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步行至后宅,人生地不熟的赵闲半天找不着北,不知安大小姐住在哪里。
后宅行廊间,赵闲挨个院落查看,大多处都是空的,该找的人一个没找到,在屋里休息的侍女煮饭阿姨倒是遇上不少,把他当成了色狼采花贼,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打了出去。
真他娘晦气!赵闲漫无目的的在后宅寻找,暗想这也不是办法,后宅中多是女眷,万一撞上某个小侍女在洗澡,我是看还是不看了?
这么一想,赵闲这厮还真产生了动力,继续挨个房间寻找着,来的北角的一间院落外,忽的闻到阵阵扑鼻药香。
心里感到疑惑,他正想进去看看,院门拐角处却忽的抢出微小小的身影,手中端着木盘,猝不及防下直接撞在了他的怀里。
“啊!”后宅突然出现个男人,小女孩惊吓的坐在了地上,铜盆里装的水也洒落在地。
赵闲仔细看去,却见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穿着红色裙子,身段尚未张开,脸蛋却甜腻可人。
这女孩,好眼熟的感觉!赵闲愣了一愣,怎么也想不起在那里见过这女孩,还有她怎么出现在我的家里?难不成是大小姐给我娶的小妾?先不说大小姐会不会,就算是的,这也太小了点吧……
小女孩惊恐的抬眼望去,瞧见来人面孔也是愣住了。她回想片刻,忽的反应过来,二话不说跪到在地上。轻灵的声音颤巍巍的道:“小东见过恩公,救命之恩我上官家终生难忘,请恩公受小女子一拜!”
小东?上官家?赵闲猛然醒悟,这个女孩不就是老皇帝驾崩时,躲在宫殿外向自己求助的那个小丫头嘛!她是风御医的表妹,出现在这里倒也不奇怪。
赵闲连忙把这小丫头扶起来,摇头轻笑道:“举手之劳罢了!你表姐帮助我大半年,恩情早都还清了。”
小东姑娘稍显拘谨,她摇了摇头,认真道:“表姐说了!大人的恩情。我们上官家和风家这辈子都还不清。在富贵时相助的是朋友,而落难是肯相助的则是亲人,我和表姐只是医官之女,能帮上大人的地方微乎其微。但只要大人需要。我们的性命都是大人的……”
“停停!”小姑娘说的慷慨。赵闲却听的颇为无奈,连连摆手打住她,摇头道:“说的和背书似的。这些话都是你表姐教你的吧?”
小东姑娘脸儿一红,垂首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表姐她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你别和她说我把这些告诉你,她会罚我抄书的……”
果然还只是的小丫头,赵闲听的连连轻笑,弯身帮她捡起铜盆,问道:“小东姑娘,我会给你保守秘密的。你知道安大小姐去哪里了嘛?”
小姑娘闻言摇了摇头:“安大小姐今天去城门接你们的马车,回来后就变的怪怪的,然后安夫人单独与她说了些什么,安大小姐就突然伤心了,没找到后就要去城外的三清道观出家,我们劝不动,便分头出去找你了……现在,大小姐应该到三清观了吧!”
出家?赵闲大惊失色,再也待呆不住了,急急起身往外赶去。
小东姑娘咬了咬下唇,眼中还带着几分畏惧,忍不住开口道:“你真的不要告诉表姐我不听话啊!我再告诉你个秘密!”
身子微微顿住,赵闲无奈回头:“好了!我又没虐待小孩的癖好,怎么会出卖你了?”
小姑娘这才高兴,勾着小拇指道:“我们拉钩!”
“哎!”赵闲在脸上抹了一把,十分无奈的半蹲着身子与她拉了拉小拇指。
小东嘻嘻一笑,左右看了看小声道:“赵闲大人,其实,我表姐喜欢你诶!你不要告诉她是我说的啊。”
赵闲脸色顿时僵住,颇为不悦的望着她道:“话不要乱说,这关乎女子清誉的。这么丢丢大的小丫头,懂得什么是喜欢?快点回屋里抄书去,别打扰本大人办正事。”说罢,赵闲往外行去。
看着他的背影,小东皱了皱眉,嘟着小嘴道:“哼!等我表姐嫁了人,看你还凶不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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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甚快,出来府门边飞马往城外赶去。小半个时辰后,便来到位与春江镇外不远处的三清观。
恰逢庙会,平平常常的道观外香客众多,挑着担子推着小车的商贩,在行人摩肩擦踵的道观外扯着嗓子吆喝。徐徐秋风吹落树上枯黄的枫叶,踩着上面发出咯吱轻响,相互搀扶的小姐丫鬟,偷瞄着在道观外石桥上作画的才子们,掩唇眉间笑意凑成此处新的美景。
高头大马来的人群外并没法在前行,赵闲只得将马匹拴在路边,探着脑袋搜寻四周女子,看有没有熟悉的大小姐。
只是找了半天,除了被骂几句‘登徒子、流氓’外,没有任何的收获。心中焦急,赵闲只得来到坐在道观院墙外刻章的老头前,问道:“这位老兄!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女子,身材高挑大约齐我鼻尖,杏眼桃腮性格沉稳,和我看起来就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老头拍了拍淡青色的长衫,莫名其妙的大道:“漂亮女子老夫见了不少,和你般配的……哎!香月坊里的老鸨儿和老夫很熟,小兄弟若是急的狠,这的女子恐怕远水解不了近渴,看在你合我胃口的份上,我可以在香月坊给你弄个友情价,看上的姑娘一律八折,可不要当着外人说……”
我日!拉皮条的。赵闲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撸起袖子道:“才出去一年,这常州的小痞子老痞子都冒出来了。你不认识我也罢,拳头该认识吧?”
刻章的老头见他来硬的,急忙收住了会员套餐,讪讪笑几下道:“这位小兄弟有个性,性子够爽快,我葛半仙交你这个朋友。”
葛半仙?赵闲听道‘半仙’这个混号,气就不打一处来,第一次祸害了柳姐,第二次祸害了沈雨姑娘,还真是……真是有点意思。
赵闲打量这葛半仙几眼。问道:“你还会算命啊?”
老头自得的点了点头。轻笑道:“平时也帮人看看风水,出来混江湖的,技多不压身嘛!”
“有点意思啊!”赵闲意外打量他几眼,又道:“不过。我不算命看风水。你到底有没有见过那姑娘?”
葛半仙这才笑嘻嘻的道:“你要找的姑娘。可是外地口音,而且受了气心情不好?若是的话,她正在道观之内。”
赵闲心中暗喜。这才满意,当下也不再迟疑,快步进了道观之中。
而赵闲刚刚回常州,又心中急切,并无注意到他前脚刚走,就有个土黄衣衫打扮的小厮跑到那葛半仙跟前,小声道:“葛爷!你怎么有兴趣与这小子瞎扯?李虎的人手已经齐了,咱们在常州干票大的,趁早投奔贤王才是正事,接触的人太多会不会走漏风声。”
被称为葛爷的老头勾了勾干枯的头发,轻声嗤笑道:“出来混江湖,最重要的是眼力。刚才那小子看似普通,身上的衣服却不同寻常,做这衣服的布料是江苏等地进贡与给京都的上等货色,曾经只赏赐给王公贵族。若老夫所料没错,他定然来自自京都,是某个大官家的公子少爷。”
小厮瞬间来精神,比了比大拇指道:“葛爷目光果然毒辣,您老的意思是,我们抢这小子?”
“呸!”葛老笑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笑骂道:“我们复辟大梁正统,让这些富人出出血天经地义,说抢岂是自降了身份。”
小厮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脸色露出几丝谦卑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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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清观内,较之外面的热闹要清静的多,处处熏香缭绕,清雅的环境让人心神都平静了许多。
香客大都在外面的殿内清修,赵闲挨个寻找,渐渐来的了三清观的深处。
正想继续往里走,忽的被个青衣道士拦住了去路,轻轻施礼问道:“这位公子,您找人嘛?”
赵闲轻轻点头,问道:“道长,你们这是不是有个闹着要出家的女子?”
青衣道长微微点头,望向赵闲,露出几丝微笑:“小道在此静修多年,见多了想不开要出家的姑娘,常人涉世未深,那割的断红尘琐事,静静呆上几天,闲了闷了,也就被家人劝回去了。”
赵闲眼前一亮,急声问道:“哪位姑娘在哪里?”
青衣道长用眼神指了指数米外的小楼,便含笑离去,不在打扰。
这才像半仙嘛!赵闲感激的抱了抱拳,急步来到那间小楼的门外,小心翼翼的推开了大门。
入眼便看到老君神位前,防止置了三个蒲团,中间蒲团上跪坐着位身着水绿春衫的女子,一袭青丝静静垂下,高烛华灯将她的影子投在地砖之上,压抑间多了许些楚楚。
随着殿门打开,屋子明亮的稍许,袅袅上升的一缕香烟也随风摇曳飞散。
察觉到有人进来,安碧柔扬起小脸看着老君相,幽声喃道:“不用劝我了!你不是最喜欢和我争嘛?这次是我承认争不过你……什么妹妹,什么娘亲,原来都是假的……”
“碧柔!”赵闲轻轻走进屋里,在背后唤上了一声。
安大小姐身体猛的一顿,空气好似都在这瞬间凝固。稍许,她猛的站起身回头,日思夜想的绝美小脸呈现在赵闲眼前。
细细的娥眉,好似两片春天的柳叶,深邃的眸子,便如盛满玉露的清泉。长相文静,常年呆在京都管理安家产业的她,却也带着女儿家少有的刚毅。
“你来做什么?”没有激动,也没有气愤。她只是偏过头望向别处,冷淡的回应道。
赵闲自怀里拿出根簪子。木材雕刻而成,顶端一朵美丽的桃花,好似正在悄然绽放。
他走上前,讪讪道:“知道你喜欢桃花,我闲着没事自己做了根发簪,特地过来给你看看……”
“我不要!”安大小姐毫不领情的抬手,将那伸过来的发簪打了下来,脆弱的质地落在青石地面,顿时摔成了几节。她眸子微微一颤,却倔强的偏过头去。紧攥着手掌不言不语。
看着空空如也的手。赵闲深深吸了口气,竟然也在找不到话题了。
沉默稍许,安大小姐忽地背过身去,无声无息。香肩却在不住的颤抖。
赵闲又露出几丝笑容。凑上前嘻嘻道:“大小姐!我回来了。你就不想我嘛?”
“我想!”感觉到他凑在了背后,安碧柔猛然转过身来,绝美的小脸已经满是泪水他。她紧攥着手掌,愤声道:“我在想,想你为什么不去死?”
说的此处,终忍不住,抬手狠狠在赵闲身上推搡着。她泣不成声的道:“你为什么不去死?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赵闲被推的连连后退,想要劝劝却无从开口,脚下没注意,忽的碰到了门槛上,直接从台阶载了下去,顿时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不动弹了!
安碧柔猛然愣住,看着躺在台阶下死猪般的在赵闲,咬了咬下唇,偏过头道:“你给我起来!”
没有丝毫回应。她又转过头怒视着地上的人:“你不要装死!你死了我也不会伤心的!……喂!……”
“喂!?”安大小姐叫了几声,终究慌了起来,急急跑到台阶下准备扶起他,拿想手刚刚触及那恶人的身子,便被他翻身握住了小手。
赵闲将她的小手放在胸口,煞有其事的道:“我这是在那儿?啊!我想起来了,我被黑白无常抓去了阎罗殿,把我这恶人抓去下油锅。后来阎罗王查了查,说在人间有位女子,因为我的死心,在老君像前苦苦哀求了百年,直至化为了道观前每年春天绽放的桃花。老君被那个女子感动,特地让时光倒流把我送回了这里。大小姐,我想死你了!那个女子是不是你啊?”
“你!你……”安碧柔泪水顿时夺眶而出,挣脱出手在他的身上狠狠踢了两下,目光凄楚珊珊泪下:“混蛋!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嘛?我才不会为你这个负心人哀求百年,我巴不得你现在就去死!”
绣花小鞋看似软绵绵的,踢起人来仍然要人命,赵闲硬撑着让她踢了几下,才捉住她的手嘿嘿道:“刚才已经死过一会了,现在又死,待会你后悔去求老君,阎王再把我送回来怎么办?”
说不过他,安大小姐便只能冷冷望着她,眼圈渐渐发红,本来沉稳要强的,眸子里终显出几丝委屈,继而蹲下身,豆大的泪珠滚轮在地面:“你们都是骗子!都是为了祸害我安家,才聚在一起合伙骗人的骗子!什么娘亲,什么妹妹……我九岁时被过继到安家二房,现在已经十三年……结果了!你们告诉我,对我关怀备至的娘亲是秘卫的暗探,自小保护珍惜,看起来傻傻的妹妹还隐藏着另一个自己……”
她愤然抬头,怒视赵闲:“那我了?把我当成什么?十几年来,她们俩在外奔波,将我留在京都照看生意,我本以为这是对我的肯定,为此高兴和努力了很久。现在才知道,她们在外执行秘密的任务,为了避开我这个外人……”话以至此,安大小姐泣不成声。
闻听此言,赵闲摇头苦笑,拉着她的手没有放开,轻声道:“她们是秘卫从小培养的密探,你是安家名正言顺的后人,她们瞒着你身份,可你知道她们被密卫控制,提心吊胆的呆在敌国又有多痛苦嘛?大因为秘卫的禁令,她们不敢将任何事情透露出去,来京都后我知晓了她们的身份。看着自己所爱的人当着自己的面隐瞒自己,远比在茫然无知中被欺骗要痛苦。我该做什么,质问她们为何瞒着我?然后不欢而散或者同归于尽?”
赵闲轻轻摇头,苦声道:“我唯一应该做的,就是将这控制所有的囚笼打破,让她们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像身边的人坦白。柳姐和怡君把你当外人?那我算什么?她有了我的女儿,却依然没有将事实透漏给我。你说她们是为了祸害安家,她们两个弱女子,连嫁给谁都没法自己做主,祸害安家能得到什么?她们为了在秘卫的手中保护你我,迫不得已选择了隐瞒啊。”
丝丝软语入耳,安大小姐起初不愿听,最后却也沉默了下来。
小手被他的大手握着,掌心传来丝丝热度。安碧柔睫毛微微颤动,终收回了自己的小手,深深吸了口气,喃喃道:“你走吧!让我独自呆一会儿,等我相通了,就会回去的。”
“碧柔!”赵闲往前凑了些,试图搂住她的腰,却被奋力推开。她眼角含愤的凝望着赵闲:“我让你走啊!”
赵闲张了张嘴,方觉生气的女人惹不起,他唯有轻轻点头:“好吧!我在道观外等你……柳烟儿身体越来越差,唯有杭州的名医有办法医治,半天也拖不得。杭州被贤王余党占据,我明天要护送她去求医,你今天不消气的话,就只有等我回来才能见到我了。”话闭,赵闲抬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泪痕,转身缓步走了出去。
缓步回到老君像前,场景没变,却比刚才更加清冷了。跪坐在蒲团之上,安大小姐神色恍惚,转眼看去,却见到静静躺在地上那两截发簪。
良久,她咬咬嘴唇发出淡淡的轻哼,伸手将发簪捡起,喃声道:“明明是在道观外现卖的,当我不识货嘛?为了哄我开心,真是什么事都说的出来……”她抬手想把簪子扔出去,却从簪子表面看到一行小字‘文武双全德才兼备的绝世好郎君赵闲留’,她愣了半晌,终忍不住又气又嗔的道:“臭美!这么小的簪子刻这么长一行字,戴出去不得被人笑话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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