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经过任何的通报和外交照会,来自罗马皇帝的行宫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俄联的上空之上,军队机场的正上方。
放在任何时候都可以称得上是战争宣言一般的可怕景象。
而此刻,在经过短暂的喧嚣和混乱之后,一切又很快的重归秩序。就仿佛视之不见一样,来自牧首们的决议下达到了乌拉尔。
讨厌的邻居来串个门而已,不必大惊小怪。
一切照常运转。
而很快,获得登陆许可的两位侍卫官手捧着代表权威的竖棒之斧,身披金甲,昂首挺胸的走进了他们的休息室。
环顾一周之后,无视了槐诗身后跃跃欲试双眼放光的安娜,在他们面前停下了脚步,“罗素先生,陛下有请!”
“陛下?”槐诗有些呆滞,“哪个陛下?”
“注意措辞,槐诗先生。”
侍卫官神情一凛,昂然说道:“罗马,只有一个尊贵的陛下,人民,也只有一个无上的皇帝!”
槐诗,眼前一黑。
如今的罗马皇帝,有史以来第六位‘提图斯‘,就在空中庭院之中,要接见罗素?
不是,你一个皇帝,罗马之主,就为了这个跑到俄联来反复横跳!
你图啥!
“皇帝这种职业,有时候孩子气起来可真可怕啊。”
罗素自嘲的摇头:“原本还想着抛硬币呢,如今看来,那位陛下多半不会允许硬币上有同自己并列的图案吧?”
在他抛硬币之前,硬币就遵循皇帝的意志,给出了结果。
“跟上来吧,槐诗。”
罗素向着身后的学生以及学生的学生招手:“带你们去空中庭院开开眼界。”
侍卫官悄无声息的为他们让开了道路。
恭迎皇帝的贵宾驾临。
明明如今的世代有了更好的选择,有更好的直升机和更便捷的方式,可罗马人依旧遵循着往日的规矩,以不具备任何性价比的方式,选择了黄金马车往返,并引以为傲。
而当真正站在那半空中的巍巍城阙前方时,便能够感受到地面上所不能感受的压力和惊叹。
如此浮夸又如此奢靡的令这一座华贵的宫殿翱翔在天空之中,并没有对搭载任何的武器和装备,以纯粹的炫耀为目的,展现出了奢华又辉煌的美。
就连脚下平滑如镜的大理石板上都镶嵌着金色的纹路和浮雕,触目所见的艺术品和精致装饰更是数不胜数。
宛如被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所包围了一样。
黄金、鲜花和美人,令人目不暇接。
往来的仆从们披着白色的丝绸长袍,刚健而俊美,面目姣好,而充满各色风情的美人令人看花了眼睛。
周到的服侍更是无微不至。
只是,在侍从低头的时候,槐诗头也不回的抬手,拍在了安娜的后脑勺上,“别老看人家的脖子根。”
“我又没看。”少女狡辩:“你怎么知道我看了?”
“因为我也在看啊。”
槐诗回头瞥了她一眼:“我还知道你看低了一公分。”
安娜瞪了他一眼,气鼓鼓的没有说话。
那些仆从们恭敬的服侍着,虽然听不懂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但莫名其妙的却感觉脖子有点发凉。
跟随在旁边的礼官的眼角微微一跳,面无表情,假装没有听见如此不敬的对话。
越是向内,沿途所见的一切就越是华丽,到最后,槐诗几乎都要麻木了。
可当最后的大门在他眼前敞开的时候,他依旧忍不住瞠目结舌。
因为浓厚的水汽从门缝之中喷薄而出,伴随着水流的细碎声响,还有歌唱和瀑布的轰鸣……纯白的大理石墙上毫无瑕疵和缝隙,而雕刻在其上的兽头则源源不断的喷出温热的水流,从最高处的平台上流下。
而铜炉中焚烧的香料则让空气中都氤氲着馥郁的暖意。
在乐师们现场演奏的悠扬旋律里,此刻槐诗眼前的,赫然是一座……澡堂?
“嘶……”
槐诗倒吸了一口门后为数不多的冷空气,忽然有一种自己并没有来到罗马皇帝的行宫,而是不小心闯入了一座东北大澡堂的幻觉。
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拿个手牌,然后冲干净之后去池子里泡一会儿,蒸个桑拿后再上去搓个大澡,最后来一顿自助,就可以倒头就睡。
你们这个行宫,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槐诗忍不住脑补起那位皇帝趴在按摩床上享受搓澡,勤劳的师傅搓完后背就娴熟拍一下屁股,示意陛下您翻个面的场面……
这可太刺激了。
“傻愣着干嘛啊,槐诗,换衣服啊。”
已经走向更衣室的罗素向着槐诗招手:“沐浴可是罗马文化不得不体验的一部分,这可是贵宾级的招待诶,还犹豫个什么?难道你在想什么羞羞的事情?那你可要失望咯……”
老头儿大笑着,就已经走进门去。
槐诗的表情抽搐着。
说实话,还没做好跟这老头儿‘坦诚相对’的准备。
犹豫了许久之后,还是有点无奈的换了衣服,只是在回头的时候,眼神却在罗素的后背上停顿了一下。
那个消瘦的苍老男人已经围上了浴巾。
赤裸的半身之上,却覆盖着一层触目惊心的烧伤痕迹,以及,两道交错的疤痕,肌理的断面清晰可见,哪怕经历了漫长的时光之后,也未曾能够完全愈合。
而就在那遍布伤痕的后背之上,却铭刻着庄严而肃穆的轮廓。
漆黑的巨树分为九叉,所代表的乃是九大王国。那些横生的枝条棱角锋锐,彼此纠缠在一处,就化为了仿佛要囊括整个世界的庞大图腾。
世界之树。
以密米尔之泉为源头,所演化出的伟大神迹。
这便是世间一切真知的象征。
而察觉到槐诗的凝视,罗素只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瞥了他一眼:“身材不错哦,可惜有点太白,要多晒晒太阳,要不回头老师的日晒浴箱借你用几天?”
“免了。”
槐诗摇头,一阵惆怅。
除非找深渊造型师重新调理,否则自己这辈子是晒不黑了,恒定小白脸。
而就在他们随着侍从,刚刚踏出大门,跨上通向高处的台阶时,就听见最高处传来了不耐烦的沙哑声音。
“太慢了,罗素,朕可是等你很久了!”
就在最高处的平台上,足以将所有美景一览无余的位置,是一座宽阔而庞大的浴池。
说话的人背对着他们,随意伸手,从侍从的托盘中取下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看上去约莫三十余岁,可是却早已经双鬓斑白,长发披在肩头,面孔上还沾染着水滴。
就那样毫无遮掩的坐在华丽的浴池中,双臂随意搭在了浴池的边缘。难以想象,那是罗马的至高统治者,权威的主宰,谱系之王,全境最为尊贵的皇帝。
此刻,他回眸俯瞰着身后迟来的两人,似是戏谑:“竟然胆敢让皇帝久候,实乃不敬!”
明明从他的口中述说的乃是拉丁语,可传递到了自己的耳边,从灵魂中响起的却是槐诗所无比熟悉的东夏声音。
被那一双漆黑的眼瞳看着,他心中本能的一紧。
哪怕并没有任何的杀意和厌恶,可直觉却在不断的发出警报,仿佛告诉他,世上一切,都掌握在这个男人的手中。
下意识的就想将刚刚幻想的搓澡场面掩埋起来,还添了两锨土,恨不得踩平了。
万一让人知道了,自己怕不是要在贵宾级沐浴后面享受贵宾级断头了。
而罗素依旧淡定的向前,微微躬身行礼,微笑着回应:“有劳陛下久候,不过,在觐见皇帝之前,又怎么能不多做准备呢?”
“哈,不管你是多做准备也好,害怕麻烦也罢,都无所谓。”皇帝随意的摇头:“既然你不来见朕,朕干脆就来见你了。”
就好像将自己的行宫开到五常境内的军事基地这件事儿当做吃完早饭去遛个弯一样,无比淡定,毫不惊奇。
反而炫耀一般的展开双臂,指着眼前的行宫,自豪发问:“感觉如何?罗素,朕这行宫,可壮美么?”
“世间仅有,美不胜收。”
罗素颔首,发自内心的赞叹。
于是,提图斯大笑,肃然的氛围消失一空,看了一眼罗素身后的槐诗,摆了摆手:“不必拘谨,随意享受吧。此处并无地位高下之分,能够尽享此刻,就算不辜负朕对你们的招待了。”
“自然应该如此。”
罗素已经摘下了浴巾,跨入浴池,惬意的舒展着自己的身体,在温暖的水池中躺好了。槐诗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在旁边,下水也不是,不下水也不是。
尴尬的看着两人。
然后,才发现……浴池中,提图斯竟然也是赤裸的!
联想到历代罗马人给里给气的习惯和风俗,他就有点害怕,万一这位皇帝一时兴起,贪图自己的美色,命自己表演一下剑法……那该怎么办啊!
而提图斯,却已经抬眼再度看过来,似笑非笑。
“哦?小子,似乎很敬仰朕的玉体啊。”
皇帝陛下嘴角勾起,向着他招手:“倘若想要与朕一较长短的话,就放马过来吧!赐你上前仰望之幸!
教晓无知者领受威严,也是皇帝的职责之一,哈哈哈哈哈哈。”
还没说完,他就自顾自的大笑起来。
明显是无比坚信着自己的胜利。
槐诗忍不住又往后缩了一截。
“算了算了……”
他摆手,咳嗽了两声:“同皇帝陛下相较,在下这点长处实在微不足道。”
领导们其乐融融的泡着澡,他还没有到智障到去一争长短。
赢了输了都没好事儿!
算你赢好么……
“诚然如此!”
似乎对槐诗这一份‘自知之明’很是赞赏,提图斯捏着下巴夸赞:“朕喜欢你这样的年轻人,倘若当初不是统辖局那帮无聊的家伙从中作梗,定然要将你讨要到朕的麾下才对。”
惊了!
原来自己早就被盯上么!
槐诗后脑勺一凉,忽然有些后怕。
贞操大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