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失败了呢?”马夫人莫名地觉得发怵。
时春分拧起了眉头,“你都已经是将死之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若真的败了,大不了与他同归于尽便是。”
马夫人本能地咽了咽口水,人多数求生,有谁会求死,原本她已经下定决心要跟姜雅、马不为同归于尽了,却没想到绝处还可以逢生,而这唯一的生机却是要和姜雅联手,一起铲除她们曾经争得死去活来的男人,她的心明显犹豫起来。
时春分看出了她的不情愿,不禁有些好笑,“你不会舍不得对付马不为吧?”
“当然不是!”马夫人迅速反驳,“我只是不甘心就这样跟姜雅联手而已。”
“哦?”时春分挑眉,“原来真是这样。”
见自己不小心说出了真话,马夫人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换作是你,你会甘心跟自己的仇人联手吗?”
时春分默了默,坦言道:“那就要看我是想求生还是求死了。”
求生的话,别说只是情敌,就算是杀父之仇恐怕也得退让三分。
马夫人明白她的意思,犹豫许久后,苦笑道:“或许我应该当面与她谈一谈。”
这场谈话来得十分顺利,时春分甚至没对姜雅说谎,直接告诉她是马夫人想见她,对方便急匆匆地过来了,三人头一次面对面地坐在一起,彼此都觉得氛围有些诡异。
“咳!”最终还是时春分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如今你俩都身中剧毒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与其相互厮杀,不如化干戈为玉帛,一起对付你们共同的敌人。”
“共同的敌人?”姜雅转过了头,冷笑道:“我们俩共同的敌人不就是你吗?你想牵线让我们一起对付你?”
“我……”时春分噎了一下,半晌说不出话来。
马夫人淡淡道:“还是我来说吧。”她望向姜雅,直接道:“褚夫人说你也中了毒,而你所需要的解药在马不为那里,只有我能偷到。”
姜雅眯起了双眼,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跟我换解药?”
马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可以求生的话,没人想寻死。”..
“呵!”姜雅有些好笑,“到底是你不想死,还是你不希望马成康死?”
马夫人一愣,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顿时说不出话来。
是的,她其实没有那么看重自己的生命,一直犹豫不决的原因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马成康,那个她亲手带大的孩子。
虽然马成康跟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因为是她唯一的倚仗,所以她一直都带的十分用心,官宦世家的孩子往往都在乳娘手里长大,而她怕乳娘带的不好,从将马成康抱回家里开始,就一手一脚地将他带到现在,冷了添衣,热了扇凉,饿了喂牛乳,急了把屎把尿,全部是她一手操办。
人心是肉做的,尤其女子的心本就多几分母性,马夫人这辈子怀不了孕,不知不觉中就把马成康当成了真正的孩子。
虽然她嘴上总是说着等马成康长大之后为马家诞下嫡孙就不在乎他的死活了,但事实上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个孩子能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或许是因为姜雅是马成康的生母,对待马成康的感觉比其他人更加敏锐,所以她是第一个看穿这件事的人,也死死地将马夫人拿捏在了手上。
眼看气氛突然凝固,时春分干笑两声,解围道:“不管是希望谁活着都好,总之交换解药这件事情,对你们两个都没坏处。”说着,她望向姜雅,认真道:“难道你不想在这世上多活几年,看看这昭国的大好河山?”
“哼!”姜雅冷哼一声,不屑道:“我没你那么诗情画意。”
但很快地,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犹豫起来。
时春分看出了她神情的变化,乘胜追击道:“就算你不喜欢昭国的大好河山,这世间总有什么是你真正在意的。马不为死了之后,你的仇恨彻底放下,为什么不做回自己,去寻找你原本想见识的事物呢?”
姜雅回过神来,冷笑道:“你确定马不为死了之后,我的仇恨就会彻底放下?”
她在这世上可不止马不为一个仇人,马夫人是,褚家也是。
时春分一噎,苦笑道:“那就当活着是为了继续报仇好了,反正你我的恩怨也总有一天需要了结,但在此之前,你得先活着不是吗?”
“我看你大概是疯了。”姜雅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拼命劝自己的仇人好好活着,这对你有什么好处?还是说……”她的话语突然犀利,冷冽道:“你根本不觉得我能威胁得了你,所以才如此无所畏惧?”
“你错了。”时春分无奈道:“我一直都觉得这世上最有可能杀了我的人就是你,你怎么会威胁不了我?”
似是被这个答案取悦了,姜雅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算你还有点脑子。”
马夫人却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她要杀你?她为什么杀你?”她难以置信地望着姜雅,“你的命不是褚夫人救的吗?你怎么还要杀她?”
“恨一个人需要理由吗?”姜雅不屑道:“我就是恨她……恨她蠢钝如猪,却能抢走我所有的一切!”
马夫人拧起了眉头,“你简直是个疯子。”
“难道你不是吗?”姜雅反问道:“对马不为那种男人,你都能爱得死去活来,你比我又好得到哪儿去?”
马夫人一噎,随即垂下了眸子,苦笑道:“你说得没错,我也是个疯子。”
这世间所有极致的爱恨多少都带点病态,姜雅一次次地陷害时春分是病,马夫人一次次为了维护马不为而加害其他女子又何尝不是病?
她们两个病态的女人如今面对面地坐在一起,既相互憎恶又惺惺相惜。
见她们沉默起来,时春分不得不再次打破尴尬,“那你们到底愿不愿意合作?”
姜雅睨了她一眼,淡淡道:“你都不怕我活着害你,我有什么好怕的?”说着,她望向马夫人,“这场交易我稳赚不赔,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亏?”
马夫人冷哼一声,不屑道:“那就尽管走着瞧好了,看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反正不是你。”姜雅毫不客气地泼冷水道:“你在乎马成康比自己的命还重要,而马成康的命如今在我手里,这注定了你不可能赢得过我。”
马夫人拧起了眉头,“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康儿的死活?他可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
“是我生的又如何?”姜雅的表情狰狞起来,“怀他的那十个月是我这辈子最痛苦的十个月,仇人的儿子有什么好养的,偏偏我还要将他生下!”
马夫人顿时哽住,“马不为对不起你,跟康儿有什么关系?”
“那马不为对不起你,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姜雅反问道:“你还不是一次次地想置我于死地?”
马夫人无言以对,或许她们两个本就是一样的人,都会为了他人而迁怒与别人,只不过她是因为爱,而姜雅是因为恨。
简单地沉默后,姜雅抬起了眸子,“你真的有把握从马不为手里偷到解药?”
马夫人摇了摇头,诚实道:“没把握,我根本不知道该从何下手。”甚至在时春分跟她说这件事之前,她都不知道马不为身边有所谓的炼毒高手,更别说要去偷什么解药。
姜雅黑了脸颊,“你夜夜躺在他的枕边,却对他的事情一问三不知?”
马夫人有些好笑,“你还不知道他那个人?他一个月能有几天躺在我的枕边,尤其是带了康儿之后,他基本上不在我房里过夜,我怎么可能会对他的事情了如指掌?”
姜雅冷哼一声,望向了时春分,“那你手下那个如烟呢?她知不知道?”
时春分猝不及防被问到,顿时有些尴尬,“这我怎么会知道?我都不知道他们具体在一起的时间,更何况马不为如此狡猾,怎会把自己的底牌告诉一个青楼女子?我想如烟大概也是不知道的。”
见她只顾着撇清关系,姜雅冷笑起来,“你护犊子倒是护得挺紧。”
时春分有些无奈,“别说如烟了,就算你们两个也不是没被我护过,你还不知道我的性格吗?”
只要是个活的,她都会护着,这就是时春分的性格。
也全靠她本来的性格,姜雅才没有继续怀疑,“关于那个炼毒高手的事情我也是猜的,至于有没有这个人,或者他是个怎样的人,我对此一无所知,我甚至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马不为的身边。”
“那事情就棘手多了。”时春分拧起了眉头,“既然是高手,未必会一直跟着马不为,万一对方早就走了,那他有没有给马不为留下解药,或者解药被马不为放在哪里,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还有另一种可能。”马夫人意味深长道:“也可能某人根本没有中毒,所谓高手只是她凭空捏造出来的。”
这话无疑是在针对姜雅,听得对方黑了脸颊,“你不如直接说是我得了,不必指桑骂槐。”
“是啊。”时春分站在了马夫人这边,“马夫人中毒的事情我已经验证过了,至于你身上有没有毒……目前也只有你自己知道。”
姜雅好笑地看着她们,“那你们想怎么样,再找个人来验我?”
时春分点了点头,“李大夫如今就在我府上,让他给你把个脉并不麻烦。”
见她们是铁了心要验自己,姜雅的脸色沉了下来,“要验就验,别那么多废话!”
李大夫很快被请了过来,这次是给姜雅把脉,但事实上他还没有把脉,仅仅看姜雅的脸色就变了颜色,“这位姑娘的脸色好像十分糟糕?”
姜雅没有回答,直接伸出了脉搏,“你自己看吧。”
李大夫把完脉后,脸色无比凝重,“怎么又是中毒?”
一连两天在褚家把脉的女子都是中毒,而且还都是他没见过的毒,李大夫几乎要怀疑人生了。
见他证实了姜雅的话,时春分与马夫人对视一眼,询问道:“她这毒可有药可解?”
李大夫摇了摇头,“她这毒比马夫人身上的毒还凶猛的多,好像是想夺取她的生机给其他人炼药,到底是什么人炼制了如此阴险的毒,简直是我们医者之耻!”
“炼药”二字间接证实了姜雅所说的“以毒攻毒”,时春分和马夫人彻底打消了疑虑,感慨道:“是啊,到底是什么人呢?”
姜雅把袖子放了下来,反问道:“李大夫在柳州城行医多年,可曾听说过什么人擅长炼毒?”
这话出口,在场众人皆是一愣,李大夫犹豫地看了时春分一眼,见对方点了点头,才回答道:“柳州的确有这么个人,只是那人大概十年前就消失无踪了,老夫也不知道他如今还在不在柳州。”
“哦?”时春分也来了兴趣,“那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那人姓元名判,说起来,跟你们褚家还有一些瓜葛。”李大夫捋着胡子道。
“跟我们褚家有瓜葛?”时春分被吓了一跳,她心虚地看了姜雅一眼,追问道:“到底是什么瓜葛?”
“他哥哥先前为府中二公子所用,还跟着去了华亭,后来不知怎么也销声匿迹了。”李大夫耐着性子解释道。
“阿休?”时春分一愣,接着很快想起来了,“的确有这么个人。”之前褚休身中剧毒,就是被那人所害,后来被褚润逼得在狱中自尽了,想不到他还有个弟弟也是炼毒高手。
如此说来,时春分有些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马不为身边了,很显然是想借马不为的手报复褚家,至于为什么会下毒到姜雅头上,恐怕就只有问马不为才知道了。
时春分顾不上回应姜雅和马夫人怀疑的目光,而是向李大夫追问道:“你可知道那人之前的住所,以及他们元家还有没有其他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