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改完语文卷子了......”
晚上十一点，十三中2016级教师群忽传捷报。
“恭喜恭喜！总算解脱了啊老唐！”
“唐老师厉害！”
作为全年级最晚改完试卷的语文科目教师，唐育都觉得全年级学生都欠自己一个谢谢。优生就不说了，字写得好，答案给得出，作文作得棒，改他们的卷子说是一种享受也不为过。
差生就一言难尽了，字写得烂不说，还要从一堆烂字里面找出肉眼难见的得分点来。字写得烂也就算了，差生之所以是差生，就是不把时间用在该用的地方上，个别闲得慌的，还在卷子上写花体！
唐育都简直想一把大叉扔过去算了，但又担心学生和家长因此批评他没有职业道德。
和字烂比起来，作文是最折磨人的。
高二写记叙文，有的同学就开始通篇编故事，有的编的头头是道，他都快信了。说他们所处的世界其实是外星人一手构建的，所有物理规则和化学反应也都是定好了的数据。
糊弄谁呢，三体给你写得了呗？
有的开头就偏题，神奇的是中间他能插一句点题的，然后再继续偏题......
一头乱麻的唐育都:“不说了，媳妇儿叫我明天买衣服去，你们谁要买的，一起啊。”
鲜少冒泡的体育老师周正:“奥特莱斯打折。”
活跃的杜欢欢:“那正好，我带老公一起，可以拼个单。”
24班班主任:“刚买过，就在奥特莱斯，折扣力度还挺大的。”
陈秀芝:“那我带我儿子去玩玩。”
唐育都把群里所有没冒泡的都了一遍，文理一共二十四个班主任，再加体育微机美术音乐等老师，超过四十人，要不就有约了要不就暂时没有买衣服的计划。钱双说他可以去看看，不一定买。
杜欢欢:“钱老师衣品挺好的，明天可要辛苦你咯，我终于不用看我老公天天穿丑衣裳了。”
钱双:“笑哭不至于吧，其实我好些衣服都是女朋友给选的，我衣品挺一般的。”
18班班主任宋红尘:“......无妄之灾。”他就是杜欢欢的老公。
唐育都:“我媳妇儿也老说我衣服丑，真假？”
陈秀芝:“男女审美不一样嘛捂嘴笑”
约好10点在奥特莱斯门口碰面，唐育都九点半到的时候，有些人已经提前到了。梳了个大背头精精神神的他高兴地朝宋红尘打招呼，“早啊，就你俩到了吗？”
杜欢欢挽着宋红尘的胳膊，说陈老师带儿子吃早饭去了，就在旁边的日式拉面店。
唐育都:“钱老师呢？出发没？周老师怎么过来？”
宋红尘看了眼手机，说:“钱老师和周老师住一个小区的，钱老师有车，估计一起过来吧。这会儿应该在路上了。”
唐育都:“那你们吃过早饭没，要不要一起去吃点，反正还早。他俩到了的话会给我们发消息的。”
钱双停好车，两人同时下车。两个又高又有型的帅哥立刻吸引了四处的目光。钱双看着周正一米九的身高，真像矮人国的巨人。心想等会儿要是人多走散了，只要找到他就行了。
“钱老师？”
周正看他发呆，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锁车，走啊。”
“哎好。”钱双忙不迭跟上他的大长腿。
几人在大长腿的带领下，率先进了耐克店。杜欢欢看着那几个认真挑选中的男人，侧头小声跟陈秀芝说:“他们是来买体育装备的吗？我以为他们是来买日常穿搭，比如上班的时候穿什么的。”
陈秀芝拿t恤在儿子身上比了比，笑着说:“周老师带队嘛，肯定是这个风格，出了耐克就进阿迪。”
杜欢欢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说:“还是该让钱老师带的，你看看他们手里拿的都是些啥，有没有点品味啊！”
个子矮小的陈秀芝在人群中艰难探头看了看，说:“啧啧啧，他们手里的衣服和身上的有区别吗？”
“不行，我不能再看红尘穿这么丑的衣服了，难受！”
杜欢欢过去夺下正在排队等试衣间的宋红尘手里的衣服，宋红尘一脸懵，“咋了这是？我选了好半天的。周老师说还可以啊，挺适合我的。”
唐育都看看他，又看看自己手里的衣服，再看看一件都没选的钱双，说:“丑吗？那我穿这个是不是也不合适？”
钱双微笑着安慰他:“看用途了，穿这个去上班的话可能会有点不太正式，但是平常穿还是不错的。”
陷入自我质疑的唐育都也放下了手里的衣服，决定拉着钱老师帮他选点合适的再来排队。
还没走开，周老师已经换了一身出来了，叫住钱双:“钱老师，看看这身怎么样？”
唐育都和宋红尘双双点头说好看，“个儿高身材好就是好啊，穿啥都好看。像超模，是吧。”
周正鹰隼似的目光投在钱双身上，“钱老师，你觉得呢？”
钱双上下打量了下。
周正来学校教体育之前是国家二级运动员，原本有希望继续往上升的，不知道为什么就去了师范，来教书来了。虽然是运动健将，但性格并不外放，大家跟他都只是点头之交。
就算是同为体育老师的黄雪荧老师也常说周老师不好说话、不好接近。
不过这并不影响周正在学校受欢迎，毕竟长得帅嘛。
帅而内敛，高而健壮，简直融合了所有女孩喜爱的特质。但从周老师入校，就没听说他有女朋友。
简单的黑色短袖t恤配黑色条纹运动短裤，很普通的搭配，但完美展现了他作为一名体育老师的健美身材。
钱双点点头说:“挺好的，很适合上课的时候穿。”
“我适合穿黑色吗？”他又问。
钱双一愣，这他怎么知道，但既然别人问了，他用手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下，说:“也可以试试别的颜色，或许会有些惊喜。”
周正低头看了看这一身，进去换了下来，没买。
在杜欢欢的坚持下，他们远离了各种体育品牌。她给宋红尘选了一件灰色衬衫，宋红尘乖乖进去换上。
出来时，杜欢欢又给他选了几条领带，放在他领口对比一番，选定其中一个。
陈秀芝给儿子买了个超大棒棒糖，母子俩像游似的到处游荡。
“钱老师，我穿这件怎么样？”唐育都指着和宋红尘身上一模一样的灰色衬衫问道。
虽然学生们都把钱双叫做老钱，但老钱一点也不老。他们也把唐育都叫老唐，老唐是真的老。唐育都四十多了，夏天永远穿着松松垮垮的丝质花条纹polo衫，脸颊上有着消不下去的莫名其妙的高原红，皮肤黄黑发皱，表情很苦。
据传，有学生私下说老唐是从大（饥）荒时期熬过来的人。
钱双把衬衫拿出来在他面前比了比，摇摇头，说:“这个不太适合，换个颜色看看。”
唐育都转头问导购，导购说这款只有这个色。钱双于是替他看起了别的款式，刚转身，一个巨大的阴影就罩住了他。
“钱老师，看看这件。”周正说。
钱双微微仰头，周正把一件绿色衬衫比在身前，他推了推眼镜，委婉地说:“呃......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试试。”
虽然我说要你尝试一下别的颜色，倒也不必这么剑走偏锋吧！这衣服绿得太过深沉热烈，穿上直接就是圣诞树了。
“那就是不好看的意思了。”周正仿佛有些失望地自言自语。
钱双赶紧安慰:“不、我没有说你穿上不好看的意思，你穿啥都好看！真的。”
周正眼睛微微发亮。
被这样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钱双觉得压力巨大，可惜他不是学文的，无法用更恰当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意思。他只好把他手里的衣服拿下来挂回去，说自己替他挑看看。
周正亦步亦趋地跟在钱双后面。
唐育都刚挑好另一件衬衫，想问问意见，回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搜寻的目光穿过人山人海，准确定位到整个店最高的那人身上。
周正双手抱胸，头微微低着时不时说着什么，他身边正是专心致志挑选着衣裳的钱双。
钱双左右手各拿着一件衬衫，左右比了比，最后把两件都塞给周正，让他去试。他就在试衣间外面等着。
周正换好其中一件，打开门却不走出来，“钱老师。”
钱双走过去看了看，点点头说:“可以，没想到你穿这种天蓝色还挺好看的，你不出来看看吗？外面有全身镜。”
周正摇头，关上门换另一件，然后开门，“钱老师。”
钱双刚坐下就又抬起屁股，探头看了看，表情惊喜，“这件也很好，虽然是长袖，但看起来也是休闲的风格。”
他走过去把袖子往上挽了点，再退一步看，然后又往上挽了点，退开再看。
“嗯，这两件都不错，你自己挑吧。”钱双对自己的眼光很满意。
陈秀芝带儿子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他们还没挑好，于是走到试衣间旁边，和同样无所事事的钱双聊了起来。
“钱老师不给自己挑一件吗？来都来了。”
钱双摇头，“没看到想买的。”
“我记得钱老师是有女朋友的吧，怎么没一块来？”
钱双推了推眼镜，说:“她回老家了——”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钱老师。”
周正从后面搭上他的肩，手上用了点劲，把他往外面带，“我选好了，一起去结账吧。”
“哦，好。”钱双颇有些不自在地往一侧偏了偏，脱离了自己被半包围的状况。
周正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放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