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大宋文官的畏战
准确的说，秦桧从信中看出了一明一暗两层意思，其中暗中一层意思分明是给他说的。
“快点说，本太子很想知道那金城王都说了什么？”见秦桧看了信之后，半响无语，完颜宗弼当即催促道。
秦桧连忙道：“回禀四太子，金城王在信中反劝四太子投降，并且许诺说，只要四太子带领大军撤出中原，他可以相助四太子成为金国皇帝。”
“金城王还真敢想。”完颜宗弼冷笑道，“本太子这次一定要杀了金城王，就算是损失惨重一点，也在所不惜。”
秦桧心想，这完颜宗弼倒是聪明人，知道杀了金城王，必定会让其在金国威望一时无两，轻松将正在燕京城争夺皇位的完颜宗望和宰相完颜谷神扶持的前国主幼子击败。
因为，只要他杀了金城王，就会得到完颜宗翰带领的五万精兵的拥护，甚至轻松得到各大部族的支持，成为金国皇帝。
但问题是，金城王岂是那般好杀的。
换句话说，若是完颜宗弼有机会在汝阳县城中杀死金城王，后者又怎么可能会乖乖等在这里。
还有那六万宋军为何不在汝阳县城，而是被金城王放在荒野之中扎营，这些布置的背后金城王到底有何计划？
秦桧隐隐看出了一些东西，但他暂时却不想告诉完颜宗弼了。
“来人，传令下去，让汉儿兵连夜便背土垒山。”完颜宗弼一想到杀了赵谌之后一举数得，获得的天大好处，却是一刻都等不及了。
且不提完颜宗弼如何以最为稳妥、且最小程度减小女真本部骑兵伤亡的堆土垒山之法攻城，秦桧回到自己帐篷之后，立刻拿出笔墨纸砚，将刚才城内的回信一字不差的默写了出来。
他仔细观察了半响，便发现了端倪。
却是每一句话的第三个字连在一起组成了一句话：你助本王杀了郭京，此乃滔天大功，前事本王都可以既往不咎。
这句话有头没尾，但是秦桧看了之后，却是浑身一震，惊喜之极。
还是那句话，若是能够在自己国家当官，谁愿意当汉奸啊！
而秦桧心中清楚，金城王信中之意也说得很明白——会不会计较他秦桧当宋奸、替完颜宗弼出谋划策之事，就看他后面的表现了。
准确的说，是要看他后面能不能戴罪立功了。
但秦桧不知道的是，被金军围住的汝阳县城中，根本没有他最为忌惮的金城王，而这封回信纯粹是出自玩弄人心的超级高手黄永明。
事实上，玩弄人心方面，秦桧不比黄永明差，但问题是即使是秦桧也想不到金城王竟然抛弃了两万大军，独自带着一千黑甲护卫和一百暗卫离开了汝阳县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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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阳县城东北方向，一座颇为陡峭的高山顶上有一个山神庙。
就在完颜宗弼带领大军来到汝阳县，且在城前被岳飞和种彦崇歼灭近万人时，赵谌正坐在山神庙门槛上，用望远镜看着山下。
旁边黑木和杜成孝用一根长竹串着一只烤鹿，张红玉盯着烤鹿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在旁边加柴火。
一千黑甲护卫和一百名暗卫则是全部散布在这山神庙四周警戒。
这里的视野好得出奇，再配上望远镜，赵谌不但能够看得见汝阳县城的战事，还能够看见远处六万宋军大营的大体情况。
“王爷，山下传来确切消息，完颜宗弼从汴京城带来了十五万人马，之前在汝阳县城下冒进，被岳飞和种彦崇歼灭近万人，如今只剩下十四万人了。”
小诗带着人匆匆从山下爬上来，从张红玉手中一把夺过一块刚用匕首割下来正往自己嘴里面送的鹿肉，不顾张红玉恼火的目光，三两下吃进肚子里面，微微喘着气，对坐在门槛上的赵谌说道。
赵谌接过旁边杜成孝递过来的一大块鹿肉，从旁边盐袋中抓了一些盐撒在肉上面，咬了一口鹿肉，又喝了一口酒，这才说道：“完颜宗弼留下多少人看着张庆阳和窦兴顺带领的六万兵马？”
小诗自己用刀子割了一块鹿肉，一边学着赵谌撒了一点盐在上面，一边说道：“完颜宗弼留下了一万人，不过全部是女真骑兵。”
赵谌笑道：“很好，杜成孝写一封正式文书，命令张庆阳和窦兴顺主动挑衅那一万女真骑兵，依托营寨向对方开战。”
“是，王爷。”杜成孝答应一声，便准备好笔墨纸砚，很快一份文书写好，赵谌看过之后，盖上大印，派人送往山下。
赵谌又问道：“周成武和血虎那边都准备好了吧？”
小诗道：“王爷放心，周成武和血虎搜集了一百艘大小船只，并且做好了随时过河的准备，可以确保在半个时辰之内渡过黄河，再用半个时辰赶到千丘原。”
……
……
张庆阳和窦兴顺接到赵谌的命令文书，顿时头大之极。
他们二人当然也一直派人盯着汝阳县城的战况，在得知金兵虽然包围了汝阳县城，但兵临城下当天便损失近万女真本部骑兵之后，却也是大吃一惊，再次感慨不愧是金城王。
但是，如今金城王一方被金兵层层包围在一个小小汝阳县城内，这也是不争的事实，而金城王虽然厉害，毕竟不是神仙。
至于金城王的命令能够传到他们手中，二人却没有多少意外，毕竟飞鸽传书这种手段，早在汉唐时期便已经有了。
但问题是，这二位转运使是真心一点都不想派兵去挑衅对面里许外的那一万女真骑兵，更不用说主动向对方开战了。
大家就这样相互看着不好吗？非要打打杀杀的。
二位转运使暗自碰头商量过之后，便给赵谌回信，说是他们需要商量挑衅的计划，需要动员士兵，做好大营的防御之事，以求万全之后，才能够派兵挑衅金兵。
这信通过留在他们军中的情报司信使，在第二天便到了赵谌的手中。
赵谌冷笑之余，再次回信催促。
而且，在情报司的信使有意之下，张庆阳和窦兴顺二人麾下武将都听说了金城王让他们主动挑衅对面一万金兵的事情，纷纷请求愿意带着麾下人马行挑衅之事。
这些武将的请求自然被张庆阳和窦兴顺给否决了。
非只如此，经过这次一众武将的主动请战之后，张庆阳和窦兴顺便索性以身体有痒为由，干脆躲入各自帅帐内，整日饮酒喝茶，不再见一众武将。
一众武将大为失望，毕竟这次跟着金城王打仗，以这位王爷的常胜之名，既然下令挑衅，肯定是有原因的，只要谁将这件事情做了，事后便有可能被金城王给记住。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毕竟谁都知道，以金城王的威势和皇家正统出身，即使与扬州的皇帝关系不怎么样，但将来坐上天子宝座的可能性依然很大。
只是，在两位转运使面前，他们这些武将的地位太低了，甚至是见面说话都必需要跪下说的那种。
所以，他们对张庆阳和窦兴顺二位的畏战是一点都没有办法的，甚至都不敢擅自出兵，否则被这二位转运使给杀了，一点都不稀奇。
不过说实话，这二位转运使如此畏战反应都在一众武将的意料之中。
大宋自太宗之后，这百年来被辽国和西夏国欺负就不说了，就说金兵南侵这四五年以来，在这位金城王崛起之前，除了李纲和宗泽之外，还真难以再找出第三个不畏战的文官了，这也是主和派在大宋大行其道、甚至主持朝政的原因。
相较于金城王横空崛起之前，金兵第一次和第二次南侵时一些文官做的事情来说，张庆阳和窦兴顺能够做到眼下这种程度，已经值得称赞了，至少没有吓得带兵跑路，轻易成为金兵的猎物。
当然，大家都知道这与金城王是统帅、在一旁督战有关。
而且，一众武将也知道张庆阳和窦兴顺为何又敢以较为委婉的方式不听金城王的命令了。
原因有两个。
其一，随着时间的推移，金城王在汝阳县城先闪电般破城、再千刀万剐县令，给张庆阳和窦兴顺的震慑恐吓的效果再不断减弱。
其二，金城王虽然厉害，但如今被十数万金兵给围在汝阳县城了，最多就是能过飞鸽传书的方式给他们传出命令而已，否则又能怎么样，还能杀了他们不成。
还是那句话，作为大宋的武将，对文官的畏战实在是见惯不怪了。
而当完颜宗弼派了使者过来，与张庆阳和窦兴顺见过面之后，这二位就更加畏战了。
靖康四年，六月初三，张庆阳和窦兴顺麾下一众武将各自跪在二位的帅帐之外，请求出战，却并无效果。
六月初四，赵谌的命令文书再次送达，询问张庆阳和窦兴顺迟迟不发兵挑衅对面金兵的缘由。
张庆阳和窦兴顺在帐篷里面带着一众幕僚心腹，商量了一整天，写了信给赵谌回复，用词非常恭敬讲究。
说他们麾下某某几位武将互有仇隙，以至于军中攻讦械斗不断，军心有些混乱，他们二人被逼无奈，只能暂时等待。
同时他还强调，他们此举也能保存兵力，待金城王要反击金兵之时，必会带兵听命，与金城王一举击败金兵。
信很快便送到了在山上吃烧烤吃得乏味的赵谌一行手中。
“不错，这张庆阳和窦兴顺的所有反应，都在我们的预料之中。
这样一来，接下来本王做的所有事情便显得顺理成章，不会让他们麾下将士胡思乱想、乱了军心。”
简单扫了一眼张庆阳和窦兴顺精心泡制的回信之后，赵谌便将信随手仍给了旁边的杜成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