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保持着靠墙的姿势静静地凝视着站在门口台阶上的女孩。
当他从齐州口中得知夏黎有婚约在身的瞬间,不得不承认他的心里闪过了一丝不爽。
否则他也不会从包间出来,站在卫生间的门口想要堵人问清楚是不是真的。
可当他真的出现在这时,谢鄞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太冲动了些。
同时,一向冷静的男人也惊讶于这份冲动。
他活了28年,在这28年间这样的冲动少之又少,细想起来几乎为零。
前半生他都在唯唯诺诺地苟且生活,后来好不容易坐稳了这个位置,不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不管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斟酌再三,处处考虑。
冷静又冷血,似乎已经贯彻了他整个人。
可如今,他竟然会因为简单的“婚约”两个字而感到不爽。
于是他点了支烟,皱起眉头靠在墙上微微仰头看着走廊天花板上的那顶暖黄色灯光。
“谢先生?”
见男人出神,夏黎小心翼翼地出声。
谢鄞收回刚才的思绪。
几秒后,他忽然直起身子迈步走到夏黎的面前。
“谢先生,我.....”
夏黎见谢鄞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下意识地抬起略有些凉意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她眨了眨眼:“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谢鄞在离她还有一步距离的时候停下:
“没有。走吧回包间。”
两人回到包间的时候,已经喝糊涂了的齐州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谢鄞无奈地看了一眼沙发上那打着呼噜的齐州,最终只能打电话叫来司机将他“搬”回车上。
“谢先生,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齐州已经被司机“搬”上了车。
夏黎和谢鄞男人站在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车前。
夏夜的晚风夹杂着丝丝清凉将女孩披散着的发丝吹乱。
谢鄞从西装口袋中拿出车钥匙,声音淡淡:
“我送你。”
“那齐州他......”
说话间谢鄞已经绅士地将副驾驶的门打开,看了一眼不远处那辆已经缓缓驶出的迈巴赫:
“他不和我们一辆车。”
夏黎哦了一声,这才上了车。
一路上夏黎总感觉车内的气氛有些古怪,她能够明显地感受到身旁正在开车的男人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好像自她从卫生间出来开始,她就觉得谢鄞身上的气息要比以往低了一个度。
夏黎在心中琢磨着要不要关心一下。
毕竟大家都是......
朋友嘛......
为了体现对朋友的关心,夏黎小声地开口:
“谢先生,你是心情不好吗?”
前方十字路口的红绿灯跳红,谢鄞停下车侧头看向坐在副驾的女孩。
从窗外透进来的暖黄色灯光隐约地将陷在车座中女孩的脸颊照亮。
即便车内昏暗一片,但谢鄞依旧可以清楚地看见女孩轻轻眨动的眼睫。
夏黎撩起眼眸对上男人深不见底的眼眸,半晌后她听见男人的喉间溢出了一声:
“嗯?”
夏黎转过头看向前方,轻咳了一声:
“我、我就问问。”
她有些没底气地出声提醒道:“绿灯了......”
谢鄞收回目光将车子发动,车内的气氛再一次恢复了先前的安静。
到家楼下时,夏黎跟谢鄞道了声谢。
刚转身要开车门,却听见车内响起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车门被锁了。
夏黎疑惑地转头看向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正目光沉沉看着她的谢鄞。
“谢先生?”
对上他的视线,夏黎有些不明所以。
女孩困惑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中响起:
“谢先生还有什么事情吗?”
细软的声音传入男人的耳中,谢鄞的眸色又沉了几分。
隐约暗处的男人喉结上下轻滚了两下,心中想要问出口的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男人久久没有出声,她看不清半隐在暗处男人神情,也没有察觉到男人欲言又止的动作。
夏黎不解地歪头:
“谢先生?”
谢鄞回神,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不自在地轻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没事,就是想提醒你别忘记明晚的宴会。”
夏黎勾唇露出笑容:“不会忘的。”
“好,”谢鄞将车门锁打开,深邃的眸底中夹杂着淡淡的笑意,“那——”
“晚安。”
夏黎推开车门:
“晚安。”
夏黎回到家时,客厅一如既往地安静。
夏优明和苏菁还在外面出差没有回来。
夏黎换下脚上的鞋子,连客厅的灯都没有开就直接摸黑径直回了房间。
洗好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她接到了苏菁的电话。
“黎黎,最近爸爸妈妈不在家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妈妈。”夏黎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拿着毛巾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对了黎黎,”电话那头的苏菁忽然叹了一口气,连带着语气都低落了几分,“今天齐家给我打电话了。”
夏黎正在擦头发的手忽然顿住,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手机中传来苏菁的声音:
“齐家说齐渡执意要取消婚约。黎黎,妈觉得这些事情也别勉强了。要不然到最后两家都会难堪。”
“可是妈妈......那公司......”
“公司的事情我和你爸会想办法,”苏菁放柔了些语气,“齐渡想要取消婚约,就算是强迫他和你结婚,你以后的生活也不会快乐。”
夏黎静静地坐在床上,没有出声。
大脑中的弦因为那句“取消婚约”而被扯断,所有的思绪都在此刻变成空白。
“妈妈和爸爸都觉得,婚约就这么算了吧。”
苏菁说道:
“爸爸妈妈也不希望通过卖女儿的方式来维持公司的发展,相比起公司而言,你的快乐和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夏黎一直都知道,在苏菁和夏优明的心中,她永远都是被放在第一位的那个。
可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更想要做出些什么来报答他们。
“黎黎,听爸爸妈妈的,别勉强。”
别勉强齐渡,也别勉强自己。
苏菁担心夏黎会难过,轻声安慰着:
“你要知道,或许一切都有最好的安排。”
和苏菁结束通话后,夏黎屈腿在床沿坐了很久。
大脑如同生锈了的零件一般无法转动。
想到之前在厕所无意间听到的对话,夏黎心中隐约猜测着齐渡取消婚约的原因是不是因为那个女生。
良久以后,夏黎顶着半干的头发进了浴室。
站在浴室镜子前,夏黎叹了口长气。
如今与齐家的婚约取消,夏家想要翻身似乎比想象中的更难了许多。
她拿起挂在墙上的吹风机,指尖按下热风。
耳畔响起吹风机嘈杂的声音,热风吹过她的耳畔。
她望着镜子里正在吹头发的自己出了神。
会吗,真的会有最好的安排吗.....
谢鄞回到汀园的时候,齐州已经被管家安排在客卧睡下了。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在正坐在书桌前的男人身上。
安静的书房里灯也没有打开。
在一片黑暗中,唯一的亮光便是那窗外的月色。
男人就这么坐在书桌前上。
他的手中拿着那块腕表半举在空中,指尖轻轻摩挲过微凉的表带,眼底是让人琢磨不透的情绪。
这个动作僵持了很久。
直到书房的门被人敲响,谢鄞才若无其事地敛眸将腕表放在了书桌上。
“老板。”
季城打开书房的门,却见里面是一片黑暗。
男人冷淡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中响起:“进来,把灯打开。”
季城应了一声,打开了门口的开关走了进来。
“老板,”走到书桌前将手中的文件放在了男人面前的书桌上,“这里是您让我调查的资料。”
虽然季城也不知道自家老板为什么突然要调查夏家和齐家,但作为一名合格的打工人,他只需要负责听老板的话完成工作就行。
至于其他的,也不是他这个打工人该多管的。
谢鄞拿起那份文件,声音冷沉:
“夏家和齐家的婚约查了吗?”
那时从包间出来去堵人的路上,谢鄞就给季城发了消息。
他让季城去将这些年夏家与齐家的一切都查了个彻底,包括两家所谓的婚约。
站在书桌前的季城点头:
“查了,当初是齐老爷子在临终前为夏家千金和齐家小公子定下的。听说夏家资金链断裂后,便将希望寄托在了与齐家联姻的身上。”
季城打量着自家老板的神情,继续说道:
“不过听外界传闻齐家那小公子似乎很不情愿,还在领证的时候放了对方的鸽子。”
“最近又听说齐家小公子与一个网红在谈恋爱,刚才查到的最新消息是说齐家小公子执意要取消婚约。”
一直没有说话的谢鄞从手中的文件上撩起眼看向季城,淡声问道:
“取消婚约?”
“嗯,就是不知道夏家那里怎么说,但我估摸着夏家要是没有齐家的帮忙,估计很难再翻身了。”
谢鄞将手中的文件合上放在了书桌上。
他拿起一旁的烟盒抽出了一支细长的烟,指尖夹着烟头在烟盒上轻敲了两下。
“不需要齐家。”
一向聪明的季城却忽然有些听不懂自家老板话语中的意思。
男人低沉的话音落下,男人将烟递到嘴边,用手中的金属点烟器将烟尾点燃。
男人的神情模糊在缭绕的烟雾中,眯了眯极为冷漠的黑眸:
“不是只有齐家才能让夏家翻身。”
他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