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矜上安静下来,贺小缺才出声劝了几句,类似于方信欧也不愿意看到她这么伤心的话。
袁熙揽着梁矜上,扫了贺小缺一眼。
算是对他刚刚看她那一眼的回敬。
这男人,是真的一点不会哄女人啊,笨嘴笨舌的。
贺小缺和袁熙都不知道,梁矜上自从方信欧去世后,到今天才算是正正经经地哭一场。
亲人去世,尤其是意外去世,对于生者来说,是很难一下子反应过来的。
方信欧刚去世的那几天,梁矜上自己的身体也一下子垮了,对她来说,那几天过得极其恍惚。
在床上躺久了,常常半睡半醒的,以为自己做了场噩梦。
直到商锦康在陆柔墓前蛮横羞辱,梁矜上才第一次落了泪。
但那次也不是因为伤心,而是愤怒和无力。
到墓前闹过那一场之后,方信欧入土,梁矜上才慢慢从恍惚中,进入了真正意识到方信欧真的去世了。
而今天,看到这些东西,迟来的悔恨不甘、伤心遗憾,才给了她重重一击。
伤心的是方信欧意外离世,遗憾的是他连死也没过过一天自由的日子。
她的不甘来自于对商锦康恨极了却拿他没办法。
悔恨……
如果她在见识过商锦康那么多次的疯狂之后,能够知难而退,避其锋芒。
是不是他就不会用方信欧的性命来威胁她了?
爱情有多重要?
对于梁矜上来说,商遇城重要到哪怕她字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了,她也舍不得离开他。
可以说,商遇城是她今生挚爱。
但是,一个人可以有很多段爱情。
所谓“挚爱”,不就是这个男人比其他男人更让她爱吗?
但凡有比较,就不是唯一的。
可是父母却是唯一的。
梁矜上为了挚爱,失去了唯一。
……
梁矜上在来这个酒店之前,就把手机卡扔到垃圾桶里了。
此时开机,也只能看一眼时间。
时间将近下午五点,今晚,商家有家宴。
梁矜上这个状态,就连商遇城都不会勉强带她去。
按照他们之前约定好的,在商遇城彻底掌握商氏的话事权之前,梁矜上要“委屈一点”,少去商家人面前露面。
但今天,梁矜上却说自己要去参加家宴。
贺小缺比较谨慎,“为什么?”
去参加家宴,遇到商锦康的可能性太大了。
在得知商锦康杀了方信欧之后,她要怎么面对他?
梁矜上声音哭得沙哑低弱,“是他杀了我爸爸,理应是他看到我心虚。我已经到这个田地,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也不怕看到他。”
梁矜上的状态是让人担心的。
但贺小缺和袁熙谁都没立场,去约束她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
梁矜上要走了,站立的样子,看起来都晃荡。
如果让她单独走,在场没有人可以放心。
但是,谁送她?
房间里两个人,袁熙不想暴露自己跟梁矜上见过面,今晚给出商锦康的犯罪证据时,她还特意避开了。
就是要明哲保身。
而贺小缺,是商遇城此时的眼中钉,他送梁矜上回家,如果被商遇城撞见了,那绝对要有冲突。
“我自己走吧。”梁矜上不想给他们任何一个人惹麻烦,“我打上车,会把行程分享给小缺,放心吧。”
袁熙在一旁凉凉出声,“你连手机卡都没有,怎么打车?”
打上车以后,怎么跟人联系?
这样一算,就更不可能放任梁矜上一个人回去了。
“我送你。”贺小缺站起来,没有一丝犹豫,“我行得正坐得端,没事。”
袁熙对这个说法持保留态度。
但不得不承认,贺小缺确实硬得得很。
他在锦城,商遇城的地盘。
倒是真的不怕得罪他。
不过袁熙又转念一想,这位贺总连商遇城的女人都敢撬,还有什么不敢的。
大概他还巴不得,今天能被商遇城撞到送梁矜上回家。
于是,就这样决定了。
袁熙自己离开,今天连开这间房都用的是贺小缺的身份证,她不会暴露分毫。
而梁矜上,则由贺小缺送回商家老宅。
这一路,两人之间格外沉默。
直到快到老宅所在的山脚下,梁矜上才对贺小缺说,自己要提前下车。
贺小缺很明白,她是不想给他惹麻烦。
“这一路都是山路。”贺小缺没有停车的意思,继续开,“不是说肚子里的宝宝不太安稳么,还是当心点。”
梁矜上没有对贺小缺提过自己又先兆流产的征兆。
听贺小缺的意思,也不是他自己根据她最近遭遇的事情中猜测出来的。
没等梁矜上问,贺小缺就主动告诉她,“刚那位袁小姐说的。她让我跟你坦白真相的时候,委婉一点。”
而事实上,贺小缺并没有委婉。
直接的方式,如果当时袁熙在场,大概会觉得贺小缺巴不得把商遇城的孩子刺激掉吧。
梁矜上全然不知,对贺小缺道了声谢,“小缺哥,我知道你对我好。所以,我更不能因为自己连累你了。你把车停在路边吧,我下车。”
贺小缺浑然不羁,直接对梁矜上道:“我这不是对你好。我让你知道这些,虽然一部分原因,是不想让你蒙在鼓里还要被那老匹夫欺负。但是更多的原因,是我想这么做。家宝,商家齐大非偶,商遇城再好,他不值得你为他牺牲那么多。”
梁矜上抿了抿唇。
贺小缺会这么做的动机,她一开始就能猜到一点。
他虽然不直说,但在梁矜上面前,已经毫不掩饰他对她的情愫了。
但不管贺小缺怎么不承认,梁矜上也知道,贺小缺帮她,最大的成分,还是在对她好。
可怜她的处境,想要成为她的后盾。
现在,虞笙入狱了,方信欧死了,贺小缺跟方家的仇怨也烟消云散了。
他们两个之间,就只剩下年少时相互陪伴走过最难那段时光的情谊。
梁矜上越是痛苦,脑海里却越是清醒地抽离出来,看得清楚明白。
包括袁熙,梁矜上也不至于糊涂到,认为袁熙帮自己全然只是为了给方信欧讨一个公道。
袁熙有自己的私心。
人性都是复杂的,谁让袁熙也爱着商遇城。
梁矜上悲哀地发现,自己已经麻木到,意识到袁熙正在对商遇城“徐徐图之”,都没有以前那种极度介意和吃醋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