定会布施,多少不一定,看钱包中零钱的多少,反正肯定不会让和他相遇的乞丐空手而归。所谓随遇而安随缘而行,遇到了就是有缘。布施就如将种子种到田地之中,只要种下,必有收获,不种,肯定没有收获。
久而久之,关得的布施之心,从刻意到随意,从随意到无意,成了他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如果遇到乞丐他没有布施,他反倒浑身难受,好像做错了什么一样。
他也明白何爷的苦心,要的是培养他的习以为常。一个人习惯了行善积德,那么天长日久,他一直行走在善良的大道上,那么身边遇到的人,也全会是善良的好人。相反,一个人习惯了贪婪吝啬,那么长此以往,他就会一直行走在自私的小路上,他身边遇到的人,也会是自私自利之人。
关得一脚刹停了汽车,见车前有两个乞丐,一个瘦小如柴,十二三岁,头发如乱草,另一个又高又壮,十五六岁,头如光瓢,寸草不生。二人都是衣衫褴褛,在深秋的秋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若是以前,关得说不定会勃然大怒,而且还会下车冲二人怒吼一声:“找死呀!想死去撞火车!”但现在,他心中涌动的是同情,是怜悯。十五六岁正是上学的年纪,正是在父母的庇护下幸福成长的少年时光,而眼前的乞丐却流浪街头风餐露宿,就如秋天的一片落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风吹雨打消失在天地之间。同样是爹生娘养的孩子,人和人的人生际遇,真是天渊之别。
下了车,关得拿出钱包,翻出一张五十元的大钞,想了想,又觉得不够,又拿出两张五十元,一共一百五十元,递给了小乞丐:“拿去,给自己买一身衣服,天冷了,别冻着了。”
小乞丐却不接关得的钱,而是盯着关得的脸足足有一分钟之久,忽然露出了欣喜的神色,“扑通”一声跪下了:“大善人,求求你救救小刀吧,他快要死了……”
大乞丐也紧跟着跪下了:“大善人,我们要饭的都知道你是单城第一大善人,小刀病了,只有你救他,他才有可能活命。求求你了!”
单城第一大善人?谁为他起了这么一个外号?又一想,他在单城行善的时间也不长,怎么就让乞丐都认识他了?关得微微感慨,估计是现在行善之人太少了。
“小刀是谁?他怎么了?”关得心中大生同情,却又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亲力亲为
“小刀是我们的一个小伙伴,他才十二岁,他得病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病,一直发高烧说胡话,我们都没钱送他去医院,他快要死了……”小乞丐眼睛通红,泪水不停,“大善人,求求你救救他好不好?求你了!”
关得伸手扶起两个乞丐:“起来,你们带我过去看看。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二小。”小乞丐怯生生地说道。
“我叫大个。”大乞丐搓着双手,低头看脚尖,不敢直视关得。
“来,二小,大个,上车。”关得伸手拉开车门,让二人上车,“带我去看看小刀,快点。”
“可是,可是我们身上很脏,会弄脏了你的车……”二人迟疑着不敢迈开脚步。
“不要紧,车再好,也只是一辆车,是工具,在人面前,车永远没有人高贵。上车!”关得以命令的口吻命令二人,他看出了二人本性中善良的一面。
二人上了车,东看看西看看,十分新鲜好奇。关得不顾周围众人异样的眼光,也不理会众人的指指点点,随即发动了汽车:“告诉我怎么走。”
若是以前,关得才不会为了两个乞丐浪费时间,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正是忙得不可开交之时。就在刚才,他还有过片刻的犹豫,心想要不要安排曾伟贤或是曾登科几人之一去帮助小刀,他用不着亲自出马。毕竟,他还要和李东从见面,商量一下惠民小区的开工事宜,还打算和木锦年再碰个头,落实一下三姓村植物园的投资事宜,等等,事情一大堆。
同时,还要时刻提防杜清泫下一步的反扑,据说杜清泫要亲自来单城了,那么毫无疑问,他肯定不甘第一战擒获元元失利的事实,肯定还会有第二次出手。还有,杜清泫说不定什么时候也会向他出手,何爷也说过,让他近期最好待在方外居。
不过,在稍微犹豫之后,关得蓦然下定了决心,有些事情既然让他遇上了,就是他的事情,为什么要让别人代劳?只有亲力亲为,才最能培养自己的慈悲心和平等心。
在二小和大个的指挥下,关得一路向北行驶,出了市区,过了北二环,来到了一处荒地。荒地之上,存放着数十个直径一米粗细的水泥管,也不知是哪一年哪一次工程遗留下来的建材,堆积在一起,成了流浪儿童和乞丐们的乐园。
每一个水泥管中,差不多都住了一个乞丐——有乞丐,也有流浪儿童。关得大概数了一数,足有二三十人之多。
水泥管的周围,是半人多高的荒草,再远处,是一片树林。秋风一吹,风过树林的呼啸声以及荒草哗哗的响声,衬托得水泥管之家无比凄凉。
关得一阵心酸,想起他小时候因为有继母的照顾,不至于和他们一样成为流浪儿童。又想到碧悠被父母遗弃,也不知在她的童年中,有没有这样的经历,如果有,她对父母刻骨的恨也就可以理解了。
关得一到,呼啦从水泥管中涌出了十几名流浪儿童——儿童天性未泯,还有好奇和想象之心,而几名上了年纪的乞丐,只是懒洋洋地看了关得一眼,就又翻身睡觉了。十几名流浪儿童将关得和二小、大个团团围住。
“我叫关得,你们叫我关哥哥就行了。”关得见十几名流浪儿童,虽然衣服破烂,脸也脏得不成样子,但每一双大眼睛之中,都写满了对美好的向往和未来的憧憬。他们童真还在,善良未泯,还没有被生活的苦难磨炼成玩世不恭和铁石心肠。
“关哥哥!”
“关哥哥!”
流浪儿童争先恐后地围在关得身边,似乎关得就是他们最亲的亲人一样。在众人的簇拥下,在二小和大个的带领下,关得在一处脏得不成样子的水泥管里面,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小刀。
十二岁的小刀由于营养不良,身材矮小,乍一看,犹如七八岁的儿童。他瘦得皮包骨头,虽然穿了衣服,却依然可以看出浑身上下没有一片好地方,一片片的血渍结成了痂,让人不忍卒视。
小刀侧卧在水泥管内,在秋风中如一片摇摇欲坠的树叶,他的胸前有一摊已经凝结的血块。身下的干草上,除了血迹斑斑之外,还有大团的呕吐物,风一吹,味道臭不可闻,令人作呕。
身子蜷缩成一团的小刀,犹如将尽的油灯,只有一丝生机了,随时有可能熄灭生命的火焰。他才十二岁,十二岁正是在父母膝下承欢之时,而他却流浪人间,犹如无根的浮萍,随时都会被生活的波浪打入水底。
“病多久了?”关得伸手一摸小刀的额头,烫得吓人。
“好多天了。”二小别看比大个小,却比大个能说会道,而且胆子也大一些,“一开始我们都帮他弄吃的,还买了点儿药,后来他病得越来越厉害,吃什么吐什么,实在没有办法了。大个想起有一次他要饭的时候,你一下给了他十块钱。还有,我们这里好几个人,你都给过钱,而且只要遇上就会给,我们就认为你是单城第一大善人,只有你才能救小刀。这几天我们就一直想找到你,找了好多天,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了……”
“咳咳……”小刀又猛烈地咳嗽起来,整个身子都蜷了起来,瘦小的双手紧紧抓住一把干草,手上青筋暴起,“我,我,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沙哑的声音十分微弱,就如蚊子叫声一般,关得蓦然一阵心痛,来不及让救护车来接小刀了,他俯身抱起小刀,吩咐二小:“二小,打开车门,我这就带小刀去医院。”
二小麻利地打开后车门,关得将体重只有三十余斤的小刀放到后座上,让二小和大个上车:“你们也上车,和我一起去医院,快。”
“嗯。”二小和大个对视一眼,同时大喜,见关得二话不说就要帮小刀治病,他们长出了一口气,这一次拦下关得的汽车,虽然危险了点,但总算赌对了。想起以前他们拦过许多有钱人的车,没有一人帮他们,最好的一次是扔下了五十块钱,大部分时候,都要被骂一顿,甚至还要被踢几脚。
关得原路返回,走到半路上,他见车后的小刀咳嗽声一声接一声,还在车上吐了一摊血,他心急如焚,当即拨通了黄素琴的电话:“素琴,我这里有一个病人需要急救,你帮忙托一下关系,开辟一条生命通道。”
“什么病人呀?什么病呀?对你有多重要呀?”黄素琴就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非想问个清楚不可。
关得现在可没有这份耐心,吼道:“你帮不帮忙?不帮忙的话我直接找院长了!病人对我来说很重要!”
黄素琴被关得的喊声吓了一大跳,顿时老实了:“凶什么凶?帮忙,当然帮忙了。你的忙不帮,我还帮谁的忙……”
关得不等她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随即又打给了曾伟贤:“伟贤,你去一趟北二环的垃圾场,对,就是北二环立交桥过了之后再向北一公里左右,有几十个水泥管的地方,那里有几十名流浪儿童,你先想个办法安置一下他们。我的初步想法是,以后向市里申请地皮,建一个孤儿院,专门收留流浪儿童。好,先这么着,我马上就到医院了,有一个流浪儿童病重,需要紧急救治。”
“关哥哥,我们不想去孤儿院……”二小听到关得的电话内容,向他说道,“孤儿院里面的人,总打人,我们有好几个人都是从孤儿院跑出来的。”
关得心情沉重,回身对二小和颜悦色地说道:“二小不要怕,关哥哥如果建孤儿院,肯定不会出现打人骂人的事情,他们会当你们是亲人一样对待。如果谁敢打骂你们,我第一个不饶他们!”
“真的吗,关哥哥?”二小一脸惊喜。
“我不相信。”和二小活泼爱说不同,大个一直板着脸,即使在关得忙前忙后救助小刀时,他也无动于衷,甚至有时还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关得的一举一动,似乎认定关得只是在演戏一样。
大个年纪比二小大不了几岁,却似乎比二小见多了世态炎凉一样,他冷冷一笑:“有钱人都是坏人,不坏,就赚不到钱。孤儿院的人,也都坏了心肠,他们嫌我们脏嫌我们闹嫌我们不懂事,对我们除了打骂之外,就是拿我们取笑,羞辱我们。”
关得从后视镜见大个脸上一脸仇恨,心中无奈,也是,社会中的一些现实确实让人痛心,不得不说,不管是政界还是商界,都欠缺了应有的社会责任感!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有一个故事很有深意,说是在天堂和地狱,其实是一样的待遇,都有精美的食物供应,只不过地狱中的人天天饿着肚子,怨声载道,而天堂中的人,却吃得津津有味,互相赞美。为什么呢?因为不管是地狱还是天堂,都是人人拿着一个长柄的勺子,地狱里的人都只想自己,因为长柄太长,吃不到食物,而天堂中的人,却用长柄勺子互相喂食。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许多人认为天堂和地狱根本不存在,是迷信的产物,却不知道,天堂和地狱并不远,就在身边,就在当下,就在一念之中。一心我为人人,当下就是天堂;只想人人为我,此刻就是地狱。
想远了,关得收回思路,又想起了“不为良相,必为良医”的千古名言,良相治国,良医治人,古代的仁人君子,出发点都是为了黎民百姓。他是没有机会当良相了,连良医也没有可能了,那么就当一个良商好了,古代商人没有地位,现在大不相同了,商人一样可以实业兴邦,可以济世救人。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在遇到二小、大个以及小刀之后,此话在关得心中生根发芽,成为了他人生的座右铭。
眼见快到医院,关得也没有再向大个解释什么,红口白牙,再说得天花乱坠,也不如做一件实事更有感动人心的力量。说一千道一万,不如做一件,永远是真理。他会用实际行动让大个,以及成千上万的大个知道,这个世界,总有人会去做一些真正的实事好事。
黄素琴虽然嘴碎了点儿,办事情还算靠谱,关得赶到的时候,她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关得一停车,就有人接应小刀,迅速将小刀推进了急诊室。
“他是谁呀?”黄素琴见关得送来的病人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孩子,不由猜测之心又起,“不会你的私生子吧?关得,你可真行,你才二十四吧?孩子都这么大了?你发育够早的。”
关得差点没被黄素琴气笑:“少胡闹,他是流浪儿童……不管需要多少医疗费,都由我承担,一定要治好他。”
“流浪儿童?关得,你是真善还是伪善?我怎么都不敢认你了,你平常做点好事也就算了,怎么连流浪儿童也帮了?全国那么多流浪儿童,你帮得完吗?”黄素琴认识关得时间不短了,可是她却觉得越来越看不透关得了。和以前在医院时当护工时的从容淡定不一样了,现在的关得,在从容淡定之外,似乎还多了一些坚定。
是认准目标就不会回头的坚定。
“当然帮不完,但只要让我遇上了,在我能力之内,能帮多少是多少。”关得回头看了看二小和大个,将二人推到黄素琴面前,“顺便也帮他们检查一下身体,看有没有什么传染病或是别的病。”
“好吧。”黄素琴想起了关得当初对她和黄素素的无偿帮助,心想也许关得就是一个乐善好施之人。随他吧,不管怎样,做好事当好人,总好过做坏事当坏人,崔民强跟着关得,以后也不会学坏。
关得坐在医院的走廊中,等小刀的诊断结果出来,坐了一会儿,曾伟贤的电话打了进来。
“得哥,流浪儿童一共二十个人,其中有五个人不愿意接受救助,有十五个愿意跟我走。我的初步打算是,滏阳区旧城改造项目的惠民小区工程,现在地皮已经批下来了,可以先在地皮上修建临时建筑,让流浪儿童住进去。等开工之后,工人们入住之前,他们的落脚处应该就有眉目了。”曾伟贤本来一开始还对关得突发奇想去救助流浪儿童不解,等他到了现场后,见这么多无家可归的流浪儿童,顿时激发了他的善心,现在他恨不得马上修建一座孤儿院让他们安家。
“好,就先这么办。”关得挂断了电话,忽然脑中又闪过一个强烈的念头。月国梁现在虽然运势衰减的速度减缓,但沈新运势上涨的速度还是不减,照此下去,月国梁想和沈新抗衡,怕是一时半会儿难以取胜,怎样才能尽快提升月国梁的运势呢?总是被动招架,也不是长久之策。
流浪儿童的事件,蓦然让关得发现了一个全新的契机,他想通了其中的环节之后,心情一时大好,果然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做好事是种下善因,必得善果,办坏事是种下恶因,必结恶果。他帮助小刀之举,表面上看是耽误了他的正事,其实在暗中又为他打开了另一扇大门。
关得拿起电话,急忙打给了月国梁。
“月伯伯,方便说话吗?”虽然此时医院的走廊中左右无人,关得还是有意压低了声音。
“方便,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是这样的,月伯伯,刚才我救助了一名流浪儿童,在市北发现了一处流浪儿童的家园,大概有二十名流浪儿童和十几个流浪汉,我想出资五百万元,为市里捐助一座孤儿院。这件事情,我希望由月伯伯亲自主抓……”关得说出了他的想法,不过,并没有告诉月国梁他这么做的深意。
“嗯。”月国梁沉吟片刻,说道,“这倒是一件好事,不过收容、救助一向是民政局的事情,而且我又不分管民政局……”
“这件事情很重要,我希望月伯伯想想办法,一定要亲自主抓。”行善积德的事情,必须要有当仁不让的积极性,况且这件事情如果成了,对月国梁运势的提升,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是一个绝好的绝地反击的机会,不能错过。
月国梁知道关得做事情一向极有分寸,从不乱来,也不会做无的放矢的事情,他思忖片刻说道:“好吧,我会办妥这件事情,你捐款五百万,只负责地上建筑部分就行了,地皮问题,我来解决。”
这样最好不过,月国梁有这份心,运势的提升会更加明显,关得很是高兴:“好的,月伯伯,我等您的好消息。”
放下电话,关得一抬头,顿时吓了一跳,他明明记得刚才前后左右都空无一人,怎么一转眼的工夫,不知什么时候对面坐了一人。
怪事,咄咄怪事,以他现在对周围环境敏锐的察觉能力,一般人近身到他的周围三米之内,他就能有所感觉。而现在,一个年约六旬的老者不动如山地坐在他对面一米开外的椅子上,他不但丝毫没有察觉,而且连对方什么时候走近什么时候坐下都全然不知。
再一想,也没有听到丝毫的脚步声,怪事,真是天大的怪事!关得心中蓦然一惊,以审视的目光再次看向了对面的老者。
老者穿一身极其普通的衣服,乍一看,就和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老年人一样,灰衣灰裤,犹如秋天灰暗的色彩一般,毫不起眼。他花白头发,瘦长脸,眼睛细小而微微眯着,眼小无神,耳小无轮,最显著的特征是他的鼻子,是最为难看的朝天鼻。
相貌暂且不管,如果从面相上看,老者额头贫瘠下巴短小,而中间部分也是挤成了一团,正是上中下三停都十分普通的面相。以关得的眼力来看,老者应该是早年落魄中年贫穷晚年凄凉,一生饥寒交迫,别说大富大贵了,能解决温饱并且生活安定就谢天谢地了。
不过……不知为什么,关得总觉得他的相术哪里出了问题,虽然眼前的老者明明是贫穷落魄之相,但老者的脸上却是云淡风轻的从容,是一个人经历过人生无数辉煌并且遍赏人生顶峰的风光之后的淡定,怎么会?怎么可能?
考验
难道说,眼前的老者和何爷故事里的樵夫恰好相反,樵夫是面相大贵,却贱在了骨子里,而眼前的老者是面相大贱,却骨骼贵不可言?
关得不相信他的眼睛,一时好奇心大起,决定要再深入审视一番老者的格局。不料他刚刚凝神要观察老者的格局之时,老者突然冲他微微一笑,一脸和颜悦色的表情:“小伙子,有一件事情我想请你帮个忙,不知道你肯不肯帮我?”
关得刚刚平静的心神被老者一句话打乱,无法再静心观察老者的格局了,只好说道:“老人家,您有事情,尽管说。”
“我来医院看病,钱不够了,不知道你能不能借我一点儿?”老者伸出***,五根手指晃动,“不用太多,五千元就够了。”
五千元?五千元相当于大部分人大半年的收入,甚至是一年的收入,老者狮子大张口一要就是五千元,而且还说不多,让关得险些没有气笑。
虽然关得在何爷的影响下,一直积德行善,并且愿意出资五百万捐助一座孤儿院,但那都是出于他的自愿,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索要五千元,一时心中颇有不满。
也确实,如果乐意,拿出五百万做善事,也不在乎,如果被人强要,五千元也不愿意给。主要还是在于发心,就和谈恋爱是一样的道理,喜欢一个女孩,愿意为她付出一切,不喜欢一个女孩,对方再主动,他也没有感觉。
关得愣了片刻,摇头笑了:“五千元还不多?老人家,你不觉得我们初次见面,你一开口就要五千块,太唐突了吗?”
“是有点儿唐突,不过我也是没有办法,要不也不会向你开口。”老者别说低声下气地跪下求关得了,连语气都没有半分恳求的意思,仿佛他向关得伸手要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关得不给,就是关得的不对,“你不是一直自诩为单城第一大善人吗?大善人的含义就是,不管是不是认识,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不管对方是低声下气还是理直气壮,只要有难,就要无私地帮助……你能做到吗?”
好嘛,伸手向他要钱,反倒有理了。关得刚才忙碌了半天,又因为流浪儿童的事情而扰乱了心绪,现在正没好气,被老者一气,他的火气就上来了:“谁说我自封为单城第一大善人了?我是做了几件微不足道的好事,但我做好事有一个前提,就是我认为该救助的人我才救助。而且我的原则一向是救急不救穷,急人所急救人所难,而不是拿钱让一些懒惰、蠢笨、一无是处的应该贫穷的穷人去大吃大喝。贫穷不要怨天尤人,要先认识到自己的笨自己的蠢,然后才能提高自身价值,才能摆脱贫穷。一个只想救济只想伸手向别人讨要帮助的穷人,注定一辈子永远是穷人!”
“呵呵,大道理讲得头头是道,就是说,你不打算给我五千元了?”老者不为关得的话所动,他依然执着地向前伸出右手,“说一千道一万,不如做一件。我最后问你一句,借不借我五千元?”
还有这么气势向别人伸手要钱的人?关得一时气急,冷笑了:“我又不欠你钱,凭什么给你五千元?不给!”
“不给就不给,你可别后悔。”老者说完,站了起来,冲关得微微一笑,“小伙子,你失去了一次积功累德的宝贵机会,我想以后你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后悔很长时间,呵呵,走了。”
后悔?开玩笑,关得愤愤不平地想,他怎么会后悔?他为什么要后悔?如果他纵容老者的无理取闹,以后所有的穷人都等着天下掉馅儿饼,不掉的话,就怨天尤人满腹牢骚,那样的话,就不是救人,是害人。
望着老者消失在楼道拐弯处的身影,关得忽然想到了一个刚刚被他疏忽的问题,老者又不认识他,怎么也说他是单城第一大善人。难道说,老者是有备而来,并不是和他偶遇?再想到刚才老者悄无声息地出现,不知何时坐在了他的对面,他蓦然打了个寒战,不好,上当了!
关得确实是上当了。
楼下,老者坐上了一辆不起眼的大众车,车内,奢华的内饰和宽敞的空间,明显可以看出并非原装,除了壳子是大众汽车的之外,底盘、发动机以及内饰全部经过专业改装,光是改装费用就可以买好几辆奥迪了。
当然,如果有人欺负它只是一辆普通的大众,想要超它或是挑衅它的话,会瞬间被它秒杀,隐藏在普通的外表之下的是强大的十二缸五百马力的发动机。
低调、奢华并且隐藏着巨大的潜力,是杜清泫最喜欢的风格。
“杜爷!”
“杜爷!”
老者一上车,车内的一男一女同时向老者问好示意。
如果让关得知道刚才和他对面而坐的老者,赫然就是让何子天和毕问天也闻之色变的杜清泫,他确实会如杜清泫所说的一样,后悔刚才没有拿出五千元,而且会后悔很长时间。
“开车!”杜清泫冲司机下达了命令,又冲坐在副驾驶座的年轻人说道,“余帅,关得虽然命格奇特,不过他到底年轻,没有通过我的考验。”
车内一共四人,除了司机和杜清泫之外,还有一男一女。二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男的叫余帅,女的叫方木,是杜清泫的关门弟子。
余帅长得十分白净,若是古代,绝对是白面书生的形象,五官端正,眼大有神耳大有轮,额头饱满而下巴丰满。不管是从长相还是从面相的角度来看,他都可以当之无愧地被称为上等之姿。
方木是典型的北方美女的脸型,是比瓜子脸更耐看的鹅蛋脸,眉毛细长,杏眼如水如雾,一双耳朵白润如玉,耳垂饱满而丰润,翘挺的鼻子和弧度完美的嘴唇,再加上半圆的下巴,让她整个人呈现一种如梦如幻的古典之美。
从美女的角度而言,方木之美,大气而从容,如春天的轻风,如盛夏的草原,如静美的秋叶,如冬天的腊梅,让人一望之下,心生向往,心旷神怡。而从面相上来说,她的面相虽不如元元的先天大成之相完美,也不如秋曲的无底相不可限量,但她却比元元更有女人风情,比秋曲更优雅更从容。
“杜爷……”余帅从前面转过身来,微露不解之色,“让流浪儿童牵绊关得的精力,是一把双刃剑,既可能让关得心性考验不过关,又可能让他因为救助流浪儿童而提升运势……您有没有考虑过,万一关得因为这件事情既历练了心性又提升了运势,岂不是等于我们为他作了嫁衣裳?”
“呵呵,你的想法不无道理,不过你想得还是太粗浅了一些。”杜清泫自信地一笑,“不管关得在这件事情上是成功还是失败,对我们来说,都有收获。”
“怎么说?”余帅一时好奇,征询的目光看向了老神在在的杜清泫。
杜清泫并不急着回答余帅,而是让司机将车开向了南二环,然后他又转头看向了方木:“方木,你替余帅解答一下他心中的疑问。”
“好的,杜爷。”方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清脆而轻灵,就如一只百灵鸟的婉转歌喉,“一向被孔子尊崇的子产说过一句话:天道远,人道迩,非所及也……是说天道和人道互不相干,天是天,人是人,和庄子的天人合一思想正好相反。其实如果以我的理解,我还是赞同天人合一的思想。人生在天地之间,必然要受到天地法则的制约,而如果一个人不顺应天道而行,必然会遭受天谴。在顺应天道之上,关得做得很好,我很敬佩他。”
余帅呵呵一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方木不满地白了余帅一眼:“这叫实事求是,一个不尊重事实的人,早晚会被事实打败。关得的优点,我们要学习,关得的缺点,我们要避免,这样才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方木说得对,关得在顺天而行之上,确实达到了不争而善胜的境界,就连毕问天在某些方面也不如他,他是深得何子天的真传呀……”杜清泫对方木的爱护之心,溢于言表,“不过,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过于顺应天道,反而会束手束脚,被自己的见识局限。以关得目前的水平,何子天让他培养慈悲心平等心,等于是拔苗助长。关得善心是有,但说到慈悲心和平等心,他还需要磨炼很长时间,才能达到无缘大慈、同体大悲的高度。”
“在他达到这样的高度之前,相信杜爷已经拿下他了,是不是?”方木淡淡地一笑,神色间有三分傲然七分自得。她一向自诩聪颖过人,虽然她也敬佩关得的行事风格,但实际上,她并不认为她不如关得。
大智慧
“余帅,你应该也可以猜到,杜爷设局让关得救助流浪儿童,是一步险棋。如果关得顺利通过测试的话,他不但运势可以得以迅速提升,甚至境界也可以有所突破。但如果他测试失败,何子天让关得以布施和放生来培养慈悲心和平等心的努力,就会因此而功亏一篑。”
余帅不是不明白杜清泫的布局,而是没想通不管关得成功还是失败,杜清泫都会有所收获的深意。他又问:“关得没有通过考验,失败了,自然不用说,是杜爷的妙计安了天下。但如果关得成功地通过了考验,怎么说我们同样也有收获?”
“再高明的计谋也会有失败和成功两种可能,没有百分之百成功的计谋。第一种可能是,杜爷的计划失败了,也就是关得成功了,关得顺利提升了运势,积累了福分。但由于他救助流浪儿童之举是在杜爷的一手推动下才得以实现,他的运势和福分,同时会间接提升杜爷的运势和福分。第二种可能是,杜爷的计划成功了,也就是关得失败了,那么关得会因此而运势大降并且福分削减,杜爷则不战而屈人之兵,在和何子天、毕问天的对抗中,只管坐收渔利就可以了。所以不管是哪一种结果,杜爷都没有输。明白了吗,余帅?”在领会杜清泫的意图上,方木比余帅深入并且及时多了。
余帅总算明白了,点头赞道:“杜爷这一手真是高明,不管胜负,都立于不败之地,厉害,真厉害。”
杜清泫脸上微有自得之色,浅浅一笑:“虽说是没有百分之百成功的计谋,但却有可以立于不败之地的计划。只要在出手之前深思熟虑,设想好成功和失败两种后果都是怎样的局面,同时放正心态——成功了,是得之我幸;失败了,是失之我命——而且不要下过大的赌注,不下过大的赌注,就不会大输大赢。永远记住一点,不要期望一次较量就大获全胜,也不要指望一次交手就决定胜负,每次多给自己留一分余地,也给对手留一次机会,这样,才有可能一直立于不败之地。即使不赢,也要保持不败,不败,总比输好。”
“是,杜爷的教诲,我记下了。”余帅诚恳地点头,又问,“杜爷,刚才您和关得见了一面,效果如何?您认为关得能通过流浪儿童事件的考验吗?”
“呵呵,说到刚才的见面,有意思,实在是有意思。”杜清泫哈哈一笑,一脸喜色,“如果说以前我还认为关得通过考验的可能性是一半对一半,但刚才和他见了一面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我还是高看了关得。关得再是命格奇特,再是万无其一的天纵奇才,毕竟还是太年轻,年轻,就缺少不动如山的心性。刚才我测试他,让他给我五千块,结果怎么着?他动怒了。”
“动怒,就证明关得还没有磨炼出真正的平等心,真正的平等心是不分流浪儿童还是杜爷,也不分是主动救助还是被别人索求帮助……”方木面露喜色,“恭喜杜爷,流浪儿童的设局,关得必败无疑。”
“关得一败,何子天一系的运势就会大降,那么接下来就可以集中力量对付毕问天了。杜爷,您打算什么时候对毕问天第二次出手?”余帅想起第一次向毕问天出手时的失利,又问,“第一次出手,明明算无遗策,不应该出现偏差,怎么就突然杀出一个局外人破了杜爷的局。杜爷,你说,那个局外人真的是无意中破局还是刻意的安排?”
“对毕问天的第二次出手,不急,等毕问天向沈新出手之后,我们以逸待劳将计就计就行了。既然第一次主动出手没有达到预期效果,第二次就不要再主动出手了,及时调整策略,才是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对于第一次出手的失利,杜清泫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他精心推算了半天,完全绕过了毕问天的安排,并且连何子天的因素也考虑在内,但最终还是功亏一篑,其中到底是什么不可抗力因素,他到今天也没有完全想通,“局外人的破局,应该不是刻意的安排。放眼整个单城,有能力刻意破坏我的设局的只有毕问天和何子天,连关得也差了太多火候。但当时毕问天和何子天都没有出手,那么就可以肯定的是,局外人,确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他也许只是偶然路过,也许是临时起意路过……”
方木很不理解:“杜爷,您不是说过,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吗?那么这个局外人就算是偶然路过,却必然破了我们的局,难道是说,真应了‘人算不如天算’这句话?”
“是呀,不承认人算不如天算的人,要么不可一世,要么还没有见识过天道好还的威力。”杜清泫对第一次出手的失利,并不是耿耿于怀,而是坦然面对。他一生经历的失败和成功太多了,多到已经让他深刻地认识到,失败和成功是密不可分的两个面,缺一不可,没有永远成功的人,也没有永远失败的人。
“不过不管那个局外人是谁,方木、余帅,你们一定要查出他的名字,他破坏了我的至关重要的一局,你们不要轻饶了他。”
“是,杜爷。”方木和余帅见杜清泫眉头微锁,深知杜清泫脾气的二人知道他动了杀心。也是,第一局本以为是十拿九稳,却被一块意外飞来的板砖打乱了整体部署,害得杜爷亲自从京城来到单城。想想上次事关十亿元项目的较量,杜爷都能稳坐京城,安居在四合院内,遥控指挥而最终大获全胜,而这一次的失利,让久未迈出京城一步的杜爷迫不及待地来到单城,可见这一块板砖的威力有多么巨大,也多么让杜爷耿耿于怀。
“杜爷,您上次说,关得命中有一难,而且恐怕很难过关,可是为什么关得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去,却毫发无伤?”方木对关得的好奇之心越来越深,尽管她还没有见过关得一面,但关得已经如同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一样,在她心中生根发芽了。
“关得大难不死的事情,我在京城也一直很不解,后来来到了单城,了解到他的所作所为之后,才恍然大悟,他没有死,还是得感谢何子天。如果他遇到的人是毕问天,那么他就死定了。”杜清泫轻轻一摸头上还算茂密的头发,心思又沉静了下来,“关得是个很聪明的年轻人,当然,光有聪明还不够,聪明的人多了,早死的也多了。黄泉路上无老少,孤坟多是少年人。在生死面前,不分高贵和贫贱,也不分老少。一个人,如果不但聪明而且还能拿掉不该有的贪心,才是人间真正的大智慧之人。小聪明成不了大智慧,大智慧,才是一个人行走人间安身立命之本。”
别看杜清泫行事风格谦逊低调,其实他自视过高,从来不将别人放在眼里。不过放眼国内的运师,他最佩服的人有两个,一个是何子天,另一个则是毕问天。
何子天不走隐形掌门人之路,甘心隐居在市井之间,以放下的心态得人生的自在,一般人做不到。滚滚红尘,名利、权势,诱惑人心的东西太多,有几人可以看破?不管何子天是真的看破还是故作清高,他几十年的清贫生活,就连杜清泫也自叹不如,也自认做不到。
对毕问天的佩服,是因为毕问天的圆滑、世故与运师之路结合得天衣无缝。虽然毕问天论实力和境界都远不如他,但毕问天游刃有余地周旋在政商两界之间,这些年来,也积攒了不少人脉和关系。最主要的是,论固守清贫和寂寞,毕问天不如何子天,论红尘炼心广积实力,毕问天又不如他,但若论处事圆滑行事肆无忌惮,他和何子天都又不如毕问天。
让杜清泫一直想不明白的是,身为运师,一向顺天道而行,就连他,通常情况下不会也不敢逆天而行,事事小心,唯恐违背天地法则而被法则惩罚。毕问天却不,他行事乖张,随心所欲,甚至还经常逆天而行,虽然导致了劫数提前,却还能混得风生水起,比何子天强太多了,不由杜清泫不连连称奇。
身为运师,因为深知天地法则的严酷和无情,所以行事一向谨小慎微,不敢有丝毫出格之举。
人间的人情和法律,有可以求情从轻发落的可能,法则没有,法则就如浩浩茫茫的天空,视天下苍生为刍狗。生灵涂炭时,法则沉默而无言,只是冷漠旁观;歌舞升平时,法则还是不发一言,冷眼看世间。
正是因此,杜清泫才对毕问天随心所欲的行事风格十分佩服,一心想弄明白毕问天是如何从容地规避了法则的反弹之力,从而行走世间没有障碍。
该死者必死
法则除了严酷和无情之外,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是完美无缺,没有丝毫漏洞,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世间法律的空子可以钻,法则不可以。显然,毕问天不是在钻法则的空子,而是在借法则的力量为所欲为。
如果真能找到一种方法,可以借助法则的力量为我所用,可以出手灭掉对手而不被法则惩罚,可以随意提升自己的运势而不用担心天地平衡之理的反制,那么就真正到达了随心所欲的命师境界。
问题是,毕问天还远远没有达到命师之境,为什么他就敢为所欲为,难道他就不担心被法则惩罚之时,会连性命也丢掉?杜清泫对毕问天佩服之余,也一心想找到毕问天深藏不露的秘密。
还有一点让杜清泫也想不通的是,何子天几十年来,一直隐居在市井之间,清心寡欲,既不插手政商两界的事情,又不积攒财富,为什么他在运师的中门一直没有突破?按说以他对命师之道的孜孜以求和几十年的一心投入,他没有杂事琐事分心,应该是国内最先到达命师之境的第一人才对,但现在何子天一直停留在运师中门的境界之上,十几年没有前进一步,是何道理?
是何子天太谨小慎微了,还是他有意隐瞒了境界?
杜清泫严重怀疑是后者,因为关得在丛台峰逃过一难,归根结底,还是得益于何子天为关得未雨绸缪的长远布局。从最开始时关得为李东从的母亲放生,到后来关得在何子天的授意下,在医院照顾病人,在养老院照顾孤寡老人,以及再后来的定期放生、随时随地布施,都让关得积累了很多福分。
替别人放生,七分福分之中,别人获一,六分福分,放生者自得。所以,不管关得的出发点是什么,他只要放生,就为自己积累了无量的功德。上天有好生之德,而且天道最公平,也最善于主持公道,放生者,天道还之以寿命,杀生者,天道夺其寿命。
正是因为关得的放生功德太大,他就算命中该死,也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可是,就算关得放生功德很大,一般天道好还也不会还得这么快,是不是关得还做了什么事情让他才得以逃过一难?”听了杜清泫的解释之后,方木还是有不解之处。世间人都知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的说法,通常情况下,善恶报应不会立竿见影,所以说才有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的怪现象。当然,好人最终还会有好报,而祸害到头来祸害的还是自己。
“你算是问对了,关得大难不死,一是何子天教导有方,早早布局为他改命,二是他自己具有当断则断不被眼前小利迷了双眼的智慧……”杜清泫为人虽然自傲,却有一个十分难得的优点,就是欣赏别人的长处,并且愿意学习以弥补自己的不足。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一个不断扬长避短的人,不但是一个可以立于不败之地的人,而且还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对手。
可怕之处就在于,他总是不断地修正自己的缺点。一个让别人找不到缺点的人,就是一个几乎不可能被打败的人。
“关得才多大,他能有什么智慧?”余帅对未曾谋面的关得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忌妒心理,杜清泫对关得大加赞赏而方木对关得无比欣赏,让他颇感失落。
“有志不在年高,关得最智慧的地方在于他及时转让了舍得古玩行,转让出去之后,又大手笔捐款四十万。”方木替关得辩解,当然,她的出发点也不是抬高关得,而是就事论事,“如果说放生功德让关得得以大难不死的话,那么及时转让舍得古玩行并且捐款,是他从悬崖上摔下去毫发无伤的保证。”
“舍得古玩行?”余帅对关得的资料也看了一些,虽说不是了如指掌,也做到了心中有数,一下想了起来,“也是怪了,眼见舍得古玩行要赚大钱了,关得怎么舍得这个时候转让?换了是我,也很难做到眼睛不眨就卖给花流年。在这件事情上,我也佩服关得的勇气。”
“光有勇气还不行,还得有智慧,智慧,才是根本。”杜清泫见他的一对关门弟子不管是面相还是潜质,都比何子天的关门弟子关得、碧悠强了不少,更比毕问天的关门弟子木锦年和花流年强了太多,不由心中大慰,“你们再说说,史珍香意外被汽车撞死,是什么原因?”
“肯定不是关得背后推动,也不会是何子天和毕问天的布局,不管是关得还是何子天、毕问天,都没有算出来关得在丛台峰有一难,那么就不可能知道关得之难会落在史珍香身上。”余帅很喜欢讨论的氛围,每一次讨论,他都受益匪浅,可以从中学到许多安身立命的知识,“再根据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定律,史珍香突然被车撞死,是现世报。”
“难道不是意外?”方木很少笑,说话的时候,一直一脸严肃,和月清影的清冷不一样,她的严肃是一板一眼的严谨,是没有规则不成方圆的刻板。她一只手支在车窗上,托住下巴:“杜爷,世界上的事情,难道说不管是多偶然的巧合,也是必然要发生的定数,就没有一次例外?”
“太阳从东方升起在西边落下,几千年几万年了,有一次例外吗?”杜清泫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见汽车已经驶入了南二环和西二环的交叉处,三姓村的荒地已经映入眼帘,他叫停了车,“史珍香的死,如果说是意外,那是自欺欺人,不信你们可以查查那个司机,他最近肯定没做什么好事。但如果说史珍香是因为推了关得而得了现世报,也不准确。据我推测,多半是史珍香以前也做过许多不好的事情,积攒在了一起,到了快要报应的时候。如果这时候她有智慧,改邪归正,行善积德,也许还有的救。她却偏偏要去推关得,结果关得没事,她却玩死了自己。”
“是呀,被车撞死算是九种横死之一,横死之人,都是自作自受。”方木随杜清泫下了车,见来到了一片荒地,她不解地问道,“这是哪里?”
淹死、烧死、吃错药吃死以及饿死、撑死,加上被车撞死,都属于横死。
“这是关得的一个局。”杜清泫一脚踩在了三姓村的土地之上,微微闭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秋天的凉气,感受了一下三姓村地皮所在之处的天地清风。过了片刻,他才蓦然睁开眼睛,目光看向深入土地百米之外的一座孤坟,迈步就走,“这座坟是中心点。”
“关得的局?关得的什么局?”方木面露疑惑之意,不过她脚下不停,紧跟在杜清泫身后,朝孤坟走去。
“方木,对于单城的局势,你还需要更深入地了解才行,连关得的局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你研究了关得这么多天,是不是只研究他长得帅不帅有没有女朋友了?”余帅打趣方木。
方木白了余帅一眼,“哼”了一声:“说实话,关得是没你长得帅,你的帅已经到了惊动韩国总统的地步,不过你放心,你的帅不是我的菜,我不喜欢花美男。”方木平静的脸色就如秋日明净而辽远的天空,既让人心旷神怡,又让人觉得高不可攀,“男人就得有男人的样子,男人如果长得和女人一样,世界不就乱套了?”
“得了,我不和你讨论帅不帅的问题,每次一说到这个,你都会有一大堆形而上的理论……我就是想告诉你,三姓村地皮,是关得为了提升月国梁的运势而布的一个局,是为了平息外界对月国梁贪污的质疑。同时,他还借三姓村地皮施恩于木锦年,偿还了木锦年向他赠送玉器行时他亏欠的福分。而且,此举还让木锦年对他心生感激,也让他间接和风华伦有了进一步接触的可能……你说,关得的布局,是不是既着眼于眼前,又立足于长远,考虑得非常周全?”余帅毫无保留地向方木说出了他对关得布局三姓村地皮深意的分析,如果关得听到他刚才的一番论断,肯定会大吃一惊。
吃惊是因为余帅的话,完全就是关得布局三姓村地皮时的全盘考虑。关得如果知道杜清泫有一对比木锦年、花流年厉害无数倍的关门弟子的话,他肯定也会去用心研究余帅和方木的资料。
“听你这么一说,我忽然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方木是一个非常理智的人,一向就事论事,不会纠缠某一个问题不放,她现在的心思已经完全跳到了三姓村地皮之上,“除了杜爷侧面出手让关得误入流浪儿童一局之外,杜爷还可以正面出手,破坏三姓村地皮的风水,让三姓村成为关得的滑铁卢。”
大恶似善
“呵呵,方木,你的想法不太光明正大呀,什么叫破坏三姓村地皮的风水?记住一点,因地不真,果招纡曲,一定要有一个光明正大的出发点。”杜清泫站在了孤坟的前面,先是打量了孤坟片刻,又绕着孤坟转了一圈,见孤坟上刻的是戴简简之墓,他回头对余帅说道,“你去一趟三姓村,告诉戴简简的家人,说是孤坟葬在荒地,先人不得超生,后人没有好运,然后你说你愿意出钱资助他们迁坟。”
“好。”余帅一口应下,冲方木嘿嘿一笑,“方木,一比才知道,人和人的差距确实巨大。你看杜爷,出发点全是为了别人着想,哪里像你,非说什么破坏三姓村地皮的风水。你就不会替戴简简的家人考虑,让他们自愿迁坟,然后坟一迁,所带来的破坏三姓村地皮风水的后果,就是他们的过失,和我们无关了。”
方木被余帅嘲笑,也不生气,很认真地说道:“是,还是杜爷高明,考虑得比我长远多了。我需要向杜爷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怎样才能做到大恶似善,确实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说什么呢你?会不会说话?”余帅被气笑了,“哪里有形容自己是大恶似善的?这叫大忠似奸。杜爷不管做什么事情,出发点都是堂堂正正的,就如帮助关得跳进流浪儿童的局一样,也是为了帮助关得积功累德提升运势。当然,如果他自己心性不过关,最终事情办砸了,就和杜爷的善良无关了。迁坟的事情也一样,杜爷也是一心为戴简简的后人着想……”
“好,好,你说得对,你比我高尚,行了吧?”方木的为人方正有余而圆润不足,虽然她跟了杜清泫多年,却还是接受不了杜清泫说一套做一套的手法。她认为,哪怕是拐弯抹角地为别人布下陷阱,哪怕第一步真是以帮助别人为出发点,但在明明知道第二步第三步会有严重后遗症的前提之下,还要去做这件事情,这不是真善,是伪善。
“这不是高尚不高尚的问题,这是谁考虑得更长远谁更高明的问题。”余帅一边走,一边敲打方木,“方木,不要让你的所谓原则害了自己,你要明白一个问题,你所处的阵营决定了你的价值取向。原则问题,有时在价值取向面前,必须让步。”
方木不说话了,默默地点了点头。风吹乱她的长发,挡住了她的眼睛。她一拢头发,在秋日的阳光下,挺拔而健美的身姿犹如一棵笔直的白杨树,散发着纯朴的天然之美。
余帅去三姓村了,方木和杜清泫回到车上,汽车发动之后,方木又想起了一个问题:“杜爷,毕问天会怎么对沈新出手?”
“暂时不好推测毕问天的出手,不过不用管,毕问天肯定会向沈新出手,而且还是暗中出手……”杜清泫吩咐司机开车,直接回宾馆,“毕问天一向喜欢暗中行事,所以,他的手法只有在造成了既成事实之后,才好反击……”
话说到一半,方木的手机响了。方木一看来电,立刻向杜清泫小声说道:“是沈伟强。”
“呵呵,多半是毕问天出手了……”杜清泫笑道,“你问问沈伟强出了什么事情。”
“嗯。”方木接听了电话,声音淡漠而不冷不热,“沈伟强,有事吗?”
有事,当然有事了,沈伟强心急火燎,气喘吁吁地说道:“方木,今天我妈不知道怎么回事,回家后突然忘东忘西不说,还动不动就发火,一发就是特别大的火,要么摔东西,要么骂人,不管是我还是我爸,都被她吵得心烦意乱……”
方木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原来是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轻描淡写地说道:“女人更年期的时候都这样,你和你爸平常多让着她一点儿就行了,过去这个阶段,就好了。”
“更年期呀?”沈伟强想了一想,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没有想通,只好又说,“更年期倒也没什么,就是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好,要不天天吵闹,让人心烦意乱,很影响工作和生活……对了,杜爷什么时候来单城,我爸和我都想面见他老人家,当面向他老人家请教一些问题。”
方木看向了杜清泫,杜清泫微微摇头,方木心领神会,说道:“杜爷近期没有来单城的想法,看时机吧。现在沈市长上升的势头还不错,你们按部就班地走下去就行。万一出现了不可预料的事件,杜爷肯定会亲自来单城一趟。”
“好吧。”沈伟强放下了电话,心中的不解还是没有消除,他在房间中转了几圈,想了一想,自言自语地说道,“不对呀,我怎么总感觉我妈好像是被人暗算了,她是一个脾气温和的人,很少乱发脾气……更年期,难道真是更年期的原因?”
沈伟强一直没有想通,也可以理解,他毕竟是男人,心不够细,也忘了早在他二十岁的时候,刘欣就已经更年期了。一个女人一生之中,只有一次更年期。
沈伟强没有想通,方木也忽略了这个细节,虽然她也是女人,却和一般的女人过分注意细节不一样,她总是喜欢站在全局的高度考虑问题,不想当一个明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的小女人。但有时高度过高,也会失之偏颇,只见大海而不见细流。
但许多时候,决定成败的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
杜清泫一开始听到刘欣突然反常,脑中灵光一闪,联想到了毕问天的出手,正要深入推算时,又听方木提到了更年期的问题,他哑然失笑,摇头不再去多想刘欣反常的背后是不是毕问天的阴谋。因为从家庭来破坏一个人的运势,是最快捷最行之有效的手法。从刘欣下手,让刘欣反常,从而影响到沈新和沈伟强的运势的做法,很符合毕问天的为人。
如果杜清泫深入去想刘欣反常背后的真相,他很快就能察觉到毕问天出手的落脚点在哪里,也就可以很容易破解毕问天的反运法。没错,毕问天让元元将一张折纸放到刘欣身上,正是要用反运法让刘欣喜怒无常来破坏沈新的家庭和谐,从而达到削弱沈新运势的目的。只可惜,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杜清泫被方木的思路引向了错误的方向,错失了及时出手化解毕问天手法的最佳时机!
由此可见,再高明再聪明的人,也容易被身边人的思维影响判断力。
“杜爷,为什么不告诉沈氏父子您来单城的事实?为什么要瞒着他们?直接当面指点他们,不是可以更好地直接插手单城的局势吗?”方木有一个疑问一直在心中挥之不去。
“方木,你一直想锻炼自己的眼力,想站在全局的高度看待问题,单城的局势,你真的看清楚了吗?”杜清泫微微一笑,“我没有公开露面,也不见沈氏父子,其实是在提防一个人……”
“谁?单城还有让杜爷忌惮的人吗?”方木话一出口,又意识到她疏漏了一个重要的人物,笑了,“哦,原来是在提防何子天。”
“对,就是何子天。”杜清泫点了点头,目光深邃,“我总是觉得何子天这么多年来一直停滞在运师的中门境界,没有前进一步,很不正常。他心性很淡,没有杂事和琐事缠身,应该在命师之道上进展飞快才对……所以我一直怀疑,他隐瞒了境界。还有一点,他和毕问天联手,和毕问天亲自出手不同的是,他摆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只放手让关得一人冲锋在前。方木,你说,何子天这么做,是他真的不关心胜负,还是在等待什么时机?”
“哦,我明白了。”方木恍然大悟,“何子天是想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黄雀,他按兵不动,想等杜爷和毕问天较量的时候,只要有一丝破绽出现,他就突然出手,然后一举定胜负……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对,太对了。”杜清泫很为方木的领悟能力高兴,命师之道,从相师到运师再到命师,是一条艰辛无比的道路,其中,悟性至关重要,有没有悟性,决定了一个人能在命师之道上能不能走远,“所以,我来单城才暗中行事,一是不让何子天察觉到我的到来,就算他知道了,也摸不清我的行踪,二是有些事情还是做到暗处比较好。”
“明白了。”方木心领神会地笑了,“杜爷,我也想私下和关得见一面,不是您和他见面的那种,而是躲在暗处远观他,想亲眼见见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念之间
“还是不要了,收起你的好奇心,好奇,是一个人判断力的大敌。”杜清泫否决了方木的想法,“你现在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没有出师之前,不要到处乱跑。”
“是,杜爷。”方木既不如元元一样灵活多变,又不会撒娇,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她娇美的脸庞平添了几分严肃的力量,“杜爷,我忽然有一个不好的预感,沈氏父子恐怕扶不起来,就算为沈新逆天改命,强行提升了运势,以沈伟强的胡作非为,早晚他会将沈新拖下悬崖。史珍香虽然死了,但后遗症还在,我总觉得史珍香事件的后续发展,会让沈伟强摔一个粉身碎骨。”
“谁说要扶沈氏父子了?”杜清泫意味深长地笑了,“我要做的事情有两件,一是帮助关得走向正道,让关得跟随在我的身边,让他实现人生最大的价值。二是劝说元元离开毕问天,毕问天走的是邪道,不会有好下场,出于对元元的爱护,我希望她迷途知返。”
又来了,方木无奈了翻了翻白眼,她对杜清泫几乎事事言听计从,唯有一点,她很不喜欢杜清泫的自我标榜。有些事情,明明是争名夺利的俗事,他非要费尽心机寻找到一个伟大光荣正确的理由来掩饰。不过她听明白了杜清泫的言外之意,沈氏父子,不过是杜清泫为了得到关得和元元的垫脚石而已,只要关得和元元到手了,沈氏父子的死活就不在杜清泫的考虑之内了。
尽管对沈氏父子既没什么好感,更不认识,不过方木还是为沈氏父子感到悲哀。好歹沈新也是堂堂的一市之长,却不走正道,又养了一个不成器的儿子,才让杜清泫有机可乘,将他牢牢地掌控在了手心之内。如果沈新一身正气,没有私心杂念,杜清泫也无机可乘。说到底,每一个人的命运都是自己自愿的选择,是好是坏,别怨天尤人,要怪,只能怪自己没有把握好。
好吧,既然杜清泫自我标榜了一辈子,不让他自我抬高,他也不会同意不会顺心,方木索性转移了话题:“杜爷,上次您说过要为我讲一讲人生的十三条定律,现在正好有时间……”
杜清泫呵呵一笑:“方木,你背着余帅偷学,可不太好呀。不过算了,余帅没有你悟性高,他现在还不到知道十三条定律的层次,我先讲给你听也无妨……”
“人生的十三条定律,分别是一,因果定律;二,吸引定律;三,深信定律;四,放松定律;五,当下定律;六,八十比二十定律;七,应得定律;八,间接定律;九,布施定律;十,不图报定律;十一,爱自己定律;十二,宽恕定律;十三,负责定律。”杜清泫中间没有停顿,一口气说了出来。
方木听完,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爱自己定律、宽恕定律和负责定律,怎么解释?”
杜清泫奇道:“前面的十条,你知道含义了?”
“猜也能猜个大概,就是最后三条,怎么也想不明白,请杜爷解疑释惑。”
“好吧,先说第十一条爱自己定律。”杜清泫的性格是随遇而安的淡然,方木说什么,他通常不会反驳,一脸春风般的微笑,“一切为他人着想的想法和助人为乐的行为,还有一切成功和荣耀,都缘于一个最基本的出发点——爱自己。一个连自己都不喜欢都不爱的人,怎么可能去爱别人爱世界呢?爱自己不等于自私自利,而是让你在珍爱自己的一切包括福分、身体、名誉的前提下,去爱别人去爱世界,去为别人和世界做出应有的贡献。”
“嗯,这个定律我明白了。孟子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一个人,只有先爱自己,才能安身立命去爱天下人。有这样一个故事说,苏东坡任凤翔府判官,章惇任商州令时,两人同游仙游潭。有一处是悬崖峭壁,上面只有一根独木桥相通,独木桥下是万丈深渊。章惇提出让苏东坡过桥,在绝壁上留下墨迹,苏东坡不敢。章惇却神色平静,用绳子把自己系在树上,探身过桥,在陡峭的石壁上写了几句话。苏轼不禁抚着他的背长叹说,能自拼命者能杀人也……章惇哈哈大笑。
“苏东坡看出了章惇的为人,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也不会珍惜别人的生命。果然,就是这位章惇,后来当了宰相,大权在握,整治政敌毫不手软,杀人不眨眼,甚至提出掘开司马光的坟墓,暴骨鞭尸的狠招。因与苏东坡政见不合,章惇大下狠手,把苏东坡贬到偏远的惠州。在惠州,苏东坡以苦为乐,在诗中写道:为报诗人春睡足,道人轻打五更钟……诗传到京城,章惇嫌苏东坡在逆境中也能这么逍遥,就再贬他到更远的儋州(今属海南)。在宋朝,放逐海南岛只比满门抄斩罪减一等,可见章惇之狠。后来,章惇被《宋史》列入《奸臣传》。”方木说起历史轶事,如数家珍,她说完之后,微微点头,“杜爷,不知道我的理解,对不对?”
“哈哈……”杜清泫开怀一笑,“对,很好,方木,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举一反三的悟性,你理解得很对,珍惜自己生命的人,才会珍惜别人的生命。好,现在说第十二条定律,宽恕定律。宽恕是一种力量,是一个人获得新生的必经之路。仇恨和悔恨的种子可以长成一棵阻碍进步和成功的参天大树,而宽恕就是锋利的斧头,有了宽恕之心,就可以将仇恨和悔恨的大树砍断,从此天高地阔,人生无限。
“记住,你要宽恕的对象有三种人,而第一个需要宽恕和原谅的对象,就是你的父母。不管你的父母对你曾经做过或正在做什么不好的事,都必须完全、彻底地原谅他们。因为他们毕竟是生你养你的父母,带你来到这个世间,就是最大的恩赐。第二个需要宽恕的对象,是所有以任何方式伤害过或正在伤害你的人。你不用和他们成为好朋友,也不用让他们知道你的宽恕,你只需要简单地、完全地毫无保留地宽恕他们。毕竟他们对你的伤害,历练了你的人生,成就了你的隐忍。第三个需要宽恕的对象,是你自己。不管你过去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请先真诚地忏悔并且保证不会再犯,然后,请宽恕自己。内疚、悔恨只是沉重的精神枷锁,不会让你有所作为,对你的进步没有任何帮助。所以宽恕自己并且放下心理包袱,勇敢向前,才是一个人应有的正确的人生观。”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方木点头,连连赞叹,“宽恕其实就是放下的意思,放下才能得自在。”
“最后一条定律,负责定律。负责定律,顾名思义,就是一个人必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不管是你无意中一个小小的动作,或是一句无心的话,但无意中的小小动作却影响了别人,无心的话也伤害了别人。不要以为你是无意之举,就不用负责,天地法则严酷而无情,不因你的无意而饶过你,也不因你的无知而放过你。所以,知道负责定律,就是让你时刻提醒自己,你要对自己所做的一切言行、境遇和生活负全部责任。一个时刻铭记自己责任的人,才能时刻检点自己的一言一行,才能谨小慎微、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讲完了之后,杜清泫意味深长地看了方木一眼,“方木,在知道了负责定律之后,你还会觉得我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寻求一个正大光明的出发点是虚伪和多此一举吗?”
啊?方木心中一惊脸上一红,原来她对杜清泫自我标榜的不满,杜清泫一直心知肚明,她还以为她隐藏得很深,杜清泫一无所知呢,一时木讷说道:“杜爷,我,我……”
“不要自责,也不要多想,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有时候为自己寻求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既是培养自己的善心,又可以让自己的内心平和安详。当然了,话又说回来,善心并不一定全是公心,善心之中,也有私心。”杜清泫呵呵一笑,“方木,好好提高,努力进步,你以后的道路还长,和别人的较量还很多,有时候胜负不在于实力的悬殊或是时机的好坏,而有可能只在于一念之间。”
杜清泫说的很多,他与何子天、毕问天的较量,在最后分出胜负的关键一战中,就是一念决定了谁能笑到最后。
“还有一件事情我不太明白,杜爷,既然元元是先天大成之相,有了她就可以帮助您渡过劫难,为什么还非要让关得也跟随您?”本来方木想说为什么要抢元元还要连关得也抢过来,但受杜清泫刚才一番话的影响,她也用委婉而光明正大的说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