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钱万的说法，桌上的那一百九十三枚庆元通宝，就象征着陈鸿渐的性命，是他剩余寿数的量化。
而现在，它们正在不断消失。
等到它们彻底耗尽，陈鸿渐的性命就等于是被钱万给“买”下了，届时他会有什么下场，不言而喻。
想到这里，钱万脸上的笑容愈发森然，脸上肥肉堆积，将他本就不大的眼睛挤得更小了。迄今为止他也遇到过不少敌人，但他从来没有输过，别说是半妖修行者了，觉神境妖魔他都干掉过一个。
不过他敢肯定。
这次绝对是他收获最大的一次，真仙残躯啊！自己若是能得到它，就算是羽化层次都有勇气试试了。
果然，我的“衡命青戥”是无敌的！
和那些只知道动手动脚的莽夫不同，我是凭借智慧才获得胜利的，只要交易建立，我就绝对不会输！
（毕竟.....衡命青戥判断价值的方式不是值不值钱。）
（而是稀不稀有啊！）
“你这东西，判断价值方式是稀有与否吧。”
钱万：“......！？”
钱万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不过很快他就重新露出了笑容：“反应过来了？可惜，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稀有与否。
这个评判标准非常的微妙。因为有价值的东西大多稀有，但稀有的东西却未必有价值。前者的例子，就好比最开始交易时，钱万拿出的道法丹书，还有陈鸿渐押上的白鹿，它们都是两者兼具。
基于同样的理由。
陈鸿渐拿出“玄灯皮影术”这门独一无二的术法后，钱万拿出的玉石妖魔核心，在稀有程度上就略逊一筹。
然而问题在于：
“你能拿出多少件足够稀有的东西？”
“那头白鹿。”
“你的术法。”
“除了它们，你还有其他能够被判定为稀有的物品么？就算有，你能有多少个？这里可是我的主场！”
钱万丝毫没有畏惧，反而笑得更大声了，事实上他经历了那么多次交易，期间也不是没人发现这个价值判定的规则，然而交易无法暂停，他们就算发现了，也没办法中途退出去筹措稀有物品。
他们只能随机应变。
而与之相比，钱万作为施法者，以逸待劳，早就准备好了大量或许价值不高，但却颇为稀有的交易物。
天时地利人和。
三者都在自己这边。
怎么输？
所以对钱万来说，这个术法唯一的弱点，就是需要让对方和自己签订契约，遵从交易双方自愿的原则。
“你拿什么赢我？”
“看看吧，你的寿命已经越来越少了，只剩下三十多枚了，而衡命青戥还在继续，你已经快要死了。”
“是么。”
只见陈鸿渐看了看面前的钱币，摇头道：“按照你的价值判断标准，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最贵重么。”
不等钱万回答，陈鸿渐自己就说出了答案：
“知识最贵重。”
“或者说秘密。”
“不为人知的秘密，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的事情，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本人才知道的东西，足够稀有了吧。”
话音刚落，陈鸿渐就仰起身子，靠着椅背，悠然自得地说道：“我要交易情报。山阳府白鹿书院的看门大爷老秦，虽然看上去是个单身，但实际上年轻时有过一个儿子，且至今都不敢去相认。”
“咔吱”
陈鸿渐话音刚落，衡命青戥便微微颤动了一下，只见位于陈鸿渐方向的托盘，微不可查地向下一沉。
“什么....！？”
“果然。”
见到这一幕，陈鸿渐不出所料地笑了笑。而钱万则是声音颤抖地说道：“区区一两个这样的秘密.....”
“一两个？”
你是在瞧不起我的外挂么？
陈鸿渐语气平静，如数家珍般将神诡志异里所有称得上是“秘密”的记录说了出来，而他每说一句，衡命青戥就会颤动一下，不知何时，陈鸿渐的买命钱已经不在消失，甚至还在不断地回流。
非但如此。
“不....不不！”只见钱万神色惊惶，拼了命地去搂自己那四百多枚买命钱，然而让他几乎疯狂的是----
“哦呀？”陈鸿渐挑了挑眉。
----他的买命钱依旧在减少。
如洪水决堤。
“停下！你快停下！停下啊！”
“你才是施法者吧。”
陈鸿渐小手一摊，嘴角一咧：“还是说就连你也无法解除这个术法？想来也是，交易是平等的。如此厉害的术法，想要成立，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只限制敌人，却不限制你自己呢。”
“我看看啊....”
说到这里，陈鸿渐又翻了翻神诡志异：“....哦对，想要解除这个术法，只有交易双方都同意才行啊。”
“我给你我所有的财产！”
“所有！”
钱万直接跪倒在了地上，用力磕头，丝毫不管磕出来的鲜血，歇斯底里地哭嚎，但陈鸿渐依旧不为所动。
“上次这么和我说的人，在被我干掉之前，到死都还在向我忏悔呢。”
“不过我这个人心软，也不是不能饶你一命。”陈鸿渐话锋一转。
“真的么？”钱万猛然抬头，面露期待。
“假的，所以我拒绝。”陈鸿渐冷笑：“只要干掉你，你的东西不就都是我的了么。为什么要饶你一命？”
钱万：“(，，#?Д?)！！！”
“我....我还知道造畜之术的下落！”
钱万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说道：“我是知情人，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你就永远也不知道造畜术的下落了.....”
“不需要。”
陈鸿渐的声音如重锤般击碎了钱万的希望：“你这里没有造畜术，真正的造畜术在城外的桃花村对吧？你知道的事情我也知道，你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本。我建议你还是看看你的买命钱吧。”
“买命钱？”
钱万闻言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结果却发现自己的买命钱只剩下不到二十枚，他不相信地揉了揉眼。
果然是幻觉。
哪有不到二十枚，分明是一枚都没有了。
“噗通！”
钱万绝望地跪倒在地，而头顶的衡命青戥则是悄然消散，同时陈鸿渐还发现自己的手背上多了个天平标记，标记和钱万似乎存在某种隐秘的联系，只要自己心念一动，就能轻易操纵他的生死。
“我刚发现一件事。”
陈鸿渐看了看手里的印记，突然道：“将人的性命价值化，然后用由自己制定价值的物品来剥削人的性命。”
“你这个术法。”
“非常恶心啊。”
不过有意思的是，最后自己之所以能破除这个术法，反败为胜，却是因为山阳府无数平民百姓的记录。
“你的运气不错。”陈鸿渐指了指店外的街道：
“虽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这个时代居然是有路灯的，所以我保证，你会死得很有艺术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