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五章 波澜(为不见月色染天澜的白银盟加更

炼金之火中,逝水的轮廓在瞬间分崩离析。

当束缚着湘君的钢铁化为了涌动的铁水之后,便有浩荡的鲸歌从火中响起,庞大的轮廓自炉心中浮现。

宛如巨鲸那样巍峨庞大的身体,背生双翼,翱翔在烈火之中。

——鲲鹏!

同时,炼金之火陡然一震,竟然化作了暗红。

再然后,就连火焰也被撕裂,不,应该说,就像是凝固的沙堡那样,被洪流……冲垮了!

无穷尽的暗红从其中喷薄而出,向着四方流淌,弥漫,扩散,瞬间充斥了熔炉的每一个角落,几乎快要撕裂封锁,满溢而出!

地下的设施都在剧烈的震颤。

那不是刻意而为的攻击,在失去了应芳州的主导之后,不过是蕴藏在圣痕中的奇迹遵循炼金术的定律,理所当然的展开了而已。

然后,便化为了无穷尽的海洋。

所过之处,就连钢铁都在飞快的锈蚀、扭曲和断裂,纷纷染上了一层漆黑,就好像地狱的洪流肆虐。

而构成这一切的,乃是数之不尽的悔恨。

悔恨之海!

“好久不见。”

槐诗轻叹,仰望着炉心中遨游的鲲鹏幻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当这一份力量作为武器,用以对敌的时候,所感受到的乃是无与伦比的安心和愉快。可当槐诗真正来面对这一份庞大的遗恨的时候,却感觉根本无从下手。

此刻,在熔炉里,灵棺飞速的展开,将湘君的圣痕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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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已经到极限了。

可是没有逝水的拘束之后,这一份遗恨却根本不会停止,依旧在不断的涌动,扩散,仿佛永无休止。

这样下去的话,一旦灵棺的结构从内部被破坏的话,那么治愈魂魄补全生命的力量就将彻底消散。

届时,就再也谈不上什么天阙之础了。

可如果施以破坏,将鲲鹏击溃的话,这一片悔恨之海定然也将如无根浮萍一样消散。但到时候,重铸也再谈不上了,搞不好湘君的圣痕都会受到损伤。

“这可有些难搞了啊。”

槐诗挠头,轻声感慨:“到最后都不愿意做出改变,上了年纪的老人是不是都有点固执过头?好歹变通一点嘛。”

他翻阅着手中彤姬给的说明书,找到了挽救方案,正准备调动铸造熔炉,开始逐步消磨那一片悔恨的海洋,却发现,扩散的海洋停止了。

灵棺合拢,封锁内外。

那一片来自于石髓馆的矩阵将海洋束缚在其中,然后,向内收缩!

因为在钢铁的座椅上,那个老人抬起了手,展开的五指缓缓合拢。

将这一份悔恨,死死的,握在了手中。

槐诗愕然。

房叔?

有崩裂的细碎声音响起,从老人青筋毕露的手背上,血液流出。

“少爷,或许是我作为人的时光尚且短浅,未曾领悟过什么样才是悔恨……可我觉得,人生不应该是为了悔恨而活。”

房叔抬头,看向了槐诗,神情愉快又欣慰:“到了我这个年纪之后,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是‘现在’才对。”

过去过于沉重,未来又太过遥远。

倘若不紧握现在,只是徒然悔恨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还是早点带女朋友回家吧。”

他无奈的提醒:“不然的话,万一跟罗素先生一样打光棍了怎么办?就算四五十岁了好不容易结婚了,到时候有了孩子,我恐怕也带不动了啊。

我还打算趁着带的动的时候多带几个呢……”

“……”

呆滞中,槐诗不知道应该感动还是无奈。

可不知为何,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尽量吧。”

他摇了摇头:“才十八呢,你着急什么啊。”

伴随着话语,归墟的庞大门扉却在他身后缓缓浮现,张开,海量的源质沃灌其中,令火光自黑暗的最深处重燃。

而槐诗踏前,一步步的迎向了那一片悔恨之海。

向着鲲鹏。

“何必生气,是我哪里做的不对吗?”

他展开双臂,向着悔恨之灵致意:“来,倘若哪里有什么失误的话看,如果就请当面指点一下,怎么样!”

槐诗微笑。

高亢的鲸歌声再次响起。

无形的桥梁在两座熔炉之间接续,令收束的海洋呼啸而出,宛如四海决堤,浩荡的洪流中,鲲鹏展开了遮天之翼,顺应着槐诗的呼唤。

从天而降!

瞬间,穿透了他的身体,流进归墟,深入到他的意识里。

无穷尽的悔恨之海消失无踪。

一片死寂。

只有槐诗踉跄的后退了两步,弯腰,捂住喉咙,瞪大眼睛,就好像一口气喝光了一整桶的伏特加一样,面孔潮红。

有炽热的烈光从眼眸中放出,就好像两盏探照灯一样!

“这个味儿……”

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嘶哑:“还行!”

轰!

海潮澎湃的声音从他的躯壳之中响起,令他哆嗦了一下,几乎站不稳。紧接着接连不断的巨响从归墟中爆发。

在钢铁化的右臂之上,铸造熔炉再次展开,那些繁复的结构迅速的运转着,摩擦出道道火花。

就是现在,以归墟为炉,穷尽四海之水,重铸悔恨!

在铸造之术的牵引之下,遍布了整个地下的铸造熔炉再次启动,自发的抽取着整个丹波的电力储备,向着此处供应。

化为了炽热的雷霆之光,从天而降。

可未曾落地,就被归墟的力量所吸引,没入了槐诗的右手之中。

渐渐的,耀眼的电光消散。

鲲鹏的鲸歌自黑暗中回荡,徘徊,自浑浊渐渐清亮,穿透了归墟的阻碍,响彻大地的最深处。可就连大地也无法封锁那样悠远的歌声。

令天穹为之共鸣!

浓郁的水汽凭空涌现,环绕在槐诗的周围,瞬间化为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浓雾之中,澎湃的潮声回荡。

到最后,金铁鸣叫的声音从潮声和鲸歌里升起。

撕裂了一切微不足道的余音,细细的一线,却悠远的在天穹和大地之间徘徊,呼应着远方碧蓝的大海。

无形的波澜以此为基础,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群山无从阻挡,所过之处,在河流中,在湖泊里,在便利店的柜台和冰箱中,在海水过滤场,在汪洋汹涌的海面之上,在一切有液体的地方。

不论是茶杯、水壶、还是任何水面上,都形成了一阵阵向外扩散的细碎涟漪。

就仿佛全天下的水都来自同一个源头那样。

感受到了这一份无远弗届的权威。

于是,风平浪静。

万里无云。

现在,浓雾之中,槐诗抬起头,环顾着四周。

可视线却仿佛顺着雾气在一同的延伸,形成了三百六十度的视野,随着无数缝隙向外绵延,顺着通风管道瞬间遍及了整个研究中心。

看到了数十条巨大的生产线井然有序的运转,数百名睡眠不足的免费劳动力们在怨念的徘徊在岗位之间,同时,看到办公室里锁起门来悄悄打瞌睡的主管……

槐诗微微皱眉。

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跨越了漫长的距离,清脆的声音瞬间在主管的耳边响起,伴随着阴森的话语:“上班睡觉,扣钱!”

“我不是我没有!”

主管瞬间惊醒,从桌子上爬起,慌乱的看向四周,可是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只感觉自己做了一个逼真无比的噩梦,冷汗淋漓。

仿佛看到有一双冷酷无情的目光在背后窥探。

再不敢偷懒。

槐诗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收回视线。

当涌动的浓雾随着槐诗的意志迅速消散之后,这一份夸张的感知却没有随之一同消散。似乎只要他愿意,只要有水汽存在的地方,视线都能够延伸过去。

倘若收束为一线,追求极限感知距离的话,顺着地下的暗河,他的视线甚至能够穿过隔在中间的丹波,投入到海洋之中去。

很好,这样以后抓起绩效来就得心应手了许多。

让我看看哪个还敢上班摸鱼划水的……

不过,这不过是附带的功能而已。

当他低头的时候,便看到五指之间紧握的武器,以悔恨所铸就的源质武装,焕然重生的湘君遗物。

没有任何不协与瑕疵,圣痕和物质融为一体,浑然天成。

依稀还维持着不久之前的轮廓,可材质却已经截然不同,再无钢铁的色彩,宛如最清澈的流水所凝结而成,内部一抹碧蓝流转,宛如浩瀚的海洋,时而平静,时而波浪滔天。

只是拿在手里微微挥舞,便有暴风向着前方席卷,浩荡的潮声迸发,在封闭的地下空间内回荡不休。

当槐诗随手将它撑在地上的时候,却听见了大地一阵哀鸣,足以近距离承受炮火冲击的合金钢板瞬间弯曲断裂,出现一个大洞。

几乎连带着他一同掀翻!

槐诗骤然色变,连忙把这玩意儿提起来。

虽然入手轻若无物,可他感觉,倘若不加以拘束,这玩意儿的自重就足够在地上凿出一个深邃的裂口,笔直向下。

放着不管的话,哪怕是穿透地壳也不再话下。

同时,从上面传来一阵无比熟悉的气息……

他抬头看向面前老人。

难以置信。

“看样子,大功告成了啊。”

老人欣慰的颔首:“这样的话,以后少爷出门在外的时候,多多少少也算有在下陪伴在身边了。”

槐诗,沉默着,无言以对。

只能伸手,用力的拥抱了他一下。

“谢谢你,房叔。”

“举手之劳而已,能够起到作用就再好不过了。”房叔微微一笑,坦然的接受了来自槐诗的拥抱。

最后,看向了槐诗手中的铁锏,好奇的问道:“它有名字么?”

“我想想。”

槐诗端详着手中重生的铁锏,陷入沉思,可莫名的,脑中却浮现出古老的话语:“执敲朴以鞭笞天下,威振四海……”

他眼前一亮,微笑:“既然是搅动四海的天阙之础,就叫它‘阿房’好了!”

房叔愕然。

在槐诗的手中,沉寂的长锏微微一震,泛起来自潮汐的余音。

宛若欣喜。

如此顺畅的搞定重铸,实在是出乎了槐诗的预料,得益于房叔的协助,甚至比原本想象的还要更加轻松。

如今,新武器入手,源质武装+1。

可喜可贺。

那么,当务之急当然是找个什么地方赶快试一试它的威力和效果,只不过,从来找一个好用方便而且揍起来不心疼的工具人呢?

“房叔,麻烦你晚饭多加一个人的。”

槐诗说,“不用准备太多,那个家伙的食欲到时候恐怕不会特别好……”

说着,他掏出手机。

顺畅的翻出了雷蒙德的电话。

愉快的,编辑短信。

【在?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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