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仙都。
平云君踏云而归,远远就看到霞光万丈的仙都烟花漫天,百姓们出城而来,夹道相迎,为得胜的御龙骑奏响凯乐。
仙帝载道坐在游龙之上,四面华冕垂落,威仪万千,他目不转睛,向前直视,不悲不喜。
仙后霓霞乘凤辇自九天而落,缓缓行至仙帝身旁与之并行,霓霞随手一挥,满天花瓣飘落,飞舞在队伍上方,美轮美奂。
行至仙都城门处,几头护城神兽自城头而下,护卫御龙骑进城,有龙,有麒麟,有獬豸,还有几只金凤,它们骄傲地鸣叫着,拱卫胜利之师。
百姓们对御龙骑俘获的士兵们指指点点,最令人啧啧称奇的还是百丈高的一个庞然大物,它浑身黑乎乎的,长着粗壮的獠牙,只有一两分人的模样,此时被拖在巨大的金丝网中,动弹不得,无力的喷着白气。
御龙骑浩浩荡荡进了城,直奔镜心殿而去,平云君按照仙帝命令将飞庄先押解至天牢,喂食化形丹,现出人形后,再行审判。
飞庄被几个士兵硬塞进最大的一间牢房内,平云君屏退左右,自袖中掏出药房特制的丹药,塞进它嘴巴里。
伴着一声痛苦的嘶吼,怪兽周身冒出阵阵白烟,体型不断缩小,慢慢变成常人模样。
他呻吟一声,虚弱至极地看着平云君说“你……你这个怕死的懦夫……”zusu.org 茄子小说网
平云君一甩衣袖道“城主还是省点力气,恢复恢复精神吧。”
飞庄苦笑一声道“当初在那营中,我就该砍下你的头颅来,为我儿定晖陪葬。”
平云君硬着头皮说“仙帝说你谋反,与我何干?”
飞庄哈哈一笑,吐出一口血来“这回来的一路上我想明白了,那日你来到营中,取走书信,之后我儿定晖就被砍头。那瞬间我明白了,是我着了你的道儿了,或者说,是上了你们的当,你们三个人,两个负责伪造案情,一个负责毁灭证据,可怜我从头到尾都被你们蒙在鼓里,可怜我儿白白成为你们的牺牲品。此事,载道知不知道?”
平云君心一横说“你谋反作乱,被仙帝打败,其罪当诛,还有何可说?”
飞庄向墙边挪动,靠坐在墙上道“看来载道也不知道了,哈哈,他不知道自己信任多年的仙君做出此等龌龊之事,也罢,行刑场上,就让我来告诉他吧。”
平云君一听,心乱如麻道“你不许说。”
飞庄点点头道“被老夫诈出来了,此时果然是你们几个仙君捣的鬼。平云,素日我听人说你深明大义,你可要想清楚,现在若向仙帝坦白,还能挽救,再往下,可能会有更严重的事情发生,到时候不光是老夫,整个朝归城,乃至仙界都要蒙遭大难呐。”
平云君冷哼一口气道“无非是新选一个朝归城城主罢了,有什么难的。”
飞庄长叹一口气“你还是太年轻呐,你既已知,我朝归城是万年前漂泊来此,就该知道其余仙界之人总觊觎我城灵气充沛,物产富饶之美,有意无意总有些敌视,正因如此,我才把我儿定晖放在仙帝身边,以消除一些人怀疑我作乱之心。对内,我长期以来加以疏导,鼓励城民多与其他城中之人结交,通婚,为的就是消除这敌视之意。倘若因为你一己私心,引发双城动乱,最后势必会波及整个仙界。快快悬崖勒马,主动请罪,保护仙界太平。”
暗影中,紫薇君听到飞庄说话,欲挺身向前,被一旁的安瑞君拽住,后者做了个嘘的手势,连连摇头。
平云君听到后,喃喃道“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我现在去认错真的来得及吗?可这次打仗已经死了那么多人……”
飞庄恳切地说“孩子,我看你的年岁与定晖相仿,千万不要做傻事。如果你不认错,下次死的人要比这次多十倍百倍。”
平云君狐疑道“我现在去认错,仙帝会原谅我吗?”
飞庄叹口气说“老夫不知道,不过到时候,老夫会在载道面前,尽力为你说好话的。”
平云君三两步来到飞庄身边,双手扶住他的肩膀“过去都是平云听信了谗言,才没把实情告知仙帝,引发如此大的祸害,方才听城主讲完其中利弊,振聋发聩,我现在就去承认错误,城主在此稍候。今后,就由平云来为您养老。”
平云君心中的愧疚感和负罪感,终于在这一刻宣泄而出,他泪流满面地冲飞庄城主磕了三个头,抱着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飞庄轻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平云双目通红的回到镜心殿,庆功大典已经开始了,桌上摆满了各色珍馐美味,到处花团锦簇,祥云朵朵。
仙帝与仙后并排端坐在主座,相互敬酒,文武百官也两两相敬,一片欢声笑语,平云君觉得现在认错有些不妥,还是等过一阵再说。正在出神时,忽闻殿外有人高喊“归龙城城主龙罴恭贺仙帝扫除叛逆,仙帝威震八荒,天地同寿。”
话音刚落,一个四十多岁,眼冒精光,中等身材,有着络腮胡的男子走了进来,他身穿银色长袍,上绣五爪龙,边走边呵呵笑着,声若洪钟。
仙帝微微颔首,淡淡道“归龙城主派兵驰援,真是有心了。”
龙罴哈哈一笑,知道仙帝这是在暗讽他援兵来迟,也不生气,随手一翻,自虚空扔出一个巨大黑色之物,足足占了大殿一半面积,吓得文武百官浑身一颤。
“此次派兵来迟,是由于路过璇玑山时,遭遇了浑元兽的袭击,众兵卒与其大战五天五夜,方才斩下它的头颅,这才耽误了赶往玄鱼谷救驾,望仙帝海涵。”龙罴一拱手。
仙帝淡淡扫视一眼道“龙罴城主辛苦,落座吧。”
龙罴大手一挥,浑元兽头颅消失不见,他坐到临近主阶的桌子处,喝起酒来。
龙罴刚刚落座,外面又传来一老朽的声音,颤巍巍道“玄仙城城主玄广前来觐见,恭贺仙帝百战百胜。”
仙帝眉头轻皱,面上有些不好看,心中暗道这两人明明可以一起来,非要错开前来,摆明就是来捣乱,龙罴方才展出的浑元兽头颅,乍一看十分骇人,仔细观瞧,头颅砍断的切口早已凝结,绝非五六日前的刀口,倒像是一个月之前所为。至于这玄仙城,不知又有什么借口,说起这玄仙城,城中百姓数量稀少,却个个都是境仙以上修为的高手,性格孤僻,战力极强。
仙后霓霞一声轻咳,提醒仙帝回神。
仙帝回过神来,冲殿外道“欢迎玄仙城城主玄广赴宴。”
随着仙帝邀请,一个垂垂老矣的男子拄着拐杖自殿外走进来,他全身上下的毛发都是白的,走路慢条斯理,半眯着眼睛,似乎随时可能睡着,五官皮肤皱在一起,看他的样子,说是一百多岁,也有人信。
玄广慢条斯理地在众人目光下走着,短短百米之路,走了小半个时辰,不少官员看到禁不住想打哈欠。
终于,他来到正中,拱手行礼“参见仙帝,仙后,二位万寿无疆,寿与天齐。”
仙帝淡淡道“玄广城主,请快落座吧。”
玄广颤巍巍说“老臣在行军途中,突发恶疾,耽误了些时日,望仙帝恕罪。”
仙帝心中冷哼一声,本来已不想再问,没想到他还自己主动说出来,当即开口说“无妨,请老城主落座吧。”
平云君强忍着急躁看玄广一点一点挪向自己的座位,恨不得自己把他抱进去,他想等玄广落座了,就赶紧把自己的事说出来,憋得实在太难受了。
玄广落座后,平云君刚想起身,仙帝举起酒杯道“今日是我仙界重归太平之日,是御龙骑大胜之日,感谢龙罴,玄广城主不远万里前来参加庆典。今日的胜利是御龙骑将士们奋力拼杀的结果,这第一杯酒,让我们一起祭奠他们的英魂。”
众人随着仙帝的话,高高举杯,一饮而尽。
“这第二杯酒,敬与我仙都的子民,要没有他们保障后方,稳定军心,我御龙骑不可能在前方肆意拼杀,这杯酒敬仙都子民,更敬仙界百姓,愿他们今后更加安居乐业。”
众人再举杯。
仙帝又举起第三杯酒,平云君注意到这是最后一杯了,仙帝每一次的祝酒词,在他听来,都像轰击良心的巨锤,令他浑身难受。他决定了,等仙帝这杯酒喝完,自己就冲出去,把什么都说明白,他实在不想再死人了,自己与灵儿的事,不行就看缘分吧,或许自己没这个命。
“这第三杯酒,敬这场战争中浴血奋战,得胜归来的胜者,也就是在座的诸位,愿你们战无不胜,希望你们未来可以继续担负保护我仙界子民的重任。”仙帝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就是现在,平云拉开桌子,站起身。
“仙帝,臣有话讲。”
“仙帝,臣亦有话讲。”
一侧突然传出两人声音,抢先平云一步,跪在大殿上。
“安瑞君,紫薇君何事?”仙帝问。
安瑞君恭敬拱手道“回禀仙帝,此次玄鱼谷之战,御龙骑力克强敌,剿灭叛贼飞庄,立下赫赫战功。臣以为和一个人的关系是非常大的,应当给他赏赐。”
紫薇君拱手道“臣也如此以为。”
仙帝呵呵一笑道“我刚准备喝完酒,论功行赏,你们就冲上来了,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安瑞君叩首道“臣此战未夺寸土,不敢冒领贪天之功,臣所说之人乃是平云君,请仙都重赏平云君。”
紫薇君亦叩首道“臣也以为平云君此战功不可没,斩破墨仙兽,厥功至伟。”
仙帝听完,笑着点点头道“平日里坊间百姓总传闻,你们八大仙君……”说到这仙帝面色一变,想到定晖已被自己斩杀,话语一变道,“你们几大仙君,性情高雅,团结友爱,谦让有序,连荷花与仙鹤都不及你们的品格,今日听你二人此番言论,果然名不虚传呐。”
平云君被仙帝这番话羞愧得头都要垂到胸口去了,他脸色涨红,满头大汗,想马上冲出去说出真相,双腿却又像灌了铅,不知在期待什么。
安瑞君抬起头道“那都是往日里平云君教导的好,他身为八大仙君之首,平日里我们都是以他为样板行事的。”
仙帝哈哈大笑道“玄广,龙罴,看看你们的孩子,多懂事。”
两位城主起身回礼道“多亏仙帝教导有方。”
仙帝见到下属如此体恤互爱,心情大悦道“如此,你二人说说,想为他讨要什么赏赐?”
紫薇君抬头道“恳请仙帝赐封平云君震界将军。”
此话一出,原本有些哄闹的大殿,瞬间安静,针落可闻。震界将军,负责统领仙都军务,更重要的是,直接负责仙帝日常居住大殿的防务以及饮居保障,通常只有仙帝极为信任之人,才可担任此职位,这也是此职位空余三百多年的原因。
安瑞君叩首道“仙帝,平云君追随您两千余年,性情耿直,高洁不浊,满心正义,平日在仙都百姓中就有极高的名望,此番出战又屡建奇功,摧毁墨仙兽,抵御夜袭,斩杀叛贼数千人,臣以为,平云君堪当此职。”
部分官员也下跪道“臣等以为,平云君堪当此职。”
仙帝仔细想想,这些年,平云君确实忠心耿耿,为人老实,品格方面也并无缺憾,遂开口问“平云,你意下如何?”
平云君心跳加速,血液沸腾,他感觉呼吸有些困难,嗓子发干,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成为将军,我就可以娶灵儿了,颤抖着声音说“臣……臣定不负仙帝期望。”
仙帝一拍桌子道“好,我宣布即日起,平云担任震界将军,主管仙都军务,御龙骑,守都军,拱仙兵均归他调遣。”
平云君俯身叩首,连声道“多谢仙帝。”
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飞庄抬起头,平云君失魂落魄地走过来,打开铁门,来到牢房中。
“怎么样,孩子,你跟仙帝说了吗?”飞庄问。
平云君点点头,朝飞庄走过来。
“那仙帝怎么说?”飞庄再问。
“仙帝说……仙帝说……”平云君说着离飞庄越来越近。
“到底说的什么,你快点告诉我,是不是要我跟你一起去对质?”飞庄焦急道。
平云君一改呆滞神情,左手死死捏住飞庄的喉咙,右手伸进他口中,飞速一划,一块柔软之物自飞庄口中掉出。
飞庄一声惨叫,捂着不断流血的嘴,满地打滚。
平云君上前踩住地上的舌头,恶狠狠看着飞庄“仙帝说请你安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