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一,弩船
“他在哪里?”林玄急切说道:“赶紧将他给我请回黑石山,要多少钱都行。”
那人看了看林玄,嘴角微微一翘,不紧不慢地说:“我从随郡,一直追着公子赶到荆州,又听说你去了京城。
我便昼夜兼程,追随着公子的步伐,一路往东而来。
终于在这里找到了你。”
说完,他瞥了一眼林玄手中的茶杯。
林玄赶紧拿出一个干净的杯子,亲自斟满,双手递到他的嘴边。
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举起茶杯一饮而尽,忽又爽朗地笑了起来,用唱戏文的强调高声叫道:“这不是一杯普通的茶,这是公子的知遇之情。”
说完,他躬身下拜。
林玄的脸颊微微发烫,一把将他扶起,“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他看着林玄,脸上表情极为丰富,又唱了起来,“得遇明主,我三生有幸,能与公子为伴,我死而无憾。”
这几句话高亢有力,听得林玄后背发痒,赶紧打断他,防止他继续表忠心,“我就问你,那人在何处?能不能劝他投奔我大晋?”
他微微一笑,看着林玄说出了两个字,“你猜。”
说完,才发觉自己有些得意忘形,竟然说出如此轻浮的话。
见林玄表情微变,笑容都凝固在了脸上,赶忙改口说道:“你猜我把谁带来了?”
林玄看着他,没有动作,也没有表情。
他吞了个唾沫,自问自答道:“传说中的布衣将军。”
“谁是布衣将军?”林玄问道。
他见林玄的表情又活泛了起来,轻笑一声,垂下眼帘,翘着嘴角说道:“就是会做攻城弩车的布衣将军,拓跋真所有的攻城弩车都出自此人之手。”
林玄不敢相信,朝思暮想之人竟然就在咫尺,赶忙催促他将那人带进来。
他转过身,仰着脖子慢悠悠走了出去,引着一个人,又慢悠悠穿过府门,走进了林玄的小院。
林玄已经急不可耐。
看到布衣将军的第一时间,他疾步而上,一把捏住了他的双手,激动得说不出话。
那布衣将军与常止差不多岁数,也是须发花白,只是神色有些萎靡。
林玄还没开口,布衣将军首先开口,“你就是林玄?”
“正是。”林玄点点头。
“那银色战甲与长柄陌刀,是你打造的?”
“没错”林玄继续点头。
布衣将军身体一颤,忽然反手捏住林玄的手,弯着眼角看着林玄的脸。
眼神中充满说不清的意味,爱怜?或者说是仰慕。
后来,林玄见到轻质弩机试制成功的时候,他们终于搞明白了这个眼神的意思。
惺惺相惜,相见恨晚。
布衣将军说:“你做的那些东西巧夺天工,非人力之所能为。”
林玄说:“将军大才,擅长军械制作。”
他也不客气,笑着说道:“我从小就跟着师傅做这行,倒是有些心得。”
“你们的攻城弩车真是厉害,差点将我那坚固无比的随郡城墙都轰塌了。”
布衣将军坦然而笑,“各为其主罢了,现在,他已经死在了你们的手里,我在北魏无人赏识,听说你求贤若渴,便跟着这位信使过来碰碰运气。”
“你先等等。”林玄打断他,急切说道:“你说谁死了?”
“大魏,哦,不对,北魏太子拓跋真啊。
他在南阳城死于乱军之中。
据说是被银甲骑兵一个冲锋,踩得没了踪影,最后收尸,只得到几片碎布。
可怜他为将一生,到头来,却死得不明不白。”
林玄这才知道,那天夜里在南阳城,被他骑马撞死的白衣男子是北魏太子拓跋真。
这可真是捡了大漏。
他一脸得意,看着布衣将军。
但他不想说出来,他就是喜欢这种感觉。
布衣将军见林玄表情有些怪异,说道:“旧主死去之后,我听说杀他的人是南晋,不,大晋林御史麾下的银甲骑兵。
我便将那些银色甲胄和陌刀潜心报道研究了一番,明白了他的精妙之处,也知道了林公子是不可多得的天下大才。
这才弃暗投明,特来投奔。”
“太好了。”林玄抱着他的胳膊使劲摇晃着,“只要有你相助,我相信,这天下很快就会安宁。”
布衣将军见林玄真情流露,心中也乐开了花,“林公子大量,老朽佩服之至,我愿将毕生所学献给公子,以战止战,让这天下能早日重回太平。”
一看就是个工科男,说话这么直爽。
林玄看着他,满心欢喜。
林玄又抛出了第一个问题,“我正在研制一种轻质弩机,可是我一直找不到合格的弓弦,请问将军,何种材料最适合做强弩的弓弦?”
布衣将军毫不藏私,和盘而出说道:“最适合做弓弦的是狼筋,其次是鹿筋。
将他们的筋从活体中抽出,阴干之后,再以一种特殊的技艺进行抽丝。
再将这些筋丝浸没于特制的药水之中,浸泡数日,而后,再连同其他几种材料一同编织,便可制成世间最优良的弓弦。
这种弓弦韧性高,弹力小,万次射击都不用更换。”
林玄见他如此豪爽,心里越发喜爱。
情不自禁,将自己从不示人的轻质弩机结构图拿出来与他探讨。
等布衣将军看懂机构原理之后,睁着眼睛盯着林玄看了好久,口中高呼,“林公子,莫非真是神仙下凡,鲁班在世,竟有如此精巧的技艺,此等奇思妙想,哪是凡人所能为。”
林玄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又不能明着说这不过是我剽窃了后人的智慧。
只能挺着胸脯,愉快地接受了他的奉承。
布衣将军恭声说道:“我实在等不及想要看这种实物,能否让我现在就去黑石山,盯着他们将轻质弩机打造成型,这第一把弩机,必须为我所有。”
“将军的请求,我定当全力满足,我现在就派人送你去黑石山,那里所有资源可由你随意调配,还有……”说到这儿,林玄停了下来,静静看着布衣将军。
布衣将军侧身看着他,一脚已经迈出门外,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识林玄展示给他的轻质弩机的实物。
“林公子,请问还有什么吩咐?”
“一百架攻城弩车就那么烧了,不觉得可惜吗?”林玄提起了一个有些遥远的话题。
“没有办法,带又带不走,留下不就被你们捞了好处,只能放火烧掉。”布衣将军眉头微皱,似乎也有一些心痛,“也就是财大气粗的拓跋真能这么玩,其他人根本花不起这个钱。”
“所以你在北魏没了市场,来我大晋找新东家是吧?”插话之人是信使。
林玄和布衣将军一起扭头看向他,表情变得生硬。
信使自嘲一笑。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管得着吗?
真是多嘴。
他抬起头,看向那布衣将军,“你给他弩车装上轮子,不就可以拖着跑了吗?”
一谈起技术话题,布衣将军怒气顿消,摸了摸嘴唇说:“那攻城弩车结构复杂,各部件之间的结合非常精密,经不起强烈的震动,如果装上轮子用马拖行,轻则精准性下降,重则直接散架,但最可怕的是,炸机。”
“炸机。”信使与林玄同声问道:“什么叫炸机?”
“攻城弩车绞盘拉紧之后,弓片上绷着极大的力量,若其他部件忽然出现故障,弓片忽然弹开,定会伤及在旁边的军士,这就叫炸机。”
林玄哦了一声,看着布衣将军说:“为什么不把攻城弩车装在船上呢?”
闻此一言,布衣将军瞬间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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