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投案

六十一投案

林正吟趁着夜色,径直赶回了黑石山。

天微微亮,林正吟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寨门。身上衣服破烂不堪,脸色也因为惊恐和疲惫变得麻木。

还在睡觉的林玄一脸沉迷,不知道做着什么美梦,猛然被人从梦中推醒,不情愿地翻了个身继续睡。

“公子快醒醒。”

听到一个声音在叫他,林玄睁开了眼睛。

紫嫣坐在床边,一脸泪痕,正吟木讷地坐在板凳上,眼神呆滞,盯着眼前的虚空。

“你们这是怎么了?”林玄惊呼,翻身而起,从床上跳了下来。

听到这熟悉的喊叫,林正吟身体一震,四处散落的灵魂终于归位。

她缓缓转过头,看见林玄一脸吃惊地望着他,身子一软,嘴巴张了张,趴在桌子上哇哇大哭起来。

林玄吓坏了,冲过去一把搂住他,关切地问道:“正吟正吟,你这是怎么了?你哭啥?”又看她身上衣服满身污垢,手也划烂了几道口子,突然胸口剧烈疼痛。

林玄目光冷峻,看着趴在桌子上哭的嘶声力竭的林正吟,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转头问紫燕:“她怎么了?”

紫燕已经知道了林正吟的遭遇,便把昨天正吟被劫持到田苜梳府上的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林玄听着,眉头越来越紧,听到最后,他双手握拳,微微颤抖,不能自已。

如果田金蓖此刻站在他的面前,他定会一拳洞穿他的身体。

等林玄冷静下来,紫燕轻声说道:“公子,你可千万要克制,此人好歹是个官身,我们不可硬拼,也不敢硬拼。”

“我去他奶奶的官身。”林玄骂道,“我一定要亲手宰了他。”回头轻声问林正吟:“那个田金篦到底死了没有?”

林正吟抽噎着,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抬起头说:“应该,应该没死。”

林玄仔细询问田金蓖受伤的部位。

林正吟指着林玄肚脐下方,用指头戳了戳,说道:“就是这里,就是从这里捅进去的。”

林玄咬咬牙说,“狗命挺大,你应该抬高三寸,直接刺死他。”

“我当时慌乱至极,哪里想那么多,就胡乱捅了一刀。”

林玄站起身,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着步。

他知道,田金蓖受此大辱,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命人喊来武扬威和程威,把林正吟的遭遇大概说了一遍。

武扬威猛然跺脚,地砖咔嚓一声碎裂,他往前猛然走几步,俯身看着林正吟,嘴里呼呼喘着粗气,喉咙蹦出一个字,“杀。”

众人也吃了一惊,纷纷扭头看向他。

武将军终于可以当着女人的面说话了。

程威黑着脸,看着武扬威高大的背影,抱拳对林玄说:“林公子,我认为,此事切不可急躁,自古官不与民斗,我们还是应该从长计议。”

林玄怒道:“从长计议?怎么从长计议?他已经骑到我们头上拉屎了,这还能忍?程将军,你给我几个人,我带他们下山,去取那厮狗命。”

紫燕站起身,轻声说道:“公子,你听我说,先不要冲动,他们田氏肯定还有后招,我们先等等,看他们怎么做,然后再决定如何对付。”

程威接着说:“紫嫣说的是我同意。”

林玄逐渐冷静了下来,站在门口,抬头望着远处黛青色的山峰。

我二世为人,依然不能快意恩仇,实在憋屈。可是身后这帮弟兄,还有我黑石山这几百号人,是我亲手拉起来的,都得跟着我混,万不可因为一时冲动而把他们带上一条不归路。

林玄叹气,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回身对大伙说:“好吧,我同意你们的意见,我们先不出手,等着。”

中午,林玄和紫嫣正在安慰还没有走出阴影的林正吟,一个林家坞的门人急匆匆冲上山,站在门口求典林玄。

林玄让他进来说话。

“林公子,家里出大事了,大公子让你赶紧回去一趟。”

“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急?”

那门人急匆匆说道:“田族长和枝江县令在咱们林家坞,准备带走族长大人。”

“这么快就出手了?”林玄脑门一紧,奇道:“你说他们要带走族长大人?你仔细说,到底怎么回事。”

那人用乌黑的袖子擦着汗,说道:“田金篦昨夜暴毙于郡守府,他们府上人说,是被我家娘子林正吟所杀,田苜梳便带着枝江县令来我们家缉拿正吟。族长自然不肯,他们就要拿族长下狱。”

“你等等你等等。”林玄举手说道:“你说田金篦死了?”

“正是。”

“干得漂亮。”林玄惊叫一声,回头看向林正吟。

林正吟心中五味杂陈。

这算是失手杀人还是故意杀人呢?如果是我故意杀了他,倒也解气。

可是我太大意了,没有带走琉璃杵,把凶器留在了现场。那把琉璃杵好多人都见过,我想赖也赖不掉的。

林玄脑袋飞速运转,分析着这些信息,又问那门人:“这跟枝江县令有什么关系?”

门人说道:“族长也这么问了,田苜梳的回答是,案发地在枝江,此事只能归由枝江县令管。”

林玄点点头,吩咐紫嫣收拾东西,和门人一起骑马往林家坞而去。

林家坞门口黑压压站了一片兵士,既有他不认识的,也有他们认识的。

看来秦艮也带着县兵赶了过来。

刚走进坞堡大门,激烈的吵闹之声便传进了他的耳朵。

林玄循声望去,林恭俭和秦艮一伙,田苜梳和那枝江县令一伙,两伙人吵吵闹闹奋力争执着。

林玄皱着眉头,向他们快步走了过去。

秦艮看见林玄,身上的压力陡然减小,轻轻叹了口气,身体放松了下来。

田苜梳看的林玄,双腿又是微微一颤。

“二弟,你终于来了。”林恭俭叫了起来,“你快想想办法,他们要抓走族长。”

林玄看了看林恭俭,对着秦艮微微一躬,转身看着那枝江县令,说道:“敢问,你是枝江县令?”

那县令仰着脖子,朗声说道,“正是,你就是林玄?”

林玄点头。

“你把凶手藏在何处?速速交出来,不然我连你一块抓了。”那县令厉声质问。

林玄眯着眼睛,沉声说道:“你以为你想抓谁就抓谁吗?这里可是我们林家。”

县令冷笑着,说道:“你可知道,藏匿凶手与杀人同罪。”

“你口口声声说林正吟杀了人,可有人证物证?”

枝江县令扬起脖子哈哈大笑:“怎么,你还质问起我来了?那我就告诉你,物证就是那把琉璃杵,枝江县几乎人人都见过。林正吟昨天在枝江县一直随身携带。人证可就多了,田郡丞府上那些护卫个个都可以作证。”

林玄看着他,硬生生说:“那你有没有调查过,林正吟是如何去到田金蓖府上的?”

“这不是本案重点,重点是林正吟杀了人。”

田苜梳睁开死气沉沉的双目,有气无力地说:“林玄,你把她交出来,我要当面问问她,为什么要杀我儿子。”

林玄没有理会,对枝江县令说:“烦劳县令大人回去再调查调查,是林正吟被劫掠在先,田金篦死亡在后。这是两件事,得分开查。”

枝江县令脸色微变,怒道:“你是在叫我办案吗?”

林玄愣了愣,一股淡淡的割裂感涌上心头。

秦艮上前,对枝江县令轻声说:“使君,这个案子疑点重重,不能说抓人就抓人,还是先上报郡守为好。”

枝江县令的怒道:“秦艮秦大人,你可是一县之长,岂能包庇护短,此案证据确凿,毫无疑点,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说完往身后招了招手,喊道:“过来拿人。”

林玄暴喝一声“你敢”,猛然向前半步,整个身体似乎膨胀了起来。

田苜梳和枝江县令微微一怔,不由自主后退几步。

枝江县令死死盯着林玄,高声叫道:“你要抗法不成?”

“今天我就抗了,你抓我试试。”林玄说着话,身体微微弯曲,随时准备暴起。

身后的秦艮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轻声说道:“公子,万万不可冲动。”

枝江县令面无表情,轻蔑看了林玄一眼,轻抬右手,准备下令缉拿。

就在这时,一个红色的身影从大门飘了进来。

林玄扭头一看,脑袋里面嗡的一声。

他高喊到:“正吟快跑。”

林正吟没有跑,反倒朝着他们轻盈地走了过来。

她向众人微微鞠了一躬,轻声说道:“我就是林正吟,我投案,请不要难为我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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