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拖油瓶

九泽蹲下来伸手取了一捧水,手心中的三途河水清澈见底,闪着晶莹的光点,完全看不出它们汇集在一起的时候会形成一片浓黑,他就着这样的水洗了洗手,头也不抬的说道:“三途河是人类的怨念,欲望,贪婪汇集在一处的汇成的河流,往生的灵魂喝下忘川水,忘却一身罪孽,把脏污尽数投入河水之中。而这条河却会再次流向人间,汇聚成一处处虚妄混沌之地。从何处来,又回归到何处去。所谓轮回,不过是一场无尽的煎熬罢了。”

斯伶看着他专注的看着奔腾而下的黑色水幕,也探头顺着水流的方向看去,水幕像是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洞,就连视线投过去,也会迅速被它吞噬掉,只剩下无尽的黑暗,让人看上一眼便觉得不寒而栗。一想到刚刚自己就是从这儿被拽上来的,她又打了个哆嗦,只有九泽浑然不觉,像是小孩子在玩水一样,百无聊赖的拨弄着三途河的黑水。

方牧之拉过斯伶湿漉漉的衣服,不知道用了个什么法诀,像是烘干机一样弄干了她一身的水渍,完全没嫌弃她刚刚将喝下去的水吐了一地,“伤到哪儿了吗?”

她摇摇头。

“别再碰这水了。”方牧之自己衣服上还滴着水,他却毫不在乎,看见斯伶的看过来的神情,才开口解释道:“我和你不一样,这水对没有修行过的人伤害很大。”

“走吧。找办法出去。”斯伶朝他笑了笑。

听着两人的对话,九泽忽然转头朝斯伶看过来,目光冷峻犀利:“你这個人真的很奇怪,明明知道双生环马上会要了你的命,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该莽撞的时候向头倔驴,该着急的时候却又慢吞吞的抓不住重点!”

九泽的话就像是扯掉了她最后一点遮掩,赤裸裸的把她最无可奈何的事情摆到了明处。可她能做什么呢?发个帖子去网上求助吗?还是应该见到一个人就和对方哭诉自己命不久矣?

不待斯伶回答,九泽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个两个,大义凛然视死如归?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很帅吗?你连我这样一只鬼都怕,沾到一点三途河的河水都要吐上半天!柔弱的像是刚从娘胎里出来。就你这个样子,就算告诉伱双生环怎样拿下来,你怕是走上几步,就哭着要死要活了!”

斯伶被九泽突如其来的情绪吓住了,上一秒她还在担心方牧之和九泽直接会不会大打出手,却没想到九泽的怒气完全冲着自己来了。

双生环,对于九泽来说,好像有着不一样的意义,“九……泽……”

这次打断斯伶的却是方牧之,他一向对于旁人的事不大愿意开口,此刻却难得有心情和九泽针锋相对,“她不需要很勇敢,不需要变得向铁打的一样坚强。你在这世上流连了这许多年,应当知道,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需要把自己武装起来。她是749局的一员,并非孤身一人,不需要钢铁不侵。至于双生环,有我去。我死了还有局里的其他人接手。她值得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不必如你我一样非要卷入这场是非之中。你若是有心,便烦请告知双生环一二。”

“你?”

“我。”方牧之面上带笑,微微颔首,两人之间实力胜负尽在不言之中。

方牧之目光坦荡没有丝毫犹疑,反倒是九泽楞了楞,报赧的笑着摇了摇头:“逆道蚩尤血作墨,是非不渡忘川河。痴妄皆空无对错,三生石前会孟婆。镯子上只有这四句诗,生死有命,是我执念过深了……不过我的确想再走一趟忘川,无论成败,当是送你一程?”他看向斯伶,问道。

斯伶点了点头,恳切道:“多谢你帮我!”九泽一句话,不知省去了她其中多少蹉跎。毫不夸张的可以说是救了她半条命,这绝不是一句道谢可以报答的人情。可是她却没办法给出再多的了,弱小的人做出的任何承诺,都像是个笑话。

就像是一只蜗牛,说要报答给救过它一命的人类摘一株葡萄。

尽管前半生的每一天,她都有在努力的向上生长。然而原以为是历尽千帆,如今却站到了另一条完全陌生的跑道上。不过她最擅长的事情便是学习了。

就像那句话说的,学习就像是一件救生衣,在潮水褪去之前,虽然还不知道最终要去往哪里,不知道当下所做的事究竟能对人生起到多大的帮助,但它能保证我拥有凫水,漂流,乃至于浪头搏击的能力。总有一天,潮水会把我们带去应有的方向。

虽然感谢方牧之的保护,但她不愿意在他人的庇护下生活。就算是喜欢的人,她也希望自己不是被保护起来的金丝雀,而是能与他一起站在船头,乘风破浪的伴侣。

“所以,究竟怎么出去。你们有头绪吗?”她看了看身边两个人。

“不知道。”

“没出口。”

两人异口同声,出奇一致的没给出任何一点帮助。

“既然这是三途河的水,是不是说,顺着这水的方向就能出去?”她大着胆子看向方牧之,对方刚刚把自己身上的水弄干,她却提议要再次跳下去,怎么看都好像不怎么合适。但这的确是她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

不出所料,两人又异口同声的否定了斯伶的提议。理由自然也是因为她太弱了,顺着三途河水固然能出去,却不知道需要多久。

但斯伶却不这么想,按照九泽的话来说,香君这一处应该就是由三途河水而形成的混沌之处。并非真正的河流水域,既然如此,那么船身一直在向前,便是一种假象。从她上船的一刻开始,出口始终都在水底。

只是她这种推论,却拿不出什么切实的证据,说服为她好的一人一鬼。要么……

就把拖油瓶做到底吧?再做一次,就这一次。斯伶捏着鼻子,一头扎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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