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遇城这样问了,梁矜上先是下意识地点了头,但很快又停下来,像是认真在思考。
过了一会儿,她才自嘲一笑,“想这么多做什么,这么多年那个人都没出现过,说不定真的只是路见不平而已……再说,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就算某一天在路上擦身而过,我们也认不出彼此的。”
那时候,她还太年轻了。
如果放在现在,梁矜上大概会第一时间去查附近的监控。
当年的大街小巷,公路摄像头也早已普及,但她当时只是一名学生,想不到去查监控。
而且当时,她一门心思把功劳记在贺小缺头上,哪怕他消失了,她也是想着怎么把贺小缺找回来。
从没想过还有另一种可能。
冬去春来,时间流逝得不经意,伤口愈合、好友离心、监控记录被新的覆盖、旧城改造小巷拆除……
到了今天,梁矜上哪里敢奢望还能找到那个人。
她抬头,看商遇城还是一脸沉默地看着自己,像是在等一个确切的答案。
梁矜上抿了抿唇,“现在梁西洲已经想开,南意已经忘记,他们两个去了E洲,我最迫切想要找到那个人的理由已经没有了。但是,对于我自己来说,那可能是一辈子的遗憾了吧……”
不管是跟谁聊起这段相关的记忆,总让她觉得疲惫。
她微微叹口气,“我好累,可以去睡了吗?”
商遇城抚了把她的头发,淡淡道:“是我不好,让你遗憾了这么久。”
梁矜上困倦难熬,刚开始没意识到商遇城这话是什么意思,又半掩着嘴打了个哈欠以后,突然一下抬起头来!
哈欠还没收尾,微微张着嘴。
眼底因为困倦而微微冒出的泪花,看着商遇城的模样有几分憨气。
“……你什么意思?”梁矜上原本垂在一侧的手一把搭上商遇城肌肉结实的小臂,“别告诉我,你找到他了。”
商遇城的目光里有千言万语,看着她还没说话,梁矜上却如同近乡情怯,先行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她原本搭在他小臂上的手也一直收紧,透露出她的紧张,“遇城,你知道的。我被贺小缺溜了九年……希望落空的滋味很难捱。你如果还没真正找到那个人,不要给我虚假的希望。”
商遇城挑了挑眉,“我是那种人么?”
之前的每一次,房子、全家福、妹妹……商遇城哪一样不是沉默又妥帖地保管了这么多年。
没有让她落空过。
梁矜上的眼眶已经红了,“所以……你已经找到他了。”
商遇城不答只问,“等你看到他,想对他做点什么?”
梁矜上迷茫了,压根都不抱希望会发生的事,她想得越多,不是越空虚?
她摇摇头。
商遇城:“口头表达感谢?”
那肯定是不够的。
“现金酬谢?”
“如果他肯接受的话……不过,是不是不够诚意?”
商遇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那么,给他一个拥抱?”
梁矜上微微皱眉看向他,他亲口提出这个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商遇城有这么大方么?
除非……
“一个人打倒这么多小混混,难道是个女人?”
商遇城惜字如金,“不是。”
“那我抱人家……干什么……”
梁矜上越说越慢,对上商遇城的神情,脸上的困惑渐渐地转为不可思议。
“你、你……”梁矜上的眼眶红了,这事简直像天方夜谭一样。
九年前,商遇城还在米国留学。
他们压根没有一点交集。
但是对于商遇城,不能用这样浅显的思路去想他。
这个她以为九年前没有交集的人,曾经沉默着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做了很多事。
梁矜上双手一抬,把自己的脸遮起来,只能听到她的声音,像哭又像笑,“商遇城,这事开不得玩笑。”
商遇去拉梁矜上的手,她却固执地将自己藏起来。
商遇城:“我也觉得不应该拥抱,甚至不应该感激。当年他不辞而别,如今又在你身边这么久,却不告诉你。”
他的声音冷静得毫无破绽,然而,那句话却实实在在的如同一颗子弹打在梁矜上的心脏上。
她坐在商遇城的怀里,身上的战栗越来越明显,商遇城不可能感觉不到。
他抬手楼主梁矜上的肩膀,无声叹息,“矜矜。”
梁矜上用力扭了扭肩,想要摆脱他的手。
商遇城苦笑一下,“不管是什么反应,也不该是直接不理人了,嗯?”
梁矜上还是不肯面对他,低头把脸埋在掌心里。
但商遇城一垂眸,就能看到那双皙白的手背处,越来越多的液体从指缝中流下来。
还是觉得委屈了。
尤其是在知道这个人是商遇城之后,那种委屈只会成倍叠加。
商遇城就算能料到自己坦白后,梁矜上会哭,但想不到她会犟起来,理都不理他。
商遇城搂着人,在梁矜上耳边说着哄人的话,时不时掂一掂脚,晃一晃她。
上一次这样哄人,还要追溯到商傲儿四五岁的时候。
次数也不超过两次。
“好了矜矜,再哭下去,我愧死了。”
梁矜上也已经没力气了,被商遇城拉开双手。
脸上的汗与泪已经分不清,头发还被糊在脸上,鼻尖和眼睛红得没法看。
商遇城把人放在沙发上,拧了条热毛巾,给她擦脸擦手,再没了架子。
梁矜上用光了力气,陷在沙发里愣神。
这副安静纯良的样子,配上通红的眼睛,商遇城坐到她身旁,点了点她的鼻尖,“像只兔子。”
这句话在脱口而出时,无来由地让商遇城内心一痛。
据说,兔子的忍痛能力是生物界的极致,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没有听到过兔子叫。
因为兔子从出生就学会了一件事,忍住痛,不要叫。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梁矜上从里到外都很像兔子,但他宁愿她不要有那么强的忍痛能力。
梁矜上微微动了动,声音沙哑地问出了最紧要的那个问题,“商遇城,你当年知道那人是我吗?”
商遇城在她眼睛上轻吻一下,“知道。”
如果不是知道她是方家宝,养尊处优惯了的商大少怎么可能单枪匹马跟这么多小混混打架。
就算他从小练自由搏击,也架不住一群鬣狗似的混混群殴。
进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