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肃之一怔,旋即朗笑起来。
“好好好,你这小家伙,是知道感恩的。”
随后,他大手一挥:“干爹陪你去祠堂。”
谢明安吃惊了。
既非祭祖的日子,也并不是清明和寒衣节。
说开祠堂就开祠堂?
他父亲也太纵容沈宁宁了!
谢明安拧了拧眉,决定不去跟着胡闹。
但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跟在了他们俩的身后。
祠堂内,烛火明亮。
谢家的列祖列宗牌位,沉默庄严。
沈宁宁跪在蒲团上,小手擎着三炷香。
她道:“干娘在上,请受宁宁一拜。”
“干娘,我今日收了你四块玉,打算拿去救人。”
“您若泉下有知,请您监督我的一言一行,我绝不会让您失望,给您蒙羞。”
谢肃之站在她身后,目光闪烁摇晃,似有隐约泪光。
“来日天灾过去后,我再去您的坟前,给您磕头。”
小家伙说罢,将香交给庞叔,看着他插入香坛内。
随后,小手扶着蒲团左右,诚心地磕了三个头。
沈宁宁站起身,回过头。
她惊讶,声音软糯稚嫩:“干爹,你怎么哭啦?”
谢肃之回过神,连忙用袖擦拭泪水。
他轻笑连连,口吻有些苦涩。
“干爹一时失态,让宁宁看笑话了。”
“其实,只是想到你干娘临终前的愿望,是寻回女儿。”
“她啊,一直期待着女儿能喊她一声娘。”
谢肃之忽然问:“宁宁,你愿不愿意对着牌位,喊她一声娘呢?”
“她若泉下有知,也应是高兴万分的。”
沈宁宁想点头,可是,水灵灵的目光,却犹豫地看向外面。
她眼神掠过谢肃之的肩头,看见院子门口,谢明安那立在一盏灯笼下的孤单身影。
谢明安立刻避开,躲去了院子门后。
沈宁宁抿了抿小嘴。
这时,想起谢明安说她偷走了谢家小姐的人生,她心里泛起苦味来。
她想拒绝,可眼前的谢肃之,眼神恳切。
沈宁宁踌躇道:“如果干爹不嫌弃,我可以……”
谢肃之欣慰至极:“干爹岂会嫌弃宁宁,好孩子,去吧,让你干娘,也开心一回。”
沈宁宁便重新跪在蒲团上,看着沈思意的牌位方向。
她几次张嘴,都不知什么情感,卡在了喉咙中,半天喊不出来。
沈宁宁小手紧紧攥着衣裙一角,额头上都生出细汗。
一双水灵灵的眼眸,充满了不自信。
“娘……”她的声音很小,胆怯中,带着试探和不安。
她好像在喊一个外人。
孩子的声音里,全然是无措与茫然。
谢肃之心中既喜,也痛。
他眼眶通红,为了不让沈宁宁看见,不得已背过身去,缓缓喘息。
再一抬头,谢肃之看见,谢明安眼神复杂地望着明亮的祠堂。
他身披风雪,立在万风吹来处,衣袍猎猎,他眼中的思念和悲痛,跟谢肃之的,何尝不是一样?
与此同时。
齐府并不太平。
齐岫薇还没好全,就被齐家老夫人,叫去了正房。
她父亲齐大人也在那。
齐岫薇一进去,就看见她母亲玉氏眼睛红红,像是哭过。
“见过祖母。”齐岫薇上前请安。
齐老夫人穿戴鎏金抹额,一颗祖母绿,衬出万分威仪。
斑白的鬓发,一丝不苟。
“嗯,”齐老夫人点头,看着齐岫薇:“薇儿,方才我同你父母亲商量过,等你好全了,过几个月就送你入宫,做太子女官。”
齐岫薇错愕抬头:“太子……女官?祖母,太子殿下何曾说过要女官?”
“到时你父亲会请奏皇上,说什么都要把你塞进去,你姑姑已经被打入冷宫,咱们齐家,在宫里不能没人,你可明白?”齐老夫人威严道。
齐岫薇觉得实在荒唐:“可是,宁宁才是太子殿下的……”
她话都没说完,齐老夫人已经重重拍打桌案。
疾言厉色的训斥:“不准再提那个沈宁宁,她害你姑姑进了冷宫,又是谢府的养女,你应该记住,她是你的仇人!”
齐岫薇面色发白,显然是被齐老夫人的态度吓住了。
她母亲玉氏连忙走上前,将她搂在怀中。
哭着说:“老祖宗您何必为难她,薇儿还只是一个孩子,上次掉入水中,这身子骨还没养好。”
“太子女官说好听了是官,说难听了,以后那便是通房,是妾啊!”
齐老夫人冷哼一声:“做太子的妾,也是贵人,比她嫁给寻常人要好,这个道理,刚刚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你怎么还糊涂?”
“就因为你糊涂,才养的女儿如此不懂规矩,身为我齐家女儿,半点为家族争取荣耀的上进心也没有,真是愧对列祖列宗!”
玉氏被婆婆如此训斥,脸色一僵,眼泪簌簌地便流了下来。
齐岫薇心里也委屈,母女俩抱着,低声啜泣,哭成一团。
齐大人皱了皱眉,对齐老夫人说:“母亲,我看,此事缓缓再议也不迟。”
“太子殿下身体时好时坏,咱们将女儿送到太子身边做女官,兴许不是一件好事。”
齐老夫人却态度坚决:“只要他一日是太子,咱们的赌注,就得押在他身上。”
“要不是你的妻妾没出息,不能给我们齐家生个儿郎,我也不用这一把年纪,还在为齐府的未来忧虑!”
齐大人低头:“是儿子的错。”
“哼!我说的话,你们给我放在心里,静春既然进了冷宫,她是不成了,家里断了给她的贴补,让她在宫中自生自灭吧。”齐老夫人说完,就拄着拐杖,由丫鬟搀扶着离去。
齐大人不敢反驳什么,只能皱了皱眉,答应下来。
齐老夫人走后,玉氏才敢擦去眼泪。
问齐大人:“爷,小姑姐她在冷宫中,本已经是万分艰难了,咱们再不接济,她……”
齐大人语气严肃:“母亲的话,咱们照做就是,事到如今,也顾不得她了。”
说完,他看了一眼正在流泪,面色发白的齐岫薇。
“你还是多请几个名医来,把薇儿的病早日看好,我也好早日送她入宫。”
“母亲说的不无道理,谢丞相一直与我们家不对付,倘若宫中我们不能安插一枚有用的棋子,对我齐家来说,实在是危险啊。”
语毕,齐大人走了,去妾室那休息了。
齐岫薇哭着被母亲送回了房间。
玉氏好一番安抚,齐岫薇才不哭了。
等到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眼睛红的像核桃,盯着床帐,难过的睡不着。
就在这时,窗牖外面,响起“叩叩”两声动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