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拜请张则,星稀河影转霜重
杜鹃千里啼春晚,故国春心折。
海门空阔月皑皑,依旧素车白马来。
山川城郭都非故,快马任平生。
人间寂寥最难平,消得几回潮落。
十一月初九,在大雪纷飞来临之际,吕布终于自斜谷完全退出汉中,太史慈亦开始着手处理汉中事务,不过整个汉中倒显得格外平稳,无论是田地清丈、户籍统计,还是官场整治、人员整顿均是四平八稳,风平浪静。盖因汉中胆敢心思歪斜者几乎全部清除,余者皆是如申家这般完全配合,或者是南郑赵、赵、祝氏等中立低调家族。
汉中太守府,原刘备车骑将军府,太史慈正在奋笔疾书。
“军师!雒县来报!”申耽恭敬呈上一封筒信。
“哦?义举来啦,给吾观之。”太史慈接过,拆开腊封,小心阅读起来。申耽昔日为救家族而转投刘备的憋屈早已不见,如今对于太史慈已经佩服五体投地。
“敢问军师,莫非是主公召唤回蜀?”申耽小声问道,因为刘备十日前有信来询归期,太史慈将心中关于汉中的安排尽数回信。
“嗯,主公欲进行大祭,召我等返雒县。”太史慈收起信来,反而问道:“义举,关于汝之安排,吾想听听汝的意见?”
其实,太史慈对于申耽已有安排,一是留任汉中为户曹,接替崔质,在崔质半年的基础上,来年正式实施清田策、一条鞭法,摊丁入亩之策则需要缓行,因为如今汉中存在大量空置田地,除小部分用作屯田和奖赏有功之士外,其余大部分田地还需要分给百姓。二是随自己入蜀,作为军师府门下。
“军师,吾愿长随左右!”申耽一愣,立即躬身一拜,“昨日,吾已将申氏所留十万亩田地,全部交予崔户司,只要军师宣布一条鞭策,吾便公之于众!”
“你啊……”太史慈失笑,没想到申耽竟然如此大气,几乎将申氏家产全部交公,于是端坐正式道:“义举,汝心吾知,不过此例一开,汝便是天下世家眼中钉,与坐拥数千万倾的豪族作对了!”
“军师,申耽愿为主公手中剑,揭开益州土改大幕!”申耽再次拜倒在地,心中却是不断唏嘘,对于这巨额家产全部交公,不心疼是假,不过自己已经连续坑害汉中世家豪族和益州大族两次,早已不容于世家,如今只有一条道走到黑。
“嗯!请起!”太史慈心中感慨,亲自扶起申耽。不管今后如何,不管申耽是何所想,申耽此举着实帮了自己土改大忙。
“既如此,暂且稍后,主公有大用!”待申耽起身,太史慈正式道。
“谢军师!”申耽心中狂喜,堵对了!刘备如今坐拥益州天府之国,文臣武将如雨,士兵精良,只不过因为连翻大战,导致粮草短缺,只要自己全力配合刘备和太史慈土改之策,不出三载,益州钱粮充盈之后,天下孰能相抗!
“嗯,一举,走,随我拜访张则,张刺史!”太史慈见时辰差不多,便起身叫上申耽一同去拜见这位如今汉中硕果仅存的两千石官场巨擘——张则。
“诺!子龙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申耽恭敬道。
“走吧!这位老先生可没那么简单!”太史慈一笑,心中倒是充满一种期待感,若是此番顺利,汉中则大定,日后也将成为刘备大军北上和东进的绝对大本营。
移步门外,太史慈头戴进贤冠,前高七寸、后高三寸、长八寸,身穿青黑色儒袍,腰缠青绶,下吊一圆珠玉佩,左侧佩三尺长剑,浑身上下少了几分战场威风杀气,多了几分儒雅。
张府,位于南郑西城,城中达官显贵云集之所,占地近三十亩,称不上大亦不能叫小,倒是符合张氏家风,有蕴而不张扬。
“父亲,太守府传信,太史军师将至!”张虞听门房来报,太史慈前来拜谒,心中既喜又忧,连忙赶回后院面见父亲。
“太史慈么?终于来了么……”正躺着卧榻半憩的张则睁开浑浊的眼睛,眼神幽幽,一头苍苍白发虽枯却有着不一样的精神。
“我儿,开中门!吾亲自迎之!”张则缓缓起身,多年的平叛征战导致暗伤无数,没成想归隐南郑,依旧逃不掉风云相随。
“啊!父亲!这……”张虞一惊,这中门岂是轻易开的,于是疑惑道。
“虞儿,这太史慈非同寻常,乃龙之辅弼也!”张则忽然眼中精光一闪,“吾虽避乱一隅,然天下大事亦在吾胸!我本以为天子暗弱刘氏日萎,可这刘备却横空出世,狂扫益州,如今坐拥蜀地,兵精将广,岂是刘焉所能及也?若非有太史慈相助,刘备焉有今日?”
“嗯,父亲在理!我这去准备!”张虞一听,确实如此。
一个时辰后,张府中门大开,周道干净整洁,虽无花团锦簇,但人人神情肃穆,倒显得一番大气。张虞立于门右,眼神却盯着左侧道路,神情既有期待又心中担忧,生怕举措失礼。其父张则却是神情淡然,眼光清澈,安然立于中门之后影壁之前。
“嘎吱……”马车一声清脆的轮毂停止声响起,太史慈、赵云、申耽一行来到张府门前。
“张虞,见过太史军师!”张虞恭敬走到车驾之前。
“慈,见过张公子!”太史慈回礼道。
“太史先生,家父已在中门迎侯!”张虞躬身道。
“诶,岂能劳烦长者,吾当去请罪也!”太史慈一听,招呼众人,立即走入中门。
“哈哈!久闻太史军师大名,天之麒麟,果然非同凡响!”张则人未至而音先至,一句天之麒麟倒是太史慈一时失神。
“岂敢,后辈小子太史慈见过张公!”太史慈离张则数步,便立即躬身作揖,“刘公称后辈子义即可!”
“那吾就卖老称大一番了。”张则笑脸相迎,心中却道太史慈此番以后辈之礼进,图谋不小啊。“请!”
“刘公请!”太史慈退出一步道。
“诶,子义汝为贵客,当先行!”张则摇头道。
“长者理当在先,慈怎可僭越?”太史慈不受。
“既如此,那便同行?”张则问道。
“善,请!”太史慈点头道。
半注香至,张则领着太史慈一行来到北屋正堂,屏退左右,依次就坐。
虽然太史慈自称后辈,可张则却不敢欣然应之,在座次之礼上自然严遵礼仪。太史慈主宾,东向而坐,赵云在其右,申耽在其左;张则西向而坐,与向太史慈相面,张虞位于张则之后,恭敬随侍。
“子义,且品其酒,此乃吾三十载之珍藏!”张则举樽邀饮道。
“哦?确实荣幸之至!”太史慈长袖遮掩,一口而尽,“此乃好酒,醇厚而不失淡雅,正如张公之纯雅忠勇护国之本性!”
太史慈赞叹道:“张公卧虎之名,威着南土,永昌、越巂、巴郡板楯蛮夷和桂阳盗贼,闻张公名而自溃!徙凉州及魏郡,皆为大治!并师心独见,鄙于综采,变巧不竭,景多触目,当为画坛大家!”
“哈哈!不过徒有虚名,不值称当!”张则闻言,太史慈竟将自己半生履历道出,心中不免自得,但心中亦是警惕起来,随即转移话题道:“不过,子义坐镇汉中,事务繁多,今日不知为何而来?”
“为我汉中黎民百姓而来?”太史慈躬身一礼,正声道。太史慈正式查阅资料,心知张则虽出身大族,却洁身自好、爱护百姓,同时又严令家族不得大肆购置田产,只图温饱即可。
“哦,愿闻其详!”张则闻之端坐。
“张公昔日曾治魏郡、桂阳,不知二地其民如何”太史慈问道。
“嗯,这……”张则沉思一会,叹气道:“魏郡富庶,百姓安居乐业;桂阳穷困,黎民果腹难求。”
“张公,魏郡真乃百姓安居乐业否?”太史慈似笑非笑道。
“唉……”见太史慈眼光异样,张则心知肚明,便道:“魏郡虽富,然其平民亦是苦中度日,租赁魏郡审氏、程氏、冯氏、束氏等大族田地,所产五石,四石上缴,一石活命尔……吾昔日曾聚众族,令其减租,可不久吾竟以郡县大治为由被调至西凉,徒奈何也!”
“呵呵,此乃州郡大族之策,凡有碍其利者,均以各种事由调离。”太史慈点头道,“那桂阳之地与之民又如何?”
“桂阳山多地少,又汉夷相间,凡水道良策肥美之地均为桂阳刘氏、耒阳谷氏、耒阳罗氏、曲红黄氏等大族以及左氏,褚氏所有!”张则回忆道。
“确实如此!刘公为何不言其民如何?”太史慈追问道。
“唉,不说也罢……”张则摇头道:“饥不果腹,忙碌一载,所得五斗……”
“是故,桂阳多盗贼,官府愈剿愈多,若非当年张公以招抚之策,安顿穷民,恐怕今日桂阳已遍地是匪之景了吧?以吾之见,不过数载,遍地是匪之景应当重现!”太史慈接过话来。
“……”张则一时无言以对,太史慈所言确实如此。良久,张则嘶哑着问道:“今日子义前来,所谓何?”
太史慈闻言,走到张则身前,躬身一礼,“我主刘玄德欲请张公入蜀,特命吾前来相邀,我主两载以来多是一路征战,如今骤得益州,当需张公这般国之栋梁!”
“诶,子义不得如此!”张则亦起身回礼,推辞道:“吾已六十有五,尚不知苟延几载,当不得皇叔之邀啊!子义,还是实话道来,若吾力所能及,当全力支持!”
“哈哈!张公,慧眼如炬!”太史慈道:“此番,主公命我来拜谒张公,目的有三,其一自然是请张公出山;其二是征辟张虞公子为牂柯郡太守,为我主安稳南部!”
“什么?”张则和张虞大吃一惊,互视一眼,不知太史慈其意。刘备竟然诚意如此之高,一郡太守之位就这样轻易允诺?最终,还是张则老辣,若有所思道:“敢问第三是何物?”
“请张公支持我主清田、并税、摊丁入亩三策!”太史慈躬身道。
“敢问军师,何为清田、并税、摊丁入亩三策?”张虞忙问道。
“顾名思义,清田则是清丈田亩,不许隐瞒,所有田地均登记在册!并税,乃是将田税、口赋、算赋以及力役合并,不再分开,而是合并缴纳,并以丁数和田数为基,不许各地私自摊派苛捐杂税,凡违者皆斩!”太史慈解释道。
“子义,前两者并无不可,昔日诸多先贤有过前例,不过最后不了了之罢了,恐怕关键就是第三策了吧?”张则抚须问道。
“张公所言极是!我主三策关键在摊丁入亩,正是吸收前辈先贤经验不足而改进之策。前两策实为第三策铺垫,所谓摊丁入亩,则是将丁税摊入田税,按地亩之多少,定纳税之数目。地多者多纳,地少者少纳,无地者不纳!”
“嘶……”张则猛地起身,喃喃道:“昔日尔等清田,吾便知尔等定有后续之策,没成想竟是这……”
张则回过神来,眼中精光闪闪,追问道:“子义!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汝这是在掘天下世家根基,日后定然不死不休啊!”
“张公!为我大汉国祚绵延,此策必须执行,否则昔日黄巾之祸定当重现,我主之策,乃取余者而补不足,以田地多者养寡田之人,同时限制土地买卖,大力发展商贸,吸收人力,再造文景盛世!”太史慈沉着道,“若此策大行天下,我大汉国祚当能再延数百年!为此,我主愿向天下开战!哪怕日后失败而身死族灭,亦是无悔!为何?盖因此策一出便是浩荡大势,凡违逆相抗者,纵是一时回浪,但依旧难逃大势!此乃人心所向!”
“皇叔真英雄也!”张虞听闻,心中澎湃之极,对着南方遥拜。
“子义,吾不信,汝会如此轻易实施此策,是否定有安排?”张则人老成精,自然不会被太史慈言语所激。
“先以汉中为基,试验三载,而后推之益州!若成,则此策随吾主脚步,席卷天下!”太史慈朗声道。
“具体何为?”张则追问。
“明者,晓之以理;利者,钱物换之;反者,诛杀族首,家产推恩!”太史慈一言一语道,眼神犀利。
“哈哈!大善!好一个家产推恩!妙啊!妙啊!”张则听闻拍手称奇,立即道:“吾愿入蜀,面见皇叔!若此策真行,实乃我大汉之福啊!”
“父亲!吾亦愿入蜀,听皇叔调遣!”张虞亦道。
“子义,这汉中何时实施?”张则此时忽然明白过来,李、杨、程、黄等诸多汉中大族为何会烟消云散,原来自刘备入汉中时,便已经撒下滔天大网,或许张卫、赵文之反以及吕布入汉中皆是眼前之人谋划?
念及此处,张则猛地心中一寒,意识到眼前之人绝非这番儒雅之表相,其胸壑不仅有才华谋略,更是有阴谋诡计。今日若是张氏拒绝,恐怕日后就算不被清除,亦要被不断打压致死!
“明日!”太史慈淡淡道,然后看向申耽。
“张公!”申耽拱手,郑重道:“明日,吾申家数十万田地全部交予太史府户曹!不出三日,汉中各地皆知!”
“当……”张则、张虞手中酒樽全部跌落。张则更是看向沉默在旁的太史慈,喃喃道:“子义!好大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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