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怀瑾笑道：“九十两也够了，先还了阎王债再说。”
“奴婢嫌他坑人，就没当，找了在城里做工的远方表哥帮忙。他跟当铺缠磨了很久，给我们当了一百一十二两银子。不过，要了二两银子做忙活钱。”
林小苑不好意思地说：“奴婢自作主张了，可不许他银子，他就不帮忙。”
苏怀瑾给她倒了杯水：“我觉得你干得很好啊，我凭空多得了二十两银子呢。以后当东西还找你这表哥帮忙吧，多当的银钱我们平分。”
林小苑跳起来：“奴婢可不要。您这一失宠府中的日子可就艰难了，少不了用银子打点——呃，奴婢失言了。”
苏怀瑾平静地说：“哪里失言了，你只是如实说了可能发生的事情而已。”
永和殿廊庑。
两个小太监互相推脱——
“我不去，你去吧。”
“我不去，我还要去刷夜壶呢。”
刘进进门：“什么不去？一个个懒成什么样了，遇到点儿活就推三阻四的！”
一个小公公弯腰行礼：“流云阁那边递来消息，说云姬筹齐了二百两白银，刘安公公让我们过去拿。可，这——小的还要去刷马桶呢，实在不好过去。”
另一个小公公说：“总管，小的还要刷夜壶呢，这脏活累活不好推给别人。”
刘进说：“去拿银子的就不用干脏活累活了，谁去？”
“他去吧。”
“他去吧。”
两个小公公同时指着对方。
刘进知道，他们宁可刷夜壶马桶也不去流云阁，是知道王爷还宠爱云姬，不愿意做这里外不是人的事情。
罚了一年呢，若王爷真的舍了云姬呢？
广陵王回到寝室，就见桌子上放着一堆银子，有整有零：“这是——流云阁的？”
刘进说：“是。”
毫不犹豫地筹集银两，没有一句撒娇讨饶的话，她是真的不想跟本王有牵扯了吧。广陵王心痛：“谁去取的？云姬怎么样了？”
“底下的人不愿过去，奴婢便去了，没见到胡姨娘，林小苑说她在读书。”
她果真一心只想学到本事，离开王府。
那就不给找她先生，别说跟先生互生情愫成佳话了，想翅膀硬了离开王府也不可能。
广陵王并不是活菩萨，他自有雷霆手段，只是等闲不愿用在苏怀瑾身上而已。
入夜，广陵王睡不着，在外面散步，溜达溜达就走到流云阁前。
流云阁亮着灯，窗纸上映着苏怀瑾的身影。
鬼使神差地，广陵王走上前，叩门。
“谁？”是苏怀瑾的声音。
广陵王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清了清嗓子：“是祈年。”
苏怀瑾放下笔：“王爷有什么事吗？”
“来跟你赔个不是，先生不太好找，你银子都筹齐了，本王还没为你找到合适的先生。”
苏怀瑾说：“王爷别找了，奴婢又不去考科举，没必要浪费先生的时间。”
“可有不解的地方？本王可以为你解惑。”
“没有，奴婢该睡了，王爷请回吧。”
屋里熄了灯，广陵王心里的那点儿光亮也熄灭了：连学习都不在意了吗？那她还在意什么？
第二日中午，苏怀瑾刚吃完饭，刘进来了：“胡姨娘，王爷传您过去。”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最新章节。
苏怀瑾说：“刘公公以后不要叫我姨娘了，我只是舞姬，不是侍妾，当不起这个称呼。”
听这语气，跟王爷怄气呢。刘进从善如流地说：“哎，云姬，王爷让您过去。”
苏怀瑾说：“我不能过去，王爷明令，一年内不许我近身伺候。”
“说是为您找了位先生。”
苏怀瑾嗤笑：“不是说不好找吗？”分明是故意拖延。
刘进笑道：“许是机缘巧合，这就找到了。”
“那，容我换身衣服。”不管广陵王耍什么花样，她都要好好读书，只有掌握了独立生存的能力，才能有尊严地离开。
伺候苏怀瑾换衣服时，林小苑说：“主子，奴婢擅自做主，做了一件事。”
“什么事？”
林小苑说：“奴婢昨夜听到王爷跟您的对话了，奴婢不信堂堂广陵王会连个先生都找不到，分明是不愿意找。”
“他处事不公，只重罚了您不说，连个先生都不帮您找，奴婢气不过，就告诉刘安说将来奴婢出府的时候带着您一起走，帮您找个胭脂铺子做账房。”
“然后今天王爷就说找到先生了，奴婢总觉得这两件事之间有关系。”
苏怀瑾捋了一遍思路：“应该确实有关系。”
林小苑低头：“奴婢又觉得、觉得王爷挺可怜的，不为您找先生，为您找先生，都是为了留下您。”
苏怀瑾沉默。
林小苑轻声说：“主子要跟别的男人去读书，打扮丑一些吧，别扎他心。”
苏怀瑾愣了一秒，说：“确实，如今讲究男女大防，我若打扮太过，可能会引来闲言碎语。”
便穿了一身洗得发白的衣服，剪了又厚又长的刘海，盖住大半张脸，用发黑的银簪草草盘了头发。
刘进看她那幅打扮，忍不住摇头：“云姬，您要不要把头发梳起来？奴婢觉得刚才那样就不错。”
苏怀瑾说：“头发已经剪短了，梳不上去了。走吧，莫让贵人久等。”
永和殿，若不是听出苏怀瑾的声音，广陵王都不敢相信面前的人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云姬。
如今，她都不愿为自己梳妆打扮了吗？
广陵王说：“云姬，这位是你先生，姓戴名桢，字沐和，二十六岁，学问功夫扎实，已然中了秀才。”
苏怀瑾抬头，瞥见一张清高倨傲的脸，低头行礼：“见过戴先生。”
广陵王说：“来，给先生敬茶。”
戴桢说：“王爷，学生以为敬茶就不必了，云姬是女人，不必像男子那样行拜师礼。”让他教青楼女子读书，已经非常屈辱了，这师徒名分可万万不能定下。
广陵王有些不悦：“也罢，戴先生先去东书斋准备一下吧，明日起云姬跟你进学。”
戴桢行礼告退。
苏怀瑾屈膝行礼：“劳王爷费心了，奴婢告退。”
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用什么理由，才能再见到她。广陵王忙喊：“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