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我妈啥时候回来啊？”孔不违大声问厅里看电视看得昏昏欲睡的奶奶。
奶奶一点头，瞌睡暂时飞走，把电视声调小了点，大声问:“啥？”
孔不违只好又问了一遍，奶奶这才把手机凑到眼前看了看，大声回复:“不晓得，早就说在路上了，应该快到了吧，你晚上想吃啥？”
“不晓得！”
孔不违烦躁得很，说了回来过年的，都下午五点了还没消息，电话打了也不接，他气恼地把笔一扔，撑着头看窗外。他的卧室窗口正对着一棵老树，上面树杈上挂着个摇摇欲坠的简陋鸟窝，一只半大的小麻雀在光秃秃的树枝间跳过来跳过去，就这个距离，换作小时候爬高上梯的他早就开窗一把抓下来了。
“一天瞎蹦哒啥，毛都没长齐的东西。”
发完无名火后，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你咋一个鸟在家呢，你爸妈迁徙不带你啊？”话没说完就见树上倏地飞来一只大的，这才恍然，“操，你他妈又不是候鸟，迁徙个屁的迁徙！”
连鸟都知道归巢呢。
听到燃气灶打火的声音，孔不违转身大喊:“等他们回来再做饭嘛！”估计是没听见，他把板凳一蹬跑进厨房关掉灶火，“我说晚点再做饭，他们说不定过会儿就回来了呢！”
奶奶咔哒又给打上，说:“那都啥时候去了，你不吃饭不饿啊？”
孔不违咔哒又给关上，说:“我不饿！”
“哎呀你妈都发短信跟我说了要半夜才到，你这会儿不吃等到半夜不得起来吃人，让开让开，我油都倒了。”奶奶咔哒再次打上火。
孔不违喜不自胜激动道:“他们发短信啦？啥时候发的，我咋没听见呢。”
“就刚刚。”奶奶刚把手机从荷包里掏出来，孔不违就夺了过去，便笑呵呵地说，“给你猴急得，我这眼神还能看岔啊，堵车嘛，很正常，等会儿多煮点饭放冰箱，等他们回来热一哈就能吃了。”
确认完短信的孔不违笑得见牙不见眼，说:“不你就做我们两个的，他们回来第一顿咋能吃剩饭，等他们回来我给他们煮面！”
奶奶打了下他屁股，说:“给你积极得，光吃面啊，那你下去买点凉菜回来嘛，趁人家摆摊摊的还没回，搞快去。”
“哎！”孔不违把老年手机装回荷包放进奶奶衣兜，拖鞋都没换，把羽绒服一套就冲出了家门，把奶奶关心他脚冷的话扔到了耳后。
大年三十傍晚的y县小城很是冷清，楼下那家凉菜店已经关门了，他着急地往学校方向跑去，那里人应该会多点，摊摊应该还没收完，希望这些做生意的敬业一点，他保准给个大单！
一边跑，他一边想，都给奶奶发短信了，怎么就不能给自己来个电话呢，我耳朵不比奶奶好使啊？真是等得人心焦。他冲过空无一人的小学门口，径直冲向中学那边的市场——哎等等，他刹住脚，路对面的人咋有点眼熟。
“周、周老师？”他不确定地喊道。
声音不大，却准确传进了对面人的耳朵里，那人扭头，孔不违的表情很是惊喜，挥着手大喊道:“周老师，你咋在这儿啊，原来你老家也是y县的吗？好巧啊，原来咱俩是老乡！”
周正看看左右无车，便走过马路来，说:“我不是y县的人，不过现在在这里教书。”
“哎，是y中吗？”孔不违指指自己要去的那个中学。
“不是。”周正指指他身后的小学。
“周老师你教小学生啊？”孔不违的惊讶溢于言表。
周正忍不住笑了笑，反问:“不行？”
孔不违猛摇头，“当然行！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学生早就该有人教训教训了！”他小心地和跟过来的人点了点头，声音低了下去，“你、你好。”
喻卿微笑点头。
周正看看他的人字拖和脚丫子，问:“你这是上哪儿去，鞋都不穿。”
“嘿嘿，买凉菜去。”
“这会儿还有卖的？”
孔不违指指前头中学面前的一个市场，说:“不晓得啊，我来碰运气的，希望还有吧。”
“天冷，快去吧，别耽搁了。”周正挥手示意他赶紧走。孔不违“哎”了声，赶紧跑了，这儿要是再买不到的话，他就得去广场那边了，更远。
在他身后，那个陌生男子拉了拉周正的胳膊，叫他走了，孔不违没再听到更多，因为他的注意力全在那个正在收摊的人身上，隔着老远他大喊道:“等一下叔！不忙收！我来买点凉菜和卤肉，你不要收，求求了我多买点！”
严怀颖也在帮父母收摊，就这个剩余量，放到平时要不就提早收摊了要不就再摆一波新的，但老爸说今天大年三十，就轻松点过。
“不要碰！”
严怀颖却没收手，把筐子一个一个垒好，老爸一边说着不要脏了手一边叫他赶紧回家，严怀颖收好筐子又去帮老妈收剩下的肉，老妈笑呵呵地说:“哎呀你儿子有这个孝心是好的，你不要一天都喊人家在屋子头关到起，要闷出病来的——哎等一哈，这块我把它切了，等会儿回去做辣椒炒肉，还是你想吃回锅肉？”
“都差不多。”严怀颖放下手里的去收别的。
“吃回锅肉的话这会儿就不切了噻。”老爸把手在油腻腻的帕子上擦了擦，指着不远处的蔬菜摊位说:“你有这个闲工夫你去帮一哈人家褚萌。”
“晓得了。”肉卖得一如既往地好，确实很快就收完了，于是他过去帮褚家的忙。褚萌见他过来，笑着让他们家晚上来自己家吃饭，褚爸捅了捅老婆，说:“你看你这个娃嘿，还没嫁，都晓得把人往回拉了，咋，晚上是你做东请啥？”
“爸！”褚萌红着脸去打老爸，“我做东就我做东，不就一二三......六个人的饭吗，一会儿就做好了。”
褚妈笑，“给你自信得，你连你个家的饭都做不抻展。”
褚萌:“那我就请你们出去吃。”
褚爸:“你是不是兜兜里头压岁钱多得烧得慌，这有菜有肉的还出去吃，小颖你以后要多看到她点，就晓得乱花钱！”
褚萌跳脚，“哪儿乱花钱了，过年出去吃多好，碗都不用洗！”
褚妈:“那你是怪我们平时喊你洗碗咯，你走读我都没喊你天天洗，一周才洗一次——”
“一次就两大两天！”
严怀颖默默干完了活，说:“那我先回了。”
褚爸叫住他，“给你爸妈说一声，晚上过来吃饭，听到没？”
严怀颖点头，回去了。褚妈捅了捅老公，小声说:“他们家娃儿也太安静了，他们两个以后连架都吵不起来。”
褚爸:“不吵架还不好啊？非得鸡犬不宁的才舒服？”
褚妈使劲打了下他，说:“性格好不吵架当然好，但就是怕遇到事情了就冷战，那日子还过得下去？”
褚萌插嘴:“爸，妈，我们两个不得冷战。”
褚爸、褚妈:“你年纪轻轻在这儿偷听啥！屁大点年纪，给我好好读书听到没！其他啥都不准想！”
褚萌:“......”地方就这么点大，想听不到都难吧。
原定去哈尔滨过冬的马家因一些原因滞留m市。
刘爱河的服装店里就她一个人，马恪写作业写到半路被叫去帮忙整理库存，忙到腰酸背痛之时，他抱怨为啥不叫爸来，明明爸今天也不带学员练车闲得很。
刘爱河拿鸡毛掸子清包装袋上的灰，悠悠地说:“你爸说要给我个惊喜，吃了午饭就去蛋糕店学做蛋糕去了。”
“啥？！”马恪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哪儿吐槽起，想了想先问，“他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咋还叫惊喜？”
刘爱河的语气很平淡，说:“你爸去的那个蛋糕店是我姐们儿开的，你说我咋知道的。”
“哦。”马恪本想接着抛出下一个槽点，却忽然发现这件事的疑点:马小北去蛋糕店里做蛋糕，没告诉刘爱河，但碰巧那店是刘爱河姐妹开的，所以就告诉了她。这事怎么看都像被捉奸了吧！不过作为两人爱的结晶，在不清楚细节的情况他不能擅自下结论。
于是他冒着冷汗故作轻松道:“那爸还挺有心的哈，咱家连烤箱都没有，他居然能想到去做烘焙——”妈的越描越黑了啊，“爸真爱你。”他只好匆匆糊弄过去。
刘爱河看他一眼，说:“你小子最近是不是又看啥电视剧了，张嘴闭嘴爱爱爱的，你才多大点。”
马恪擦了擦汗，辩解道:“没有，哪有时间看电视，最近我们寝室跟打了鸡血一样，天天学到深夜，周末不是在教室学习就是在馆子头吃饭，再说了我又不爱看，我都不晓得最近在放啥。”
“哎最近那个小公爷叫啥来着，很帅的那个，老惨了经常演——”
“知否——”马恪脱口而出。
刘爱河看着他，他看着刘爱河，马恪噌地红了脸，钻进帘子后，只听得外面烦人的哈哈大笑声该死地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