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细雪红纸,父子仇敌

新历三十五年二月九日。

大年初一。

确定了李子冀那仿佛莫名其妙之间突然多出来的心结已经完全化开,慕容燕前往崔府与崔文若道别之后就离开了长安城,他需要回去处理四百里淮城水内部的问题。

在无尽平原割草之前,在圣朝之内诸多势力的眼中淮城慕容家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很明显是倒向后党的。

后来在老太太金银花的领导下支持慕容燕开始与后党渐渐决裂,但他父亲,包括另外两位叔伯对此都是颇有微词,现在李子冀杀了李若,抓到了勾结北海的把柄,废去了宁夫人修为将其关押进入刑律司大狱,可以说这段时间里整个后党都是灰头土脸。

这是慕容燕将淮城内部所有问题全都彻底解决的最好时机。

“大年初一也要读书。”

李子冀将刚吃过早饭想要偷跑出去的果果给抓了回来,将其按在小板凳上,要求完成今天的早课。

果果满脸的不情愿,将青皮书盖在头顶上趴在桌面上抱怨着:“我怎么还没长大。”

她昨天夜里还特意许了一个快快长大的愿望。

十六岁神魂圆满已经可以修行,果果前两年在积沙寺沐浴了圣佛金莲,天赋神魂得到升华,她能修行的时间大概率会早上两年,可她现在毕竟才十一岁。

十一岁是一个不轻不重的年纪,尚未抛下孩童之心的同时也对天地万物生出了强烈的好奇和自己的看法。

李子冀站在墙角,抬头望着探进院里的梅花,老猫的尾巴懒洋洋的垂在墙边,很长,这只猫当然不是正常的猫。

“这么快就想长大真的好吗?”

“怎么不好?”果果掰着手指头眉飞色舞的细数着长大之后的好处:“长大之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爱上早课就绝对不上,爱吃什么就吃什么。”

李子冀轻笑一声:“就算长大了你也要乖乖听我的话。”

果果瘪了瘪嘴,满脸无奈的又趴回了桌面上撒着娇:“不要嘛。”

李子冀抬手摸了摸老猫的尾巴,老猫觉得不太舒服轻轻抽出甩了甩。

“没人想长大。”

李子冀望着眯眼惬意像是在梦中一连吃了百十条小鱼干的老猫,喃喃自语着。

......

......

侯爵府近来增添了五倍的人手,都是从都卫禁军当中抽调过来的好手,并且都卫禁军巡视兴宁坊的间隔也随之缩短了不少,但饶是如此,祁连还是觉得心惊肉跳,整日里颇有些坐立难安。

尤其是每当李孟尝出入国公府不经意间朝他们这里一瞥的时候,祁连只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了胸膛。

平常时候国公府的护卫望向他们的目光也是杀气腾腾的,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刀兵相见的意思。

“李县侯这事儿干的漂亮归漂亮,但唯一的缺陷就是两家离得太近了。”

祁连缩了缩脖子,自顾自的嘟囔了一句。

国公府和县侯府就在对门,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彼此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若是往常祁连根本不带怕的,他就不信国公府敢在都卫禁军的眼底地下做些什么。

可现在不一样了,李若死了,宁夫人废了,李应远在南境不回来,国公府就剩下了李孟尝这个孤家寡人,被逼得如此之狠,难保不会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

“只希望县侯这几天不要回来,避避风头再说。”

祁连长出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不再那么紧张。

国公府的大门被打开,李孟尝穿着一身常服走了出来,刚刚才勉强让自己情绪稍有放松的祁连瞬间又紧张了起来,极为迅速的移开目光,一双眸子坚定不移的望着长街尽头,仿佛那里藏匿着来自异教的大敌。

只是他眼中的坚定还没有持续多久就变成了惊色,就连那张脸都跟着变得苍白起来。

因为他看见了李子冀正从长街远处缓缓走来,而李孟尝正从国公府门前走出长街,他已经来不及开口阻止,二人已经互相看见了彼此。

大年初一是个好天气,风和日丽,格外的温暖。

风吹街面掀起浅浅的薄雪和烟花爆竹燃烧之后留下的细碎红纸拂过李子冀的鞋面,他当然已经看见了李孟尝,但他却并没有什么害怕或是转身避开的情绪。

“想不到你也会心软。”

李子冀停下脚步,看着身穿常服走过来的李孟尝轻声开口。

李孟尝还是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他的脸上看不见疲惫,看不见落寞,也看不见愤怒和杀意。

李孟尝也停下了脚步,他看着李子冀,目光就和二人初次见面时候一样平淡,只是这一次眼中没有了欣赏。

“你准备了多长时间?”

从百岁城杀李若,再一路造势回长安,李子冀完全将后党的退路扼杀的一干二净,完全可以说是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就一击必杀。

李子冀道:“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这是实话,哪怕是李子冀如今的地位,他依然无法去针对到国公府,甚至哪怕是他修为达到了五境,也无法对国公府如何,只要对方不露破绽。

可这次百岁城完全是国公府和洗剑宗主动动手,被李子冀将计就计反过来利用,这才有了现在的结果。

李孟尝问道:“打算什么时候对我动手?”

李若已死,宁夫人被废,李应从不掺和理会这些事情,那么下一个要对付的自然就是李孟尝了。

李子冀淡淡道:“这话应该我来问比较合适。”

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接下来都应该是李孟尝对他发起狂风暴雨般的反击,损失如此之大,哪怕是心性如李孟尝也绝对不可能无动于衷。

民间的父子仇敌大概率只是一种比喻,但放在这两个人的身上却是真的仇敌。

仇怨已经深厚到了化不开的那种程度。

李孟尝道:“你不会希望看到那一天的。”

风卷起细雪和红纸,李子冀微嘲道:“但那一天一定会来临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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