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荻花坊的门,天上的月亮已经升到了头顶,外面天气很冷,刚从暖烘烘的屋里出来的赵闲,被寒风吹的缩了缩脖子,醉醺醺的脑子也清醒了几分,左右看了看,突然发现胡一刀不见了。
想起胡一刀,赵闲忽然一拍脑门,不好,这小子不会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姐儿给吃了吧,刚才走的急,竟然忘了去寻他。
正在思索,却见从荻花坊里歪歪扭扭走出来一个人,看那身影,象是胡一刀。
赵闲仔细看了看,急忙过去叫道:“一刀?”
那人抬起头来,脸上酡红一片,喝的都找不到北了,不是胡一刀还是谁来。
“你这是怎么搞的,喝这么多。”赵闲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
“那群混蛋,死命灌我。”胡一刀浑身酒气,扶住赵闲愤愤的道。
赵闲摇头一笑,刘铁锤等人恐怕鬼混去了,他也没有多管,胡一刀多喝了些,走起路来,已是歪歪扭扭的不堪入目。无奈之下,赵闲只得扶着他,往军营的方向行去。
刚走出不远的地方,赵闲突然听到街边传了一阵争吵声音,赵闲眉头一皱,抬眼迷迷糊糊看去,
秦淮河畔虽然已经入夜,来往的人很多。此时一大群人围在一起,在街边观望着什么,周便的住户也探头探脑观看,从里面的争吵声可以分辨出里面是一个女子。
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赵闲感觉奇怪,便把胡一刀扔到路边,走过去推开众人一看,却发现竟然是黄天天。
黄天天穿着暖黄色的小袄,发髻高挽还插着一根漂亮的簪子,浑身上下都打扮的文文静静的,可惜现在她的脸上却因为气怒便的通红,又气又急的和旁人理论这,枣红色大马还在旁边晃荡,不是喷出几声鼻息。
黄天天的对面,是一个身材消瘦长相普通的男人,一双精细的眼睛颇为有神,着一身土黄色的袄子,此时脸上一片煞白,也不限地上冰冷,躺在地面上抱着膝盖大声痛呼。
赵闲不明所以,便挤开众人来到黄天天背后,拍了她一下。
“谁碰老娘,找打是…是…赵闲!”黄天天气怒的回过头,却见到脸色酡红的赵闲正站在身后,气怒的表情立刻消失的干干净净,转而变成了惊喜。
赵闲嘿嘿一笑奇怪道:“大晚上的,你怎么跑来这里?”
黄天天本来还挺惊喜,听到这句话脸色立刻垮了下来,薄怒道:“你的坏人,竟然跑到这…这种地方来鬼混,若不是武馆里的师兄说起你,我还被你瞒过去了。”
闻道赵闲身上的脂粉味和酒气,黄天天一阵气愤,若不是提前回武馆的男人们讨论起今天荻花坊的事情,她还真不知道赵闲竟然偷偷摸摸的跑来青楼鬼混。
赵闲出来逛窑子被未婚老婆抓到了,也有些尴尬,轻轻笑了一下道:“人家邀请的不来不行,我这不是出来了嘛,这个人怎么回事,为啥躺地上?”
“哦,对了。”黄天天猛然惊醒过来,都忘了现在还有正事。她本来生气的小脸变成了委屈,焦急的看着赵闲,指着地上那男人道:“赵闲,你给我评评理,我刚才骑马过来根本就没有碰到他,是他无缘无故撞在我马上的,然后他就躺在地上不起来缠着我,怎么解释都不听。”
“哎呦!要人命了这!”黄天天话还未说完,地上那男子就哀嚎起来,对着路边的行人诉苦道:“各位街坊邻居给我评评理,我葛二走路走的好坏的,这不讲理的丫头飞马过来便把我撞倒在地,还强词夺理说我撞了她的马,我葛二老老实实的庄稼汉,那惹的起这种大小姐,你们可要给我做主啊。”
葛二哭天抹泪的向众人诉苦,手还不忘捂着腿哀嚎,那可怜的摸样比真的还真。
周围的都是本地人,见黄天天骑着高头大马穿着也不像是普通家庭的女子,定然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而葛二穿着破破烂烂确实像个清苦的庄稼汉,一时间都信了葛二的话,都开口指着黄天天纵马伤人。
黄天天气急,都恨不得上去踹葛二几脚,赵闲拉住她,蹙眉问道:“你真撞了他?”
“我,我没用!”黄天天急的轻跳了几下,都快哭了出来。
赵闲和黄天天打了十几年架,对她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以她那火爆的性子,真撞了人根本不会狡辩,反正她家里就她一根独苗,又不差那点医药费,现在急成这副摸样,明显是受了委屈。
“哎呦,街坊邻居你们评评理,我都这幅模样了她还不承认。”葛二见黄天天否认,又抱着腿惨嚎起来。
众人指指点点,赵闲脸色有些不好看,这时代又没摄像头,这类事情根本说不清楚。
赵闲仔细想了想,便上前抱抱拳道:“这位兄弟,不小心撞了你是我们的不对,赵某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我没撞他!”黄天天气的不行,拉了赵闲一下。
赵闲无奈的回过头瞟了她一眼,让她不要说话了,毕竟现在人家躺在底上的,道个歉又死不了人,何必非要争个对与错。
“哎呦!我可怎么活啊!”葛二见赵闲道歉,精细的眼睛微微一闪,立刻惨嚎道:“这条腿算是断了,我家里还有二老需要养活,婆娘又怀肚子,没了这条腿,一家人可怎么活啊!”
围观之人闻言都叹了口气,眼中露出可怜的意味,若家中有双亲和怀着孩子的妻子,断了一条腿可真没法过日子了。
赵闲仔细打量葛二几眼,葛二却一直望着围观的人大声哭诉。这么多人看着,又是大晚上的,赵闲也不想和他扯皮,开口道:“既然兄台家中困难,受了伤便无法过日子,赵某资助些银钱便是,不知治好兄台的伤,大概要多少银钱?”
众人闻言点了点头,若是资助些银两,便解决了葛二生活的问题,这方法倒是可以。
葛二此时,才转头正眼看向赵闲和黄天天,略微打量几番,见黄天天穿金戴玉的极为不俗,眼珠子转了转伸出手道:“五,五十两!”
“哗!”众人脸色皆是一变,没见过钱啦,开口就要这么多。
“五十两?你咋不去抢了?”黄天天气的娇躯急颤,恶狠狠的瞪了葛二一眼,恨不得踹死他。
葛二闻声立马哭诉道:“各位街坊邻居你可得给我评评理,家中二老病重,婆娘马上生娃坐月子,看病生娃都得依仗着我出去作活,家中四面通风,一大家人都只能挤在一间破房子里,外面下大雨里面就下小雨,今年收成又不好,这日子马上就过不下去了……”
“哎!”众人闻言微微一叹,这么凄惨,五十两银子恐怕都解决不了麻烦,这也太惨了点吧。
葛二一而再再而三的胡搅蛮缠,赵闲心中慢慢也起了怒意,醉醺醺的酒意醒了几分,上下打量葛二几眼,见他声嘶力竭的惨嚎,中气十足那里有受伤的样子,可是现在抱着腿脸色煞白喊疼的摸样,还真装的很像。
碰瓷是吧?赵闲反应过来,没想到这地方也会发生碰瓷的事情。花语是常州有名的女大夫,赵闲跟着花语十几年,医术虽然不是很好,但也不是一窍不通,分辨骨折之类的伤势还是可以的。
现在众人都觉得葛二腿断了,为他可怜的家境抱不平,只要证明了葛二腿没断,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众人还能说什么?
赵闲露出一丝笑容,走到葛二面前,从怀中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扔在他的身上,豪气的道:“不用找了。”
葛二神色一喜,还未来得及高兴,便看见赵闲狰狞的笑容,一只大脚踏了下来,踩到了他另一条腿上。
“咔擦!”一阵骨骼断裂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众人猛嘶了口凉气退后几步,胆小者甚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黄天天则是小嘴张的大大的,惊讶不知该作何表达。
“啊!”葛二脸上爆出豆大的汗珠惨绝人寰的嚎叫着,抱着腿在地上翻滚起来,声音都沙哑了。
“这才像骨折的样子吗。”赵闲乐呵呵一笑拍了拍手,与其证明葛二的腿没断,还是觉得证明他的腿断了简单一些。赵闲回身搂着黄天天的肩膀摇摇晃晃走到马前,把已经痴呆的她推了上去,然后自己也骑了上去,笑道:“觉得自己是对的,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便是,何须理会外人怎么看,人家骂你还是夸你对你有影响吗?向他们解释证明自己清白有个毛用。”
说完赵闲便搂着她的腰扬程而去,众多围观的人虽对赵闲的做法颇有微词,却无人敢拦。
“闲哥,你他娘把我忘了!”胡一刀在路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冲着赵闲的背影招了招手,可离的老远又有嘈杂的人群在,那里叫的住赵闲,腹中一阵翻江倒海,他又扶住街边的老槐树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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