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擦干眼泪,叫紫萱别让舒姨娘进来。
“只说我身上不好,等以后得闲了,自会和姊妹们见面的。”
人家舒姨娘是来给新上位的二奶奶请安的,一开门看到这个新二奶奶就是原本应该死去的我,那还不得吓个半死。
这还不算,看我一眼,舒姨娘还会因此染上祸事。
我能保住紫萱红桃的命就已经很不容易,哪里再能够去保住舒姨娘的性命。
更何况,舒姨娘是英王的人。
我不愿意二爷再为了我惹上这么多麻烦,沾上这么多无辜人的血。
“给奶奶请安啦!”
我才说完,舒姨娘就推门而入。
她穿了一身素净衣裳,头上戴了一支簪子,簪子头是硕大的一颗珍珠,珠光莹白,煞是亮眼。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点缀。
我愣怔片刻,就立马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脸。
但愿舒姨娘没看见我的脸。
“奶奶做什么呢?”
舒姨娘一把扯开被子,笑吟吟地朝我行了个礼。
“知道奶奶醒了,我就赶紧来给奶奶请安,奶奶身上可大好了?”
这是什么意思?
她是瞎了吗?
我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还认得我吗?”
舒姨娘捂着嘴娇笑了几声:“奶奶这话说得可真有趣儿,你是主子奶奶,我怎么能不认得自家的奶奶呢?”
我拉下了脸:“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舒姨娘也收起了笑容。
说实话,她板着脸念佛号的样子,比眼前笑盈盈的样子,顺眼多了。
“我知道,奶奶从前是谁,现在又是谁,我都很清楚,我又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
她朝着紫萱笑了笑:“哪有新二奶奶用着从前姨娘用过的旧人呢?二爷对府里人说,是因为元姐儿养在奶奶名下,所以奶奶还用着这些旧人,可这哪里又能瞒得住我呢?”
我很疑惑:“那你不怕?”
“怕什么?”舒姨娘眉眼上挑,清冷中带着几分不屑,“二爷不会让我死的,死了一个燕王送来的闵姨娘,一个明媒正娶的二奶奶,一个大夫人送来的顾姨娘,还有一个娇俏可人的辛姨娘,这还不够吗?”
她朝我眨眨眼睛,眼神很俏皮,一点都不像是那个成天念叨阿弥陀佛的人。
“奶奶就放心吧,我所求也不多,只想着此生能够留在府里,安安稳稳地做个吃穿不愁的姨娘,我帮二爷办成了一件大事,这是二爷欠我的。”
舒姨娘来,果真只是向我这个新二奶奶请安,请了安,她就走了。
我没心思送她,一心琢磨着,她帮二爷办成了一件什么大事。
是什么样的大事,能让二爷欠她这样大的人情,甚至允许她窥见二爷精心缔造的谎言。
一个即将完蛋的英王送来的妾室,能帮上二爷什么忙呢……
她今日又为什么要特地跑来和我说这一番话?
既然知道我是谁,那就没必要再来这一趟了,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就为了跟我炫耀二爷有多信任她?
舒姨娘不是这样的蠢人。
我蹙着眉头想了半天,忽地想起一件事。
“紫萱,闵姨娘是怎么没的?”
闵姨娘大着肚子,和舒姨娘共坐一辆车,二人各自带了一个丫头,是最先走的。
我原先不知道她们遭遇了什么,为什么她们那一车里,活下来的只有舒姨娘。
方才这一问,就好像有谁敲开了我的脑门儿,往里头吹了一口气。
被这凉气一激,我就什么都想通了。
她杀了闵姨娘。
也或者说,她间接害死了闵姨娘。
无论闵姨娘是怎么没的,总之跟她脱不了关系。
舒姨娘是个聪明人,能想出用醉心佛教一事来保护自己,又不知何时说动了孔老太君帮忙,自然也能看出,二爷很头疼闵姨娘的存在。
所以一旦有了机会,舒姨娘就会毫不犹豫地下手。
除掉闵姨娘,这就是她给二爷帮的忙。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不不不,这只是我瞎猜的。
闵姨娘肚子里还怀着二爷的孩子呢,二爷不会对自己的亲骨肉下手的。
大哥儿生得那样古怪,二爷都不舍得让大哥儿走,又怎会允许旁人对自己怀着身孕的枕边人下手?
这不是二爷的性子。
更何况,倘若二爷真的是这种冷血之人,也一定会除掉舒姨娘,怎还会由得舒姨娘这般蹦跶。
府里一下子少了好几个姨娘,还有一个二奶奶,再死一个舒姨娘,也不多啊。
“奶奶,咱们还是别问这些事了,”紫萱叹了口气,“这都太糟心了,说起来,闵姨娘好歹还能找到尸身,前头的二奶奶和顾姨娘到现在还没找到尸身呢,有人说是叫海匪扔进海里了,唉。”
我咬了咬唇。
顾盈袖大概是逃掉了,至于二奶奶么……这辈子别叫我再遇见她,不然,我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我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很快就养好了伤,红桃也回到了我身边。
一见到我,红桃就直哭。
“红梅和红杏知道姨娘没了,都回庄子上了,我们连同梅霞那些娘子军一块儿给奶奶立了个衣冠冢,二爷叫韩大人问梅霞她们,还愿不愿意留下来继续做娘子军,不想留的就给她们银子打发她们走。”
“本来梅霞几个都不想留,说是不想让姨娘的功劳安在新二奶奶的头上,奴婢就劝她们,姨娘可不想看着她们跟从前一样,盲婚哑嫁,一辈子困在四四方方的小院里头劳作,做了娘子军,学会了火枪,好歹将来能多个出路,她们就留下了。”
“要是早知道新奶奶就是姨娘,她们定然会高高兴兴地来给姨娘磕头!哎呀,红梅和红杏还不知道呢,等奴婢下回见到她们,一定会告诉她们这个好消息。”
我一把捂住她的嘴:“傻丫头,以后不要喊我姨娘,你该叫我奶奶的,还有,你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红梅和红杏了。”
红桃眨巴眨巴一双大眼睛。
她盯着我耳垂上的垂丝海棠金耳坠,忽然挣脱我的手,捂着嘴往后退了两步:“奶奶,耳坠子!耳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