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的嫁妆单子拿来,我瞧瞧。”现在也算彻底安顿下来了,孟蝶准备规整规整嫁妆。
范嬷嬷立刻从柜子中取来单子,说是单子,其实因为页数够多,已经装裱成了书册的样子。
孟蝶接过册子翻开,第一页很正常,就是床,妆奁,衣柜等日常用品,这个只要稍微有点体面的人家都会陪嫁,区别只在于做这些物件的材质和手艺。
这些东西打造需要一定的日子,孟蝶十岁起就开始陆陆续续的打造,那会儿孟家没出事,用料和工艺都十分考究,这个没什么问题。
紧接着孟蝶就忍不住蹙眉,她在家时的衣裳首饰都带来了,这自是不必说,陪嫁绫罗绸缎也正常,可数量怎么这么多?还有名贵药材也好些,这怕不是掏空了家里一半儿绸缎和药材存量。
又翻了几页,孟蝶瞪大眼睛,怎么还有一小匣子各色宝石以及一匣子珍珠?就算当时赶不及打各种首饰,让她以后自己打造,也用不到这么多宝石珍珠的。
孟蝶的眉头越皱越深,翻到最后一页,孟蝶直接坐直了身体,一度怀疑自己眼花,压箱银子八千两?怎么这么多?
作为孟家的嫡长女,她从小就是被按照宗妇培养的,几岁起就开始学管家,孟家的收入支出孟蝶十分清楚。
孟庭义身为正二品实权官员,一年的俸银是一千二百两,加上冰炭双补,以及春节、端午、中秋三节赏赐,折合银子有五千两,也就是说孟庭义一年收入在六千多两。
孟庭义的妻子胡氏也有诰命,正二品的夫人,每年俸银同样是一千二百两,双补三节加下来折合银子大约有两千两,一年的收入就是三千多两。
夫妇一年的收入差不多是一万两,孟蝶的父亲和叔叔们同样是官身,都有俸银,只是官职都不高,折合下来,一年差不多有五千两的收入。她的亲娘和婶娘们没有诰命,所以没收入。
综合,孟家一年在皇帝那里,差不多能领到一万五千两左右的工资。听起来是不是很多,实际上也很多,但是孟家花的也多啊。
孟家不是奢靡人家,山珍海味那是绝对没有的,可顿顿的肉蛋时令蔬菜鲜果总得有吧?下人们也得供饭吧?仅仅这一项,孟家一年最少支出四五千银子。
然后就是穿,孟家人口不多也不少,孟庭义四个儿子,各个都成了亲有了孩子,主人总不能穿粗布麻衣,绫罗绸缎是必然的,少爷们的玉佩玉坠,姑娘们的钗环首饰,这一项,一年又是三四千银子进去了。
都道衣食住行,这衣食完了还有住和行,房子不是买了就完事,每一年的修缮,以及每一年都要淘汰掉用旧用坏的东西重新添置,这又是一笔银子,一年少说也要五百两。养马和修缮马车还有轿子又是一笔银子,又是三五百两没了。
孟家是读书人家,笔墨纸砚耗费巨大,一年三千两又没了。
最后就是月例银子,孟家月例银子不多,孟蝶在家的时候,每月一两银子,沈氏六两,孟老夫人十两,家中男子一般比女子多一倍,因为他们需要在外应酬,还有仆人们的月钱。如此,三四千的银子又没了。
孟家没有族人在京城不用照拂,孟庭义的官做的也够大,不用打点上峰,人情来往方面,孟家是能够持平的,这两样开销算是省了。
这么一通算下来,孟府一年真能剩下千八百两算不错的,略花得多一些,那就是年光。当然孟府还是有银子的。这得益于孟庭义的妻子胡老太太持家有道。
孟庭义外放六年在湖州当官,那里是鱼米之乡,那会儿孟家孩子小,开销也小,很是攒了不少家底儿,胡老太太就在湖州买下不少不动产,田有五百亩,庄子六个。这些一年出息少说也有三四千银子,孟家每年都能将这个钱攒下。
孟蝶盯着册子上的字,眉头越皱越深,八千两,孟家当然拿得起,可事情不是这么算的,她下面还有嫡亲的妹妹堂妹,她们也都是孟家女,她们出嫁的时候,祖父给多少嫁妆?
若是都按照她的规格给,孟家绝对会破产,若是不按照她的规格给,妹妹们怎么想?另外几房的叔叔婶娘们怎么想?
家庭不和,大抵是因为不患寡而患不均,偏心从来就是乱家的根本。
盯着八千两银子的记录,孟蝶还是想不通:“范嬷嬷,怎么这么多压箱银子?爹和娘也同意了?”
“二奶奶,这压箱银子其中三千是太太给的。太太说,姑娘自己一人在京城,多些银子傍身才好。”
孟蝶心口顿时堵得不行。她父母成婚的时候,祖父官位不高,沈氏自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出身,出身一般嫁妆自然也不会太丰厚,压箱银子只有五百两。
三千两,这最少是沈氏嫁妆加私房的一半儿了,甚至可能更多:“就算要贴补我,这给的也太多了。”
“这里也有老太太的意思,太太隐晦的说,老太太给了她不少补贴。”
孟蝶的鼻子越发的酸,明明是自己一意孤行嫁入侯府,结果全家人都认为对不起她,可着劲儿的贴补。手中的册子在这一刻彷如重于千斤。
“姑娘,后面还有呢。”
还有?孟蝶翻过嫁妆银子那一页,发现后面确实还有一页,最后一页是一个庄子和一个铺子:“这胭脂铺子是祖母当年的陪嫁,怎么也给了我?还有这庄子,这可是京郊的庄子,虽说小了点儿又多是山地,卖三四千银子总是有的,祖父他们到甘州,处处都要花钱,怎么……”
“二奶奶。”范嬷嬷蹲下身:“商量嫁妆的时候,不独老太爷老太太和我们这一房,几位老爷太太都在的,大家都知道您一个人在京城不容易,都想让您多些银子傍身。三太太还说,就应该这么些,将来几位少爷进京科考,还要来投奔您这位长姐呢。”
“二奶奶,您别哭啊,长辈们都关心您呢。”
孟蝶捧着轻飘飘的嫁妆单子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三婶子家的长子今年才八岁,他考科举得什么年月?三婶子这般说,不过是为了安她父母的心,也是安她的心。
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孟蝶却觉得她的心境更开阔了,她有这样的家人,无论她怎么活都能活得恣意潇洒笑口常开,她不会让家人为她担心的。
孟蝶问:“什么时辰了?”
“申时了。”
孟蝶立刻道:“杏黄,你去外面听着些隔壁院子的动静。”
“是。”
露微端过来水盆:“二奶奶,洗把脸吧。”
洗了脸,重新匀了面,孟蝶干脆又换了一身衣服,刚刚收拾停当。杏黄就进来禀报:“二奶奶,隔壁院子有动静了,大奶奶就出来。”
“走,咱们也出门。”孟蝶向外走去,突然又停下脚步:“嬷嬷,你抽空安排一下,明儿我想见见铺子的掌柜娘子和庄头娘子。”
“是。”
吩咐好事情,孟蝶这才带着三个丫鬟走向外面,刚出栖霞院,正好隔壁温氏也带着丫鬟出来,妯娌二人自然而然走到一处。
孟蝶率先开口:“嫂子可是歇了中觉?我瞅着脸色比上午的时候还要好。”
“是,中午睡了一会儿,我自己也感觉精神了好些。”温氏说着看了一眼孟蝶,欲言又止。
孟蝶一笑:“嫂子不用顾虑,我娘家的事儿满京城皆知。我也不瞒嫂子,今儿一早送娘家人离开,我心中是万分不舍的,中午的时候怎么也睡不着。”
温氏温婉一笑:“父母亲人离开,白云亲舍情理之中,只有一样,做父母长辈的,大抵就是只要儿女过的顺遂开心,他们也就开心放心了。为了你远方长辈着想,你也应该以保重自己身体为第一要务。”
孟蝶:“嫂子是个明白人,想的比我透彻得多,我今儿中午辗转反侧好久,才想明白这个道理。”
“哪是我想的透彻。”温氏轻轻摸了一下微微凸出的小腹:“也曾想过生个麒麟儿,真到这时候,却发现我最大的祈盼就是他一生平安顺遂。”
妯娌二人说说笑笑,很快到了东跨院,宁夫人正在同三房太太周氏说话,温氏和孟蝶齐齐给两人问安。
宁夫人笑着看向周氏:“时间过得倒是快。”
“可不是,若不是两个侄儿媳妇过来,我竟然觉得也就刚交未时。”周氏说着站起身:“今儿父亲不回来吃,母亲那边大概快传饭了。”
宁夫人点点头,也跟着起身。
温氏和孟蝶双双跟在宁夫人和周氏的身后,齐齐跟着去老夫人那边,顺便听宁夫人和周氏聊天。
宁夫人率先起了个头儿:“眼看出了正月,这春衫也应该做起来了。”
周氏:“昨儿我还同四妹妹说这个事儿呢。”
宁夫人:“如今京城里有什么流行的?”
周氏:“现在流行妆花缎,是从江淮那边过来的,属于云锦的一种,织法虽不是新创,颜色搭配却不一样,十分好看。”
“云锦的一种。”宁夫人点点头:“既这么着,那每人就做一身衣服。”
“好。”
宁夫人又问:“首饰今年打什么样式的?”
“首饰倒是没听说有什么新鲜样式,无外乎就是往年那些,我想着随便打个一两样也就行了。“
“嗯。”
孟蝶懂了,看来三婶子周氏,负责家里衣衫首饰这一块儿,财政大权则是在她婆婆宁夫人手中,需要宁夫人点了头才能去置办。
宁氏她们到正房这边门口的时候正巧同五太太方氏遇到,如此请安的队伍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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