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把

商遇城试图跟她讲道理。

“矜矜,医生要求你二十四小时绝对卧床,你知道绝对卧床是什么意思么?”

就是一步都不能离开床,吃喝拉撒都有专人料理照顾。

梁矜上当然不会不清楚。

她是当事人,虽然现在还无法感应到腹中胎儿的回应。

它很小,也许只有一粒豆子那么大。

没有胎动,谁也不知道它在腹中是什么样子的。

但梁矜上作为它的妈妈,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正生活在怎么样不安的环境里。

也能感觉到自己所历经的动荡,给腹中的胚胎带去什么样的影响。

她生命力的衰弱,导致了现在哪怕直接走几步,都有可能让胚胎留不住,直接就消失了。

连走几步都不行,她怎么参加葬礼?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梁矜上的眼神淡然无波,“我爸爸死得不明不白,我这个做女儿的,连他最后一程都不能送他?”

商遇城:“心意到了就好,爸爸会明白的。”

梁矜上摇摇头,“我现在已经不相信这样的玄学了。心意到不到,我爸爸感受不到。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什么老天爷,能帮我传达给我的爸爸。如果有的话,为什么好人都不能长命?”

商遇城无言以对。

好人有好报这句话,原本就是善良的人用来安慰另一个善良人的。

谁都知道,造化这种东西,常常以弄人为乐。

点到谁就是谁,跟开彩票一样。

不会因为你是好人,有割舍不下的亲人,就能活得比别人久一点。

梁矜上告诉商遇城,“我得去送我爸爸,亲眼看到我的父母合葬在一起。不然,我以后死了到地下,我们一家三口就不能团聚了。”

商遇城薄唇抿了抿,“矜矜,就算以后我们都去了地底下,你也是跟我在一起的。”

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但梁矜上已经完全把情绪陷落在那里面了,商遇城如果不提醒,她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别的身份,别的关系,梁矜上就更难燃起生活的热情了。

她就这样维持着半死不活的状态,关闭了对这个世界上其他一切的交流通道。

把自己封闭下去,整个人都要垮了。

对于商遇城来说,虽然他很期待梁矜上腹中这个他们的孩子。

但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对于梁矜上平安健康地生下孩子,抱着非常渺茫的希望。

他只要梁矜上好。

现在之所以还在坚持保胎,不仅仅是为了孩子,也为了让梁矜上多一些努力活下去的斗志。

也希望能让她以后在清醒过来以后,再回顾这一段的时候,不要后悔。

梁矜上听完商遇城的话,眼神缓缓地动了,对上商遇城的目光。

她的眼神看起来好像很久,但其实又很远。

看着商遇城不再像从前那样,嬉笑怒骂,充满了生动的模样。

她现在看着商遇城,就像看其他任何人,完全没有区别。

“你确定我们能走到老死?”梁矜上完全乐观不起来,“恩爱夫妻走不到头,还可以说是命运弄人。像你三叔三婶这样的利益共同体,本来为了家族利益应该是绑定锁死的,也一样没有走到白头。”

“可见,天下的爱情都是一样的。”

“喜新厌旧。”

“见异思迁。”

“很少能无怨无尤地走到老死。”

商遇城听完梁矜上这一番消极的言论。

他不评判其他人,只针对梁矜上说的那对“恩爱夫妻不到头”的样本。

谁都知道,梁矜上是在说自己的父母。

恩爱夫妻不到头,生死相隔了十年。

商遇城道:“没有任何一个词,可以完整地概括‘爱情’这东西。也不是所有的爱情,都只有消极的形容。”

比如梁矜上说的,天下爱情都是喜新厌旧,就不能概括了。

“矜矜,恩爱夫妻不到头的原因——你知道的,不止有个成语叫喜新厌旧,还有一个词,叫情深不寿。”

“你的父母,是因为相爱太深,所以才会错失了彼此。”商遇城说话也没个忌讳,“如果情深不寿这种说法是真的,那就让我来承受‘不寿’的下场,等你百年之后记得我,也来跟我合葬。

梁矜上不想跟商遇城聊这样的话题。

更不愿意他拿自己举例子,说着那么不“吉利”的话。

被商遇城转开的话题,梁矜上又转移了回来,“总之,我要亲眼看着父母合葬。”

商锦康做事那么跋扈自私,梁矜上完全不放心,他到底会怎么阻止。

商遇城也很清楚她的担心。

他向她承诺,“不管你在不在,我也已经把你的父母当成我父母。一定不会让三叔破坏你爸爸的葬礼。”

梁矜上知道商遇城是可靠的。

但她也尝够了那种,明明已经许好了很多美好的愿望,但在猝不及防的时候忽然落空的滋味。

跟剜心一样疼。

她后来再回想,那几天跟商遇城聊的,关于商锦康出狱后的话题,句句都在像立flag。

所以,她再也不敢信商遇城说的这个“一定不让三叔破坏你爸爸的葬礼。”

“你打算怎么阻止他?”梁矜上问道。

商遇城顿了堵,“不管怎么样,我的办法肯定比你多。”

梁矜上只能丧气地承认,商遇城说的是对的。

要对付商锦康,她只能依靠商遇城。

她身体康健的时候,都没有能力与之抗衡。

更何况是现在这样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随时都有可能大出血的状态。

如果商遇城都不行,那她也没别的办法。

只剩下——跟商锦康拼命一个途径了。

虽然是蠢办法,虽然很可能给商遇城留下一辈子的伤痕。

但在此刻在梁矜上充满仇恨的心里,她只有这个想法。

出席葬礼,跟他拼命。

梁矜上不说这个打算,商遇城也猜得到。

所以,不让梁矜上去,考虑到她腹中胎儿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怕她走极端。

但是商遇城没想到的是,他的不同意,梁矜上现在就开始走极端。

她把手背上的枕头拔了,立刻就要下床。

每次拔针的动作,都狠得仿佛不是自己的手。

让人来不及阻拦。

两个白皙瘦削的手背,都是一块一块的皮下出血,青青紫紫的,看着像受了多大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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