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长柄陌刀
袁义马回府之后,一病不起,把自己关在家里,不见人,不接客。三天之后,才缓过神来。
他在家里大摆宴席,招呼自己的亲信,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听着众人的奉承,恍惚中他感觉自己又行了。
“张校尉你过来。”
张校尉放下酒碗,起身快步走到司马身旁,听候指派。
袁司马说:“此次战斗,你功勋卓着。”
张校尉恭声说,“属下惭愧。”
袁义马哈哈笑着,说道,“你出去办件事,去雍州,找我叔父借兵。”
“借兵?”
“没错,我要借兵,再攻黑石山。”
张校尉暗自叹了口气,“请问司马,需要借多少?”
“一万,我荆州兵士全数交给了他,借回一万问题应该不大。”
张校尉说,“北方战事吃紧,我担心镇西将军他恐怕不会给咱们借兵。”
“怎么不会?”袁司马拍着桌子说,“我荆州三万多兵士全部调给了他,我借回一万他能不答应吗?”
“在下听说前方又吃了败仗,逃走了不少兵士,减员严重,镇西将军恐怕没有那么多兵士借给我们。”
袁司马抬头想了想说,“无妨,你尽管去借,借不了一万,五千总是有的。我非得拿下黑石山,报了这个仇。”
张校尉咬着牙,躬身行礼,拜辞而去。
自从攻打黑石山的官兵退去,躲在山里的流民也陆陆续续回到了采煤厂。
林玄命武扬威加强警戒,防止官兵偷袭,一旦有动向,立马按照既定方案进行疏散。
炼铁高炉重新冒起了黑烟,埋藏在地底的赤铁石也被刨了出来,炼铁锻刀工作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这份重担自然落在了何将军的身上,因为他对此最为精通。
林玄问,“现在最好的刀是什么刀?”
何蛟答,“目前兵士所用以长戟为主,步兵骑兵通用,还有随身短刀环首刀,这些都是很常见的兵器,要说锋利程度,当以长柄陌刀为最。”
“长柄陌刀?”林玄想了起来,叫道,“我见秦县令拿过,确实是把好武器,只是有一些笨重。”
何蛟说,“他那种陌刀很常见,现在最好的陌刀是尚方局制造的长柄陌刀,轻便而锋利,这种刀制造工艺繁琐,代价极高,无法大规模装备部队,市面上根本见不到。只有那些王公大臣才有,都是圣上赏赐得来,名曰尚方宝刀。”
“是吗?”林玄喜道,“那我们就大规模制造这尚方宝刀。”
何蛟说,“这怕有些困难,先抛开它的价格不谈,其打造工艺极其复杂,在我大晋朝,除了尚方局,我还没听说什么地方可以烧出打造尚方宝刀的原铁。”
林玄哈哈笑着,自信地指着冒着黑烟的高炉说,“我这烧铁高炉,什么铁都能炼得出来。何将军,你就放手去做吧。”
他喊来锻桩,让锻桩组织所有段铁工匠,以何蛟为技术指导,公关长柄陌刀。
天气已经彻底转暖,煤炭的使用进入淡季。
制造陌刀需要大批赤铁矿,他的现金流跟不上了。
林玄正在发愁,琢磨着要不要去司马府把他那二百万钱给抢回来。
紫燕制止了他可怕的想法,说你这是自投罗网。
林玄揪着糟乱的头发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没有钱你让我怎么办?”
紫嫣笑看着林玄说,“公子,你这么聪明,有的是办法,你好好想想。”
“你不要卖关子,有办法直说?”
“你可以做琉璃呀,你看你做的那些琉璃制品,精美绝伦,到哪里都能卖个好价钱。”
林玄说,“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是这东西做多了,也就不值钱了。”
“这个不是问题,你不要大量制作,少做一些,卖给特定的人群,比如高官厚禄之人。”
林玄双掌一击,说道,“少做一点,保持琉璃的神秘感,就能维持住它的价格,不至于贬值太多。”
“正是如此,每样少做几个就成。”
林玄又摸摸后脑勺说,“可是这样来钱太慢。”忽然,他脑袋里灵光一现,拉着紫烟的手,急切地说道,“你说,吐谷浑和西域那些小国对琉璃感不感兴趣?”
紫嫣说,“普通人感不感兴趣不重要,那些贵族肯定视琉璃为珍宝。”
脑洞忽然打开,林玄爽朗地笑了起来,“哈哈哈,这是个好主意,可以一箭双雕。”
“怎么个一箭双雕?”紫燕歪着脖子问道。
“把我的琉璃卖到吐谷浑,再从他们那里买回赤铁矿。”
“这是个完美的主意。”紫燕拍手叫道,“若能打开吐谷浑通往西域的销路,我们的琉璃就可以大批量生产。听说西域诸国可有钱了,尽快收割才是王道。”
“这样。”林玄背着手在屋子里疾步而走,“你给我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我要教他们琉璃制作的手艺,秘密批量生产,销往西方。”
紫燕微微颔首,说道,“公子真厉害。”
林玄摸了摸微微发烫的耳根,“一定要记住,找一些可靠的人,这个手艺千万不能传出去。”
第一批陌刀已经锻造成型,锻桩兴奋不已,捏着粗糙的大手说,“我从来没有打过这么好的刀。”
何蛟单手抡起陌刀,分别劈砍了木头,毛皮,还有石头,惊讶地看了看锻桩。
锻桩自豪地挺直了腰杆,“何将军,你还满意吗?”
“还得继续改进。”
“嗯。”锻桩诧异,说道:“何将军,工匠们已经拿出了自己最好的手艺,都说这刀已经无可挑剔,你还不满意吗?”
“不是不满意,而是要精益求精。我们既然能一次就能做出这么好的刀,为什么不能再继续进步了?我相信你们,继续干吧。”
锻桩点头,带着工匠,把这批陌刀重新回炉锻造。
在众工匠的集体努力之下,又用了十天,打出两把新刀。
何蛟试过刀,脸上总算有了笑容。
“这回怎么样?”锻桩有点胆怯地问道,“何将军满意了吧?”
“再接再厉。”何蛟把刀扔给了他们。
林玄正在聚精会神地画了一张图纸,何蛟走了进来。
“林公子,你这是在画什么?”何蛟低头看着图纸上那个如同迷你弓箭一样的东西,问道。
林玄抬起头,揉了揉眼睛说,“这是一把轻型弩机,可以快速连发。”
“诸葛连弩吗?”何蛟惊声问道。
“不是,诸葛连弩属于重型武器,至少三个人才可以操作,我这一个人就行,还能随身携带。”
何蛟看着图纸上的东西,咂了咂嘴说,“是个好东西。”
“可惜呀,这种连弩需要一个坚硬耐磨的击发装置,以我们目前的工艺,还做不出来。”
“不可能吧,我们的高炉熔炼出来的铁质量已经很好,锻桩按照我说的方法做了两批陌刀,已经可以媲美尚方局的长柄陌刀了。再加以改进,我相信,我们做出的兵刃必将是世间最锋利的。”
林玄摇了摇头,眼中有股熊熊烈火在燃烧,说,“再锋利也是铁,我要百炼钢,我要千炼钢。”
“锻打百炼钢制作武器,效力太低,没法大规模生产啊。”
“我在想办法制作脱碳钢,到那个时候,我们的武器装备还能再进一步提升,这轻质弩机也可以大规模生产。”林玄的脸上挂着近乎疯狂的笑容。
何蛟昂首大笑,挺胸说道,“公子志存高远,刘将军在天之灵定然欣慰。”
门人来报,山下有人求见,自称张生。
二人亲自下山,把张生接上来,召集林正吟,邵紫燕,还有二位将军为他接风起尘。
酒宴上,何蛟问,“张参军,事情办妥了吗?”
张生整理好衣角,站起来回道,“按照将军吩咐,已经办妥。”
何蛟端起酒敬了他一杯,朗声笑着说,“张参军辛苦了。”
林玄心中好奇,轻声问道,“何将军,什么事啊,让你这么高兴,可以给我透露一点吗?”
“公子忘了吗?”何蛟反问道。
林玄一拍脑门说,“林正吟的事?”
张生轻轻擦掉粘在衣服上的一点肉末,说道,“正是,我这次进京就是为了林正吟的事情,现在,林正吟误杀河东郡丞的案子已经有了定论,林正吟无罪,即刻释放。”
一听此言,林正吟最是激动,立马起身拜谢。
张生恭敬回礼。
林玄震惊不已。
林正吟误杀当朝命官,这么大的一件事,都闹到了司马亲自出兵的程度。何蛟派人上京城活动活动,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压下来了?他忍不住拿眼看向一脸淡定的何蛟,心中不免生出些许敬畏。
他面向何蛟,抱拳说道,“何将军,林玄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了。”
何蛟慌忙起身,回礼道,“世子殿下,不要这样,折煞我了。”
“你在朝廷还认识那么大的官儿啊?到底怎么摆平的?你给我讲讲呗。”林玄眼中满是好奇。
何蛟先问张生,他找的是御史台还是廷尉府?张生回答御史台。
何蛟转头对林玄恭敬地说,“我让张生找的人是御史中丞,此人名曰王参,是刘大将军曾经的部下。”
“哦,原来如此,朝里有人好办事啊。”
“这不算什么大事,御史中丞一句话而已。”
林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一个满脸威严的老头,坐在通体黑色的案几旁边,手拿一只红色毛笔,在黄麻纸上写写画画。纸上是一份人员名单,这些人的生死便在这个老头的一念之间。
忽然间,林玄对权力有了强烈的渴望。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如此,必能行大丈夫之事,扭转乾坤,拯救苍生。
“林公子。”一个声音打断了林玄飘散的思维,林玄转头看向程威。
程威说,“你们在朝廷竟然有这么硬的关系,怎么带着我们落草为寇了?就不能带着我去那京城享受荣华富贵?”说完他看了看身旁的武扬威。
武扬威只顾喝酒吃肉,根本不关心他们讨论的话题。
林玄笑对程威,“程将军,这件事以后我慢慢告诉你,咱兄弟好好干,将来总有一天,那京城的朝堂之上,要给我们腾出位置。”
袁司马府中也在设宴,为张校尉接风洗尘。
张校尉不负司马之托,从雍州借回步兵三千。这些都是久经沙场,战斗力极强的兵士,只要指挥得当,他有把握攻下黑石山。
袁司马朱刺史相对而坐,张校尉坐在下手。
袁司马举起酒杯,“张校尉,此番辛苦,虽然只有三千,我已经知足了。”
“这已经是镇西大将军能给的所有兵力。”张校尉说,“其他部队都在各处防守,将军说他一兵一卒也拿不出来了。”
朱刺史问道,“前方战事这么紧吗?连五千人都拿不出来?”
“前线一直败多胜少,战线不断南移,兵士疲惫不堪,将军压力很大。”张校尉看着杯中之酒,摇头叹气说道。
“哈哈哈,看来我叔父的日子过得也不安生。”袁义马笑着说,“张校尉,今天既为你接风,也为你壮行,明天,你就带兵出征,踏平黑石山,活捉林玄。”
张校尉微微一怔,起身领命。他多想和那些前线的将士一样,冲锋陷阵,哪怕战死沙场。
朱刺史满脸堆笑,递上一个精美的盒子。
“这是何物?”袁司马看着盒子问道。
“请袁大人亲自过目。”
袁司马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把晶莹剔透的琉璃物件。
他取出那物件,轻轻托在手心,满眼喜爱之色,问道,“这是何物?”
朱刺史说:“这就是杀死田金篦的那把琉璃杵,我看此物极其精美,便拿来献给司马大人。”
袁司马脸上反射着光,目不转睛地盯着琉璃杵,说道,“当今圣上喜佛,我送上这把这物件献上去,定能博得圣上的欢心。”他看向朱刺史说道,“刺史大人,你立了大功。”
朱刺史嘴里说着“不敢贪功”,回身坐到自己座位,攥着拳头,心头不是滋味。刚送给你的东西,你转手就送给了别人,这也太驳我面子了。
他的嘴角抽了抽,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