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色门 二年后 易看
美人坐在临窗的沙发上,窗子半开着,徐徐清风拂进来,半吹起女子身上的紫缎睡衣,欲盖弥彰,美不盛收。
忽然房门打开,男子大步踏进来,直直到沙发前站定。居高临下看着她,却对勾魂画面视而不见。
段安弦回过神,抬头望向神色古怪的华明东,眼波垂下,依是伸手要:“东西拿过来了么?”
华明东扯开领带扣子,在她对面坐下。没什么表示,只说:“你很在乎那个东西?”
段安弦撑头看着窗外,怎么可能不在乎,人再开放也有个限度,廉耻之心她还是有的。若那些照片被公布于众,不仅她没脸见人,就连她的家人也很混下去了。
被人戳肋骨的滋味,可不好受。
轻蔑笑了声:“别说你搞不定自己的老婆,没办法从她那里拿到手。告诉你华明东,我可不是两三岁小孩儿,休想骗着我玩。这个孩子对你到底有多重要你很清楚,我相信你家那只母老虎识相的话也会支持你的,如果她真的冥顽不灵,那只能说明她心里压根没你,这样的老婆留着有什么用。”坐直身子看着他,眼里泠泠逼诱:“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如果再拿不来,我想,这孩子留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话音吐到一半,突兀断裂,段安弦见鬼一般瞪大眼睛,怎么也没想到前一秒还沉默不言的华明东这一刻就已愤然起身掐上了她的脖子,力道之狠戾,让她瞬息恐惧起来,只觉得他手掌稍稍一动,她纤细的脖子就要断了。盯着她渐然扭曲的一张脸,狠狠吐字:“没意思就拿掉!”
段安弦两手紧张的攀上他的手腕,泪眼婆娑:“华明东,你……你想掐死我么?我肚子……肚子里可有你的孩子……”
华明东气息沉冷的看着她,像根本不为所动,直到段安弦气息微弱的已经说不出话来,才缓缓松开指掌。坐回沙发上,掏出根烟点上。conad1;
气管空气一畅通,段安弦像逆水的鱼大口大口贪婪吸气,双手捂着变得青紫的脖子,咳得一团狼狈。
华东明静静抽着眼,扫了她一眼,不见半点儿怜惜,问她:“你该听说了吧?你的朋友容颜,也就是秦少奶奶,跟秦少离婚了。”
段安弦还没顺过气来,咳个不停无法答话。半晌,奄奄的躺到沙发上,两眼翻白的看着天花板。
“我怎么会知道,你又不让我出门,天天呆在这栋别墅里,跟坐牢有什么区别。”临了意味不明的轻笑,生命里显出顽强不息的样子,好似一场战役她打胜了。于是微微得意:“离了正合我心意,我跟她早不是什么朋友了,我想容颜现在和我一想,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彼此痛苦不堪。看到她离婚了,我很开心。”
华明东重复抽烟的动作,轻微眯起眸子:“你还能笑得出来,可见秦少奶奶说得不错,你果然心思狠毒。她离开s城了,清身出户,这样的女人倒是与众不同。”
段安弦半抬起身子,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说什么?她一无所有的离开?秦远修临了没给她一点儿东西?”这倒合乎她的心意了,容颜那天将话说得如斯得意,最后还不是落了个乞丐不如的下场。她当秦远修有多爱她呢。
不等她得意出个因果来,华明东已将她的悻然激碎:“是一无所有的离开不假,所以才说这样的女人难能可贵。但并非秦远修什么都不肯给她,听说秦远修不仅将现居的那栋别墅过户给她,还有他一半的家产也统统划给了她。不过只是世面上这样说,负责秦少这些事务的律师我认得,听说内幕则不然,秦远修给容颜的,可不单是他一半的财产,大半该是有了。可见,你的得意是没有道理的,依我看,清身出户的倒像是秦大少。他对这个媳妇,倒很看重么。”
“你说的是真的?”段安弦兀自摇了摇头,觉得不可置信又可笑至极:“怎么可能,不是秦远修要离的婚么,他怎么可能这样做,除非他疯了。”
华明东按灭手里的烟,平淡的跟她道出一个世人共认不讳的事实:“你说得不错,秦远修在这个圈子里素来都是最乖张的,这事放别人手里很不可能,但若说是他秦远修做出来的,只怕整个s城也没人会怀疑。conad2;”那就是一个奇葩,没人学得来。掷手千金的洒脱劲不是一般人可比的。谁敢估量秦大少的财产,只怕一半就已经是天文数字,莫说一大半了。
人常说舍得舍得,肯舍才有得。而秦大少这回又玩了次与众不同的,不想得了却还肯这么舍。
明眼瞧着段安弦一脸不平的愤慨,将女人的嫉妒嘴脸演绎淋漓,嘴角牵起一个讽刺笑意:“怎么?你很不平衡。不是每个女人都能有这样的命,这不仅要看造化,还得看这个人的品行是否值得。我想秦大少虽然不爱容颜,但骨子里还是十分认同她的好,除了做不成夫妻,定然也是很认同她这个人的。”
段安弦眨了两下眼,方觉他同她说这些有些蹊跷。眼前这个华明东已经不是初次在宴会上相见,觉得她风华无限好,想要一心讨好的那个男人了。如果不是因为肚里的孩子,他连她的面都不想见,这一点段安弦懂得。可是,今天又哪来的闲情逸致陪她聊天?看刚才的气势也不像仅聊聊别人的家常这么简单。
而且华东明跟容颜明显不熟,就算听别人口中提到过,也不会到了肆意夸赞的地步。
不禁冷静下来细细看他,下意识摸了下发疼的脖颈,问他:“你今天来这里,莫非只是想跟我说说秦远修?说说容颜?我不认为你会闲到这个地步,如果你真已经无事可做,不如回去继续说服你的老婆。”
华明东轻哼了嗓,视线对准她:“我的确不闲,也不是平白拿别人的故事来跟你唱曲。只是,你的朋友容颜跟我提到你了,我觉得又很有道理,便觉得应该来跟你聊聊。”
段安弦心中更加不明:“你什么意思?容颜什么时候跟你提到我,她说了我什么?”
“我刚刚不是说了,容颜跟秦大少离婚离开s城了,不过她走前给我打了一通电话,告诉我你是什么样的人。conad3;让我乃至我们华家都提防着点儿,不要被你这样的女人蒙骗。过后我想了想,觉得她的话或许真的可信,毕竟你们在一起的时间更久,更了解彼此。”
“你相信她说的话?她刻意往我身上泼脏水你也信?”段安弦顿时坐不住,又是一张疯狂的嘴脸。
华明东别过脸,她这副德行让他感觉不到半点儿优雅。这几日她越发让他失望,怀疑当初怎会对她有一刻的迷恋。觉得外面的女人当真看不得,只看到一个华丽的外表便觉得很好,实则扒开来看,还不如那些普通的更有看头。
冷冷道:“信,怎么不信,那丫头不是信口开河的人。她给我发了一段录音,不是你跟秦远修亲口说联合华明宇陷害我么。怎么?这么快就不记得了?你这样的也想勾引秦远修,眼现他的人多了,被其他男人玩过的,他连看一眼都不会。”
段安弦蓦然站起身,俏脸一片惨白:“华明东,你说什么?”
华明东不屑的笑着反问:“你没听明白?你敢说上次那事不是你做的?你刚不是说么,你跟容颜之间最希望彼此不痛快,你做了那些事不让别人痛快,现在遭反报了无可厚非。她头脑很清析啊,我们都没想到的事情她却想到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么?”
段安弦瞠起眸子,只差颤巍巍:“明东,你想什么呢,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会是谁的。你别听她乱说,她是故意挑拨。”
华明东颌首想了一下,帮她计算一些时间。
“容颜说她去你最早去的那家医院问过,你怀上孩子的时间她打听得很清楚,好心告诉我。而我也去现在的医院核查过,你猜怎么,你肚子里有这个种的时候正是我带你从国外做完脸部治疗回来,而那些日子我们明明是分开了。你接触的男人再多,也该记得我再碰你,是在你朋友结婚之后吧?虽然时间很相近,可是想算到我头上,还是不够精确。”
段安弦从沙发上跳下来,拉着华明东的衣服情绪一时很激动:“明东,你别听她乱说,时间一定记错了啊。这个孩子怎么可能不是你的。我自打跟你在一起,就没再跟其他男人有过瓜葛,以前那些便没来找过我。明东,你得相信我啊。”
华明东嫌恶的甩开她,后退一大步,冷笑:“跟其他男人没有瓜葛?既然没有瓜葛又怎么会跟华明宇接上头的?如果我没猜错,那段时间你跟他鬼混呢吧。”
他说得有板有眼,时间也在头脑中精打细算过,既然他肯来跟她把话挑明,就不怕事态弄错伤了她和孩子。说明他已经十分肯定,这个孩子不是他华明东的。
段安弦不傻,自然想得很清楚,知道华明东是只老狐狸,一但有人给他点拔了,他定然用心枋查过。不会白白受了这个孩子。一刹间手脚冰冷,知道东窗事发,也知道她将没有好日子过。
没想到容颜会是这么个以牙还牙的人,她为了陷害她,让她在危难时刻不好过累及到刘小没了孩子,转眼容颜就把算盘打到她身上,非一五一十的讨回来,大有血债血偿的意味。
除了恳求华明东她再想不到别的,即便怀着这个孩子她的地位也是岌岌可危,如果最后一道护身符没有了。她想要的东西得不到是定然的,不知他要怎么处置她。上流黑暗的一面她见多了,心里不惶恐是假的。
“明东,你听说我,我没想骗你。我是真的不知道啊,以为就是你的。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要回那些照片,你也知道,那些事情跟你也有关。我们好歹在一起过,你以前不是说你爱我的么,你不能……”
她想再说,华明东已经十分不耐烦。
“住口!”抻手狠狠捏住她的下巴,害得段安弦吃痛,却不敢叫出声来。听他又说:“如果你肚子里怀的是别人的种,或许我还能帮你一次,借着它帮我得到我该得的,怎么也不会亏待你。可是,这个是华明宇的,就只能是死了。你该知道,我最忌讳的人就是他。”一把甩开,段安弦一个不设防跌到沙发上。
再回头华明东已经转身出去,对着门外的两个男人吩咐:“好好看着她,不许她离开半步。”
段安弦知道大难临头,想追出去,刚到门口便被两个大汉拖了回来。紧接着是大门关紧的声音,咚咚的响地心里。
趴在地板上想了下,趴起身就往楼上跑。一直到卧室掏出电话,在这里没有谁能救她了,似乎她已经和整个世界决裂。思来想去只能求夏北北。
夏北北没想到段安弦会给她打电话,心里正囊着火,奈何容颜的事这两天就压在心头,没心情跟她吵。
却不想一接通段安弦的声音会这么卑微,声音里带了哭腔:“北北,求你帮我。你不帮我,我就死了。我被华明东囚禁在别墅里了,你快想想办法,找个车过来把我接出去。”
夏北北不为所动:“你不是已经攀上权贵,过上少奶奶生活了,这一直是你段弦安处心积虑想得到的,怎会让我帮你。”
段安弦一边往门外望,一边哭着求:“北北,我知道以前我做得不对。我也觉得对不起小颜,看在我们朋友一场的份上,帮帮我吧,一定得来救我。”
夏北北没那样的打算,只问她:“小小的事,是不是你借小颜的名义发给杜允的?”
楼梯上传来急迫的脚步声,段安弦压低声音:“北北,你不来我就会死。出去我一定把事情真相告诉你。”
刚把手机丢到离自己远远的床上,走了的华明东便进来了。看了神色慌乱的人一眼,去拿她的手机。她就料到他不会再让她与外界有所联系,之前华明东忘记了,刚一出去又当即想了起来。
夏北北整个下午都在斟酌段安弦的话,老实说她不太相信她。如果真有什么事,为什么不直接报警。但闭上眼想到段安弦电话里的口气,又感觉不像在开玩笑。虽然她们之间因为许多事走到今天算彻底决裂了,可是,这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彻底的事,感情千丝万缕,不是想收就收。夏北北虽然觉得段安弦该遭到些报应,却没想让她死。而且,她也说了,出来就把刘小的那事说出来,夏北北想,或许真能帮着容颜和刘小缓解那场误会。
再给段安弦打电话,那边就一直处无法接通的状态了。夏北北最后笃定,段安弦一定是出事了。
拿着包出门,跑到楼下了才想起,她有什么能耐救她?危机时候总会想到宋瑞,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已成了习惯。不想她夏北北杂草一般的人物也会有很依赖一个人的一天。
宋瑞这几天神精高度绷紧,夏北北每一次打电话给他,都会让他生成一种美好的企及。
“是不是容颜有消息了?回来了,还是跟你联系了?”
每次都如此,夏北北也由心不想让他失望下去。但没有办法,容颜自打离开,就真像从这世界上消失了一样,怎么也找不到人了。
“对不起宋瑞,小颜没有任何消息。是我有事想让你帮忙。”然后把事情同他说了一遍,如此看来宋瑞果然很仗义,听了她的话想也不想,即刻说:“你在楼下等我,我马上过去。”
夏北北远远看到宋瑞熟悉的车子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一辆一同开了过来。
然后神色略微疲惫的宋瑞从车上下来,请她上去:“我们走吧,我带了人手一起。”路上问她:“你确定刘小对容颜的误会与这个段安弦有关?”
夏北北也仅是猜想,并不十分确定。因为容颜跟哪些人走得近都是有数的,直觉秦远修不会干这种下流的事,秦家下人跟容颜无怨无仇就更不可能了。除了这些人,谁还有机会碰触到容颜的东西?除了她自然就非段安弦莫属了。
但看到宋瑞半是期盼半是憔悴的一张脸,话就不敢说得那么肯定了。由心不让看到他希望之后转而又无限失望的样子,这样起起落落在别人看来或许没什么,但夏北北却无比的心疼他。
斟酌一下,分寸道:“我想了一下,或许有可能。问起段安弦的时候,她仅说如果把她带出来,她就会告诉我真相。我觉得不该错过这样的机会。”
宋瑞转过头,一心一意看前方路况,半晌,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有希望总比没有强。”他还是觉得,如果哪一天将这些容颜认为的劫数都解开了,那个丫头一定会回来的。
车子并未直接开去别墅,而是在离那里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主要是不想打草惊蛇。
宋瑞一直都很淡定,就在夏北北心里乱跳不停的时候,他也能泰然自若的掏出烟来抽。对于这些男人这种事情似乎并没什么新潮,也不认为多么惊心动魄。有危险无非就是打一架,要么被打要么打人,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以前比这危险的事情干多了,跟玩差不了多少。
但夏北北不一样,她生活的环境相对安定许多,不辉煌也不波澜。而这些救人的画面只在电视上见到,由其在这个越发喜欢生离死别的年代里,总有那么一个重要的角色要惨糟点儿意外,来彰显患难时的情深义重,好让大家越来越冷淡的心热情燃烧一把。这让夏北北非常的心神不宁,没后悔过来,却后悔叫上宋瑞一起过来了。
宋瑞看出她紧绷个脸,面色发白。淡笑着抚她的发顶:“怎么?害怕了?”
夏北北偏过脸,一脸正式:“宋瑞,你走吧,还是我自己解决吧。”
“你有三头六臂?”宋瑞挑了挑眉,觉得夏北北一副随时准备就义的神色很可爱。将人往近身处收了收,几乎是揽着她。勾起嘴角笑笑:“既然害怕,为什么还要过来?”
夏北北回答得很干脆:“我想知道真相,不想让小颜白白背负责难。”
宋瑞眼眸色泽倏然变深,目不转睛的看了她一会儿,这个女人少有的善良,灵魂也是不掺杂志的干净惹人怜爱。如果一个人做了一件关乎一生命运的事情,想法却可能在一瞬间萌生的,然后用一个飞秒的时间便做了决定。
人生中那些看起来极其慎重的事,有时细究起来,或许会发现没什么比这更草率。
收回目光,拍了拍她的头:“你在车上等着,不用下来。放心,根本就没什么事。有我在呢,你怕什么。”
有我在呢,你怕什么。夏北北有一刻傻眼,定定的看着宋瑞洒脱的下车,再把车门关紧,大步冲着另一辆车旁的几个男子走过去分配任务。心里温暖至极,感动至极,觉得这一句是她此生听过最美的情话。没人比宋瑞说的这一句,更动听。
再强悍的女人也希望有一个男人可以当做依靠,被他广大的胸怀永远呵护。只是有些人好命能碰到,有些人可能一辈子也求不来。便拦不住一批批的女强人横空出世。当一个社会渐渐被女强人覆盖和操纵的时候,就是男人们乃至社会的悲哀。
离得有些远,听不到那边说了什么。就见宋瑞说了几句,四个男人点了点头,然后直奔别墅的方向去了。宋瑞则靠在车身上,闲散的将手中的半根烟抽完。
是了,现在光天华日的,他那一张脸只怕整个s城没有人不认得。公然去人家的住宅里抢别人的女人,这事显然好说不好听的。
夏北北一刹想明白,“扑哧”笑了一声。车门一下打开,侧首间宋瑞探进身来,眯了眯眼:“干什么坏事呢?得意成这号模样?”
夏北北脸一红,真像做了坏事被人抓了现形,嘟囔:“我什么都没干。”
宋瑞坐进来,敲了两下方向盘:“等一等吧,很快他们就能把人带过来。”
夏北北有些担心:“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会。”宋瑞说得很肯定,见她仍旧不太放心的样子,干脆说明朗了:“那个段安弦怎么说也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情人,无论杀伤力还是份量,都不会被华明东怎么看重。再说,左右不就一个住宅,又不是什么军机处,值当他华明东派重兵把守么。肯定不如我这几个下手,你就安心等着吧。”
若是别人,不见分晓夏北北一定不会安心,可是宋瑞不一样。他这么一说,她果然很神奇的无限安心起来,靠到椅背上跟着他一起等。
没多久几个男人拽着段安弦过来了,直接塞进那辆车里,冲宋瑞点头示意。宋瑞也没下车,发动车子离开。夏北北透过镜子看出去,后面那辆紧紧跟上。
宋瑞直接将车子开到一间会所前停下,拉着夏北北进去。后面一个男人带着段安弦尾随着进来,段安弦看清夏北北和宋瑞之后,静静的跟过来不吵不闹。
男子将人推进包间之后把门带上,段安弦虚惊一场,看到熟悉的面孔松了口气,看向沙发上的宋瑞和面前的夏北北。
“谢谢你们帮了我这次。”
宋瑞面无表情,冷酷直言:“我们没想帮你,不用谈谢。”
夏北北板着脸,静静的看着她,终于问出心里的疑问:“你现在可以说了吧?以容颜的名义给杜允发邮件,是不是你干的?”
段安弦拉了一下衣襟,目无愧色:“为什么怀疑是我干的?既然是容颜发给杜允的邮件,那一定就是她做的。再说,她的邮箱我怎么能用,休想让我替她背负罪名。倒是容颜,做起事来又狠又绝。我之所以会被华明东软禁,就是因为她离开时给华明东打过电话,让他以为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她这样做代表什么?分明想一下害死两条命,这就是你一直信以为坦荡的好朋友。北北,你看明白了,她这样,对小小做那些事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夏北北怔了一下,没想到折腾了一通会等来这样一个结果。直觉是不信容颜会做那样的事,奈何段安弦不承认,就无法让她在刘小面前证明容颜的清白。
“段安弦,你还有良心么?这样污蔑容颜心里真就好受?她已经离婚了,你还觉得不够?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你该了解她的性情,你不招惹她,她绝不会去招惹你,容颜一直都很有原则的。她这样做不是为了她自己,是为了小小,小小被害惨了你知不知道,难道你就一点儿都不心疼?把无辜的这样牵扯进来,不是丧良心是什么。其实你根本就想错了,虽然你对容颜做过那些事,她如果真想跟你没完没了的计较,就不会到现在人都找不见。只是你欠刘小的,就应该还回来,你不是公主,不是全世界的人都得平白被你伤害,再都毫无计较的去包容你。她这样做,一点儿错都没有。你做的那些事,是个人都会看不下去。”
“够了。”段安弦听得非常烦躁,如今战局被拉开了,她这边正是孤立无援的时候,再看到每个人都站到敌对一方纷纷指责她,怒火更冲晕她的理智。满是绝决的否认:“北北,这次不管怎样,你帮了我,我很感谢。可是,别拿容颜跟我说事,你说的那些我不知道,不是我做的,我自然没必要承认什么。我想你该换个方式活了,别总生活在容颜的影子下面,被一点儿小恩小惠收买,会显得你很没立场。”
两人争论得正火热,背后有人清清淡淡的笑了一嗓。
段安弦望过去,一直沉默的宋瑞已经抬起眸子,钢刀一样直直插到段安弦的血脉里。嘴角弧度又大又讽刺,很直白的表示他很看不起她。
“北北,你还跟这种人理论什么。没看到你昔日的闺密已经无耻到极至了么,她不想承认的事,你说再多也无济于事,有的时候有的人,并不配谈论良心这个词汇。这么愚蠢的女人,看着都烦。”掸了掸西装前摆,云淡风轻:“让她滚吧。”
夏北北回头,没问出什么显然是不死心。“可是……”
好歹他们大肆周折把她带出来了,总不能就这样放她走吧。
段安弦被宋瑞这样用言语凌辱,却一句话没说。她清楚这些人都是狠角色,现在已是内外交困,她不想再招惹是非。
宋瑞眼神蓦然凌厉:“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想恶心死我是不是?滚。”
段安弦指甲陷入掌心,看也不看两人一眼,转身离开。
夏北北还想追出去,被宋瑞一伸手拉到身旁坐好。
“你怎么就让她这么走了?兴许再说一说,她就能说出实情了。”
宋瑞按着她的肩膀,防止她再度起身。冰冷褪去一些,温润如旧。
“让她走吧,我瞧着你这个朋友并不聪明,简直傻透了。这么嚣张的女人不给她点儿教训太便宜她,如果她真聪明,乖乖的把什么都说了,我还会保她一次。她这么出去,无疑会落回华明东手里,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就是。全当帮她长记性,再说,你帮她全身而退了,刘小那边将来又怎么交代?”
夏北北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这话有理。
宋瑞顷刻转移的话题:“复试过了,下一步干什么?”
“呃?”夏北北反应了一下,才答:“体检。”
宋瑞侧眼瞄着她,算作打量。淡淡说:“减肥了?这个身体素质就不怕不过关?”
“那个体重不重要,只要硬件没有毛病,就能通过。”
宋瑞合了句:“也是。”站起身:“走吧,去吃东西。”
两人一从会所里出来,就见当街喧哗不已,一小段路况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众人七嘴八舌议论什么。
夏北北猜测:“好像出车祸了。”
宋瑞正打算去提车,听了她的话眯起眸子望过去,人群刻意躲避的地面上有鲜红的血液缓缓漫出来。看来真是出车祸了,不过这种事城市里有发生,没什么好关注的。
夏北北毕竟女人,好奇心胜,拉着他:“过去看看吧。”
宋瑞好脾气的依了她,跟着过去看。
夏北北挤进人群里的时候还在打听:“怎么回事啊?”
有见到事故全过程的,心有余悸的给她描述:“刚才一个姑娘从会所里出来,过马路时对面冲过来一辆车,直直朝她撞了上去,将人都撞飞了,看样子怕活不成了,等救护车呢。”说着还热心肠的指给她看:“你看,肇事者还坐在那里没有离开,那女人可能是吓傻了,不下车也不逃跑,就一直盯着被撞伤的人看。”
夏北北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透过挡风玻璃的确看到肇事者,就像人说的,呆呆的坐在车里一直盯着前方看,握着方向盘的姿态一直不变。看样子不是吓傻了,好像……悲伤。车子也是顶级的好车,跟人肉撞击之后车头沾了血迹,十分晃目。夏北北对肇事者没什么感觉,一个陌生女人。可是,看到血泊里的人之后,整个人瞬息僵了,大脑陡时一片空白。完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地上血流不止的人怎会是段安弦?!还是那句话,她觉得段安弦该有报应,但没想过咒她死。
她相信,如果此刻目睹这一切的是容颜或刘小,尽管段安弦那么伤害她们,她们也会忍不住心如刀绞,潸然泪下。‘感情’就是如此,你说它犯贱也好,没脸没皮也罢,最算最后是被辜负,只要曾经真的觉得美好过,有生之年便时不时会想起。有时人铬记的或许不是一个人,而一段时光。一个人会因为那段时光的难忘而被优待。就像如今的段安弦,她再怎么不耻,毕竟还有回忆留给大家,在那个可以大声哭,用力笑的年代里,偏偏有这个女人的参与,多么难以忘怀,造孽啊。
夏北北晃晃悠悠的走过去,蹲下身想抱起她,可是无从下手。太多的血液从段安弦的身体里留出,孩子定然是保不住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意?善恶终有报?刘小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眼见她自己的孩子也保不住了。
她小声的哭,企图唤醒她:“段安弦,弦子……”
段安弦努力撑起眼皮,她知道一闭上可能就再醒不来了。她还不想死,虽然过得一直不曾如意过,却真的不想死。
“北北,好疼啊……”
夏北北哽咽了一下:“医生马上就来了,很快就不疼了。”
宋瑞没想到能看到这个局面,车里车外的女人他都认得,那个手握方向盘久久发呆的女人就是华夫人。看清这两个人,事情就不复杂了,一个是想蹬鼻子上脸的第三者,一个是苦苦压抑的正牌太太,两厢碰撞再碰撞,会发生这样的悲剧就没什么不能理解的了。
救护车几乎和警车同时到达,一边将伤重的段安弦抬走了。一边把华夫人带到警车上,华夫人面对警察的到来一脸平静。她之所以坐在车里不离开,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一直以来心里都不轻松,谁说华丽的日子就比坐牢好受?在那个虚有图,却乌烟瘴气的大环境里,拿捏着性子过生活,明明已经放弃一些东西来成就另一些,偏偏那些用牺牲换来的却那样不争气,华夫人觉得,她早已把牢底坐穿了。那种心如炼狱的感觉,莫不如就这样一了百了。
华明东闻讯赶过来,华夫人已经被带上警车。任他怎么唤,隔着一扇玻璃她都不肯多看他一眼。
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如果他从一而终,没有这场婚外情,便不会相继引发这些悲剧。
华明东一早就后悔了,可是,想回头时,发现麻烦已经缠上身,想走出来并不那么容易。知道华夫人近来一直为段安弦肚子里的孩子伤神,精神有崩溃的迹象。华明东也是因为看到她夜夜失眠,才没逼着她把照片和底片拿出来。如今水落石出,段安弦已经不是什么麻烦,不想他说晚了一步,她已经走上极端。
宋瑞去医院接夏北北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这样麻烦他,让夏北北感觉很愧疚:“宋瑞,不好意思啊,总是麻烦你。”
宋瑞倒没觉得有什么,看出夏北北神色奄奄,一副无精打彩的样子,低头盯着她的眼睛:“怎么?段安弦不乐观?”
夏北北坐到车上才答他,摇了摇头:“失血过多,医院已经帮她输了血,还没醒过来,危险期没过呢,不过孩子彻底没了。我已经给她家里人打了电话,估计他们很快就会过来。”
“你不在这里陪她,放心?”宋瑞试探着问,这些小姑娘的心思他看明白了,个个恩仇非浅的样子,实则都不是什么冷硬心肠,关键进刻有情有义。细想想就里面的段安弦最有眼无珠,辜负这样的好,是几辈子都求不来的。
夏北北虽然是学医的,可是一直不喜欢医院里的味道,当时一心想要从政,与这个多多少少有点儿关系。折腾了大半个夜,头脑轰轰的疼,像要裂开了一样。恍惚了一下神,缓缓说:“在这里呆不下去,看她全身是血,推进去抢救时,是觉得她很可怜。可是,一想到当初小小也有这样的时候,而小颜就心急如焚的等在外面,滋味定然比这还难受不知多少倍。她们那么痛苦的时候我这个铁杆却没陪在身边,我现在在想,容颜决心离开这个长大的城市时到底是什么心情,她的心是否已经凉透了,绝望透顶?那晚她一个人跑出江南一定吓坏了!我知道她很依赖秦少的,然而一回来就是这样一种不堪的倒踏局面,若是我,也一定无法承受。这么多的种种,让我怎么面对段安弦,实在不想看到她。”
车里一刻静下来。
宋瑞看着灯光缭乱的不夜城,心里又慌又颤。最不想听到这样的话,每每闭上眼睛就会想,那样一双清亮眸子呈满痛的时候会什么样?也是沧桑斑驳的么?曾经看她活龙活现的样子,心里生出过一种想法,这个女子若永远长不大,就这样便很好。
如今只怕,她的心一夜就要老掉了吧。
摸索身上的烟,启音沉顿:“不要想太多,等容颜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就会回来。至于那个段安弦,她一开始便选错了路,会发生今天的事怨不得别人,也算害惨的华夫人。”吐了口烟圈,眯起眸子看她:“那个肇事者其实就是华明东的老婆,是她有意撞的段安弦。我倒是很理解她,当初利益联姻让她嫁给华明东,可是华明东一直在外捻花惹草,做为她的老婆日子如何也好过不了,这种事太多了,华夫人管不了,便一心隐忍。没想到会遇到段安弦这么不知深浅好歹的第三者,安安静静离开也就罢了,会想到拿别人的孩子再度纠缠华明东不放,我想华夫人的底线尽了,才会做出这种极端的事。她有家庭有孩子,若不是心灰意冷也不会为一个第三者搭上后半辈子。我想她恨死了华明东和段安弦。怪也怪段安弦既然想干这一行却不懂得游戏规则,该退场的时候死缠烂打,又岂知在这个圈子里是有风险的。”
夏北北听得一脸平静,事至如今她对段安弦已经无语了,以前劝过太多,都对她毫无作用,诚然段安弦并不糊涂,能做出这样的事充分说明她野心勃勃,想过上等人的生活,却懒于奔波,又没有嫁入豪门的命。真是可悲可叹。
“那华夫人怎么样了?”
宋瑞语气淡淡的:“能怎么样,故意伤害致人重伤的罪名是免不了了。”
夏北北倚在车窗上不说话了,段安弦身上背负了这么多的债,按理说是死不足惜的。
忽然觉得闷得透不过气,见宋瑞静静的抽着烟也不急于离开的样子,便想下车透透气。
宋瑞靠在倚背上想事情,也不知想了多久,一偏首夏北北已经不在座位上了。打开车门下来,瞧见她蹲在地上,一张脸埋进膝盖里,夜风中很小一团。记得初见她的样子,身体还很壮实,不知不觉竟瘦得仅剩一把骨头了。
外套脱下披到她的肩膀上,将人一把拉起来:“走吧,太晚了,送你回家。”借着灯光一看,发现她哭了,泪眼婆娑的,清泪纵横不息。心中动了一下,抬起指腹替她擦拭,轻声问:“怎么了?饿坏了?”
夏北北边掉眼泪边摇头,热泪洒得越发凶猛。不是,她只是觉得心里很空,这个城市一直被她看作大本营,现在一转身,昔日战友都退场了,她感觉举目无亲,很没有依靠了。
宋瑞捧着她一张脸,挑了挑眉:“嗯?跟我说说,怎么哭了?”
夏北北哽咽了一下:“我想放弃这次进政府的机会了,不想考了。”
宋瑞皱起眉头:“胡说,又闹什么脾气?容颜为你费了那么多心思,要是让她知道你又想放弃,不纯心气死她。是因为秦远修辜负了容颜,不想承他的好了?”
夏北北还是摇头,只能拼命的摇头。凭心而论,她不是一个任性的女人,万事都由着小性子来。
吸了吸鼻子:“不是,都不是。虽然这一次我很气秦少那样对小颜,可是一直以来我还是很感激他,他着实帮了我太多次。我不是任性,只是觉得这一切都没所谓了。以前一心想干这个,也决心留在s城,但那时不一样,虽然刘小走了,可是还有容颜。现在容颜也走了,忽然觉得很没有意思,像一下没了依恋。我一个南方人,在北方本来就不适应,选择留下便是因为有她们,现在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呢。”
宋瑞还捧着她的脸,看她的眼神有几分认真,清浅的眯着,半晌,钩了一下唇角:“谁说什么都没有了,不是还有我么。容颜暂时不在这里了,你可以归我管。否则哪一日她回来了,看到连你也走了,只怕她也不想呆下去了。你觉得呢?”松开一只手去牵起她的,他掌心温暖干燥,将她整个手包在里面,轻重适度,看她傻着脸,又追问了一句:“你觉得怎么样?以后你归我管,做我的女朋友?不愿意?”
夏北北怔愣在当处,一直不肯回答。不是不愿意,是太好的事来得太快太突然,她觉得很虚幻,像做梦一样,便不敢动弹,怕一动弹,梦便醒了。
宋瑞从来都很有耐心,眼里含着笑意等她的回答。
良久,见夏北北实在不开窍,无奈的皱了皱眉:“这丫头思维还真不是一般的慢,当初怎么拿的头等奖学金啊。”拉着她的手上车,边走边说:“回去睡一觉好好想想,要不要为了我留在s城。我希望听到满意的答案,否则你借着酒劲跟我胡乱表白就是耍着我玩的。”
夏北北情急之下一下脱口:“你怎么知道我是装醉?”莫非容颜跟他说起过?太丢人了。
宋瑞一下停住,转过身似笑非笑:“我不知道啊,原来你那天是装醉,看来你是真喜欢我。那就干脆别想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以后你在s城想横着走,可以打着我宋瑞的名号。不用再去请他秦大少帮忙了,否则我会觉得自己很不中用。”唔了一下,才像突然反应过来,又补了一句:“以后想请秦大少帮忙也没有机会了,他人不知死哪儿去了。”说到这里竟有几分伤感,原来他们男人也很婆妈,跟秦远修太久同流合污了,竟也成了习惯。
夏北北讶异:“秦少去哪儿了?”
宋瑞耸耸肩:“不知道,辞职走了。我问我秦家下人,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美国那边也问了,同样没见到他秦大少人啊。太叛逆了,不知道怎么得瑟好了。”
夏北北盯着宋瑞挺拔的背影,微许感伤。这个男人一直是她心中最美好的事物,一切欣欣向上的出发点的永动力。做梦都想跟他在一起,能站在他身边可不一般,在她心里跟皇后的位置差不多,她从来期盼不假,实则没哪一时真的以为有朝一日会梦想成真。不想,却这样成真了。这个人对她的诱惑力实在太大,大到无与伦比。所以,她选择留下。
她知道他不爱她,这个男人心里装着另外一个人,很深很真。可是,正因为他心里装着的那个人是善良的,是她也喜欢的,于是她相信这个男人也是善良的,她愿倾心以对。
身着白袍的女子一进来,就被另一个相同着装的人急切的拉过来,看到救星一般:“啊,小颜,你终于来了,快看看吧,子浩滚针了,哭个没完,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小护士痛不欲生的一翻白眼,靠到一张椅子上看容颜收拾战场。
容颜蹲到抹着眼睛大哭不止的小男孩儿面前,只闲闲的操着手偏头看他却不说话。这个状况实在有些无厘头,就连哭得一本正经的小男孩儿也觉得她做为一个医生这个做法很不对。不得忙里抽闲,暂时稳定一下情绪,停止哭泣提醒:“一般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哄我么?”
容颜抬起一只手,撑着下巴仍旧泰然自若的看着他,不忘受教非浅的点点头:“是啊,是应该哄哄你。可是,她不是已经哄过了,没有用嘛,那我还哄什么?”
小男孩儿顿时无比纠结,极认真的同她商讨:“这个法子不管用,你就得尝试着再换一种啊。再说,她哄不管用,不一定你哄也不管用啊。”
容颜弯起眼睛笑笑:“呀,你真聪明,看不出小小年纪逻辑就这么清析,你是个天才呀。”
小男孩儿一脸得意,大眼一弯,也跟着笑起来:“是吧,我们家里人都说我比一般的小孩子聪明。你信么,我已经会数一百个数了,而且是用英语,还能说很多句子。”一时情绪很亢奋,非得说几句表示一下他堂堂男子汉没有吹牛。哇啦哇啦的念起来,听得屋子里另外几个小朋友都跟着一愣一愣的。表演完毕,小眉毛一挑,得意洋洋的问容颜:“你觉得我念的怎么样?”
容颜皱了皱眉,再皱了皱眉,很有点儿不欲言说的感觉,最后眼皮一搭:“我一句没听懂。”
小男孩儿看来没料想是这么个结果,对牛弹琴让他一时觉得很没成就感,小脸一垮,煞有介事的感叹:“没文化可真可怕!”
容颜和杨小雪从病房里出来好一会儿了,杨小雪还前仰后合笑个不停,拽着容颜一只胳膊,笑得泪花闪烁:“你说现在的小孩儿怎么这么有意思啊,跟小大人儿似的。我瞧着你说没听懂时他那个伤心失望呦。啧啧,太搞笑了。”
“你有完没完了?”容颜直翻白眼,抽出手臂:“我得下班了,你好好值班吧。”
杨小雪老大不乐意的:“这就走了?那几个小毛头我搞不定啊。”
容颜不理她,每次值班都会同她念怏怏,早见怪不怪。走到门口又回头:“明天早上我会早点儿过来。”
杨小雪眉开眼笑:“算你有良心。”
这几天流行感冒很盛行,抵抗力弱的几乎都来这里报到了。由其小朋友最甚,每天马不停蹄,还忙得团团转。容颜已经好几天没正经休息过了,病情好不容易有所好转,不用暗无天日的加班,让她大大松了口气。
回家时路过菜市场,顺道买了菜回去。将包放好,再到厨房煮饭做菜,速度很快,前前后后不过十几分钟的事。两年来都是这个生活模式,像练就了一身的本事,觉得什么都这般的得心应手。
然后打开电脑,借着渐然沉寂下的夜击键如飞。昨天晚上在医院中度过,头脑中盘踞一夜的故事此刻有时间记录下来,一时才思泉涌,个个人物在头脑中鲜活,被动情的融入故事之中,正是容颜热泪盈眶的时候。
本来答应杨小雪要早去接她的班的,结果昨夜睡下得太晚,一睁眼太阳都升起来了。容颜慌慌张张的爬起来,洗漱完拦下车就往医院奔。
杨小雪刚打完一个哈欠,眼里雾蒙蒙的挂着水汽,见容颜进来,半死不活的抱怨:“小颜,你怎么说话不算话。我昨天都跟我男朋友说好了早上一起吃早餐,结果你一直不来,他等不及先走了。”
容颜边脱外套边说好话:“不好意思哈,太困了,早上没起来。”
杨小雪摆摆手:“好啦,好啦,不跟你计较了。”然后把该交代的基本情况跟容颜说一遍,拍拍她的肩膀:“就交给你了,一会儿白骨精也该过来了,她这几天风头盛得很啊,肯定专挑不中听的跟你唱曲,别理她。”
她嘴里的白骨精是一个叫白玲的女同事,长得很有几分姿色,算这一干女同志里最有看头的一个,就是妩骨横生,一举一动都像沦落风尘良久。当然,这种认知只是几个看不惯的女同事的私下说法。在男人看来似乎不尽然,眼见院长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别说什么拜倒。杨小雪一下又想到什么,眼噙不屑的八卦:“那个甲亢男是真看上她了么?他那是拼了血本追不到你退而求其次。”
容颜翻了她一眼:“你别这么说。”
“我凭什么不能说呀。”杨小雪平时也有点儿大条,有事没事爱瞎较真,一下就忘记她归路匆匆了。“我说小颜,你别替他们说好话,你这个人就是太善良了。谁不知道院长一直对你如痴如醉,若不是无数次对你献殷勤都被你秋风扫落叶一般拒之门外后,热情退去,心灰意冷,能落她白骨精手里么?你瞧她现在,用鼻孔看人了,还天天对你冷嘲热讽,我都看不下去。”
容颜已经换好衣服,抬头:“啊,我不是替他们说好话。只是觉得他俩搅和一块挺好,正好我清静了。”一想想被甲亢男围追堵截,穷追不舍的日子,心里就一阵恶汗。
当然,说院长甲亢男也并非真是他病体缠身。只是甲亢病的症状在他身上表现得有点儿明显,于是容颜凝集了自己的智慧,便想到这么一个代名词,借此表达她对院长的深深厌恶之情。
当时起这名时,杨小雪听罢摇头晃脑:“我觉得吧,他也不算是甲亢,许是有钱人腰粗胆大,说话时中气便比一般人足性,听着就有那么点儿甲亢症状的气势恢弘了。”
容颜之所以不认同,是因为比院长钱多的人她见多了,也没见哪个整日脾气火爆,气势磅礴的,个顶个半死不活的懒洋洋倒是真的。
再说,院长杨柳细腰,据说还很害怕小强,怎么也不能说他腰粗胆大。容颜觉得杨小雪说话没有科学依据,摧促着她走人。
杨小雪转身真要走了,忽然门板大开,身着大红连衣裙的白骨精扭腰晃腚进来了。把人的去路堵个正着,兴师问罪:“怎么?在背后说我坏话呢是不是?杨小雪,我最看不上你这种人,一无事处也就算了,还到处乱咬人。”将头一转,又望上容颜:“还有你,装什么清高,别人追着你跑的时候你装作不待见,现在林凡不爱你了,你又受不了了是不是?”
容颜一脸诚肯,实话实说:“我以前更受不了,其实我现在也不待见。你把人看住了,别让他再出来咬人是真的。”那个“咬”字被她说得无限模糊,根本听不明白。
白骨精一时愤慨,气晕了头,以为抓住玄机大声指责:“好啊,你说院上乱咬人?看我不去告诉他。”
容颜作势抠了抠耳洞:“你刚才说什么?说院长乱咬人?你骂他是狗么?我可没那么说,你哪只耳朵听我说‘咬’了?”
杨小雪很得意:“我没听你说这个字,但白玲说得可是很大声。”
“你们……”白玲气得直跺脚,“你们就是没人喜欢,嫉妒。”
此刻外面已经有个听墙角的站了太长时间,小脑袋探进来,奶声奶气:“我可以进来吗?”
杨小雪一扭头:“子浩?”
子浩牵着妈妈的手现身,说正事之前也在一旁点头:“刚才我和妈妈也听到了,容姐姐的确没说咬字。”一指白玲:“是你说的。”
白玲彻底无话可说,哼了一声,扭头出去。
容颜跟子浩妈妈打过招呼,来摸子浩的头:“你们今天不用打针了,已经完全康复了。”
子浩妈妈坦言:“知道今天不用打针,不过这孩子非要过来找你,说他有话要说。”
容颜蹲下身,与男孩儿平齐,问他:“你想说什么呀?”
子浩小眉毛忽然纠结,一脸惆怅:“我……我是想来跟你说,我昨晚躺床上一想,发现我把英语念成俄语了,昨天不怪你没听懂。”
容颜一怔,“扑哧”笑了:“你会这么多语言,太聪明了。”
子浩低下头,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抓着衣角揪啊揪,小声说:“我觉得你很诚实,所以,我想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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