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大王不住叹息,神情更不胜惋惜,她望着九公主一脸唏嘘叹道,“公主啊,你抢了我的马不要紧,可你抢了我的马去我的护卫面前炫耀,不等于打他们耳光说他们无能吗?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自然得逮住你的下属刮刮耳光问一问发生什么事了,这拉扯过程难免肢体碰撞损伤衣裳……咳咳,误会就是这样产生的!”
“你个——”九公主像一条喷气龙一样不停扯着风箱,圆瞪着眼珠指着蔚凌然只有出气的份,实在是被蔚大王的厚黑风范气得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来。
十皇子在一旁脸色频变苦笑不断,讪讪朝蔚凌然抱拳道,“误会,实在是天大的误会……!”
蔚凌然眼珠一转,明艳如许的流光汩汩咬住二皇子不放,语气极轻的道,“呃,我记得殿下先前答应过,一定要将凶徒按法严惩的。”她慢条斯理拖长了尾音,众官员被她颤颤将心儿吊起,不知道这位刁钻的蔚大王又想玩什么花样,十皇子脸色泛沉,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她又漫然一笑,道,“如今既然清楚这是误会,自然不必再提严惩之事了。”
十皇子向她诚恳地躬了躬身,苦笑道,“多谢蔚王与两位殿下宽宏大量。”
“只是历闻凤轩定有律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担心就这样揭过此事,会让好事者心生不服,若因此引起凤轩民愤,那就真是我的罪过了。”众官员刚松一口气,又被她表情严肃正经的来上这一番说教,心脏弱弱地一抖再抖。
她目光流连而过,在脸色已变准备说话的十皇子之前,又殷殷道,“不过公主也是无心造成的误会,我在这里代为求个情,殿下掌管刑司,就意思意思一下,不必严惩得了,我坐骑那些鞭伤啊我护卫那些刀伤啊砍钝了的剑锋刀刃啊以及我与两位殿下用腿走过来的辛苦费啊,还有我被公主打劫时不小心受的一点小伤……”
她努力扒开指甲下一小块破了皮的指节处向众人展示,其实那是她自己闲过头把玩石头时把手皮磕破的,“别看这伤口不大,但是它真的很痛啊,简直痛到我心里去了痛到我睡也睡不香……,殿下你就看着意思一下,随便给点补偿费什么的就成了。”
凤轩众官员瞪眼看着衣衫不整一身血污的九公主,与她带出去同样一身狼狈分不出哪是鼻子哪是眼睛那些护卫与仪仗队,再看看门外整齐划一高踞马上冷笑睥睨气势如虹的大洛王军,再看看尊敬的珞篱臣使蔚大王向他们展示的很痛的很小的伤口,众人再次齐齐掩面嘴角剧烈抽搐……!
见过无比厚黑的,没见过比这个女子还无耻厚黑的!
受害者沦为凶残的打劫者,在他们眼皮底下手起刀落正经八百砍人的悍徒们,反而还义正严辞向他们皇子讨要赔偿,可怜的九公主,还被“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大帽子扣在头上,不得不多少受点令人挤兑笑话的惩罚……。
十皇子只拧了拧眉锋,立刻便道,“我一定会给各位一个交待。”皇子脸色微微难看,回头瞪了那呆愣傻掉的九公主,低喝道,“九妹,还不赶紧滚回渡城去闭门思过,记住三个月不得外出。”
“十哥哥!”九公主一声凄凄呼唤,连声音都委屈得哽咽了。
“回去!”
“你!”九公主狠狠瞪了十皇子一眼,又扭头怨毒地盯了蔚凌然一会,跺跺脚满心不甘攥着腰带跑了出去,出去的时候横冲直撞,撞得多位东倒西歪的官员哎哟声一片。
蔚凌然神情温和笑着,朝她的护卫招了招手,立刻有人抱着一个漆黑大盒子进来。
凤轩众官员盯着那个大盒子,心想据说蔚王医术高超又承袭爵位,身家一定富可敌国,不知她会送上一份怎样的大礼。
“十皇子如此客气,我也得礼尚往来才不失礼数。”她眸底星芒闪动,面上笑意隐隐的看向十皇子,
“区区薄礼,敬请殿下笑纳。”
十皇子淡淡看她一眼,脸色渐渐缓和下来,微笑道,“九妹冲撞在前,实在不敢当众位厚礼。”
蔚凌然微笑,亲自递过那个大盒子,“殿下当得,一定要笑纳!”
十皇子以示尊敬,双手接了那只份量有点沉的大盒子,为表重视之意,他当众将大盒子打开。
盒子盖子微掀,一股暗臭浊味带着石灰与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立刻无遮无挡的冲了出来,直袭各人口鼻。
十皇子脸色陡变,他身旁有一官员身子一软,无声倒了下去,后面一点的人赶紧伸手来扶,这身体前倾眼角一掠,顿时双手一松飞箭般冲了出去,然后便听见屋外响起了声声瘆人的“哇哇”呕吐之声。
“呯”那个之前晕倒没人扶的倒霉官员五体投地挺在地上。
一片连绵呕吐声中,蔚凌然笑吟吟道,“听闻十皇子奉国主之命巡视边境,全力肃清为害百姓的江湖势力,我等路过时,正巧撞上一群江湖宵小祸害民生,我手一痒顺便将他们解决了,随即想到来凤轩会见到殿下,想着对殿下而言,实在没有什么礼物比这个更实惠了。”
少女微笑着拿开盖子,玉掌一扫盒子中五颗完好的人头清晰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她笑意温软,眼神和善的道,“幸好保存妥善,面目尚清晰可辩,据说都是江湖中有名号的头目一类人物,想必殿下不会不认识!”
十皇子面沉似海,他定定盯着盒子中五颗保存完好,并细致清晰地保留着五人临死前那一刻震惊至恐惧的神态,五双瞪大的眼睛神光涣散如一团混沌的雾,却还努力试图用他们的震惊向他讲述那晚突发的血腥屠杀,无声诉说着这个送礼之人的险恶用心,他的眼神轻微颤了颤,很快回复深沉平静,半晌,他轻轻合上盒盖。
“吧嗒”一声,极轻细的响声却叩得众官员齐齐眼角抖了抖。
十皇子合上盒盖,似乎将之前乍见人头一刻的震惊与阴沉都合了起来锁上,此刻又回复他的随和质朴优雅,对蔚凌然轻笑道,“是的,我确实认识这几人,这几人是墨玑门的头目,官府发文悬赏通缉多时仍未抓着,今幸得蔚王将狡猾凶残的匪首剿除,真真为凤轩百姓除了大害。”
“殿下客气!”蔚凌然笑微微还礼,两人抬首目光相撞,俱别有意味一笑。
是夜,凤轩十皇子凤初茗在城关最近的临渊县最大最豪华的酒楼设宴款待蔚大王与南宫谈姬沅和三大使臣,席上,四人中徒少爷一向安静如哑巴,南宫谈性子沉稳言语干练,姬沅和除了在蔚凌然面前会表现出过度的热情外,其他人面前一向冷漠高深,唯蔚大王一人如个话匣子般,席间吱吱喳喳全是她豪情洋溢的声音。
上来一道红烧狮子头,凤初茗兴致勃勃介绍,“这是我凤轩名厨所制,香味独特……”十皇子声音未完,蔚大王已对此菜表现出极大的兴趣,率先举筷倾身去探,“啊,好漂亮一颗鲜红的头!”官员们握筷的手齐齐一僵,脸色灰白灰白……。
再来一道飘香十里佛跳墙,饥肠辘辘的官员们刚举筷,蔚大神医目光一扫,开口就赞:“揭开一看,里面红红白白一团,色彩鲜明!”
官员握筷的手颤了颤,筷子噼啪噼啪往下掉,已有人颤颤起身跑去外面找地吐……。
一顿极端丰盛的美味珍馐,经名厨之手精心烹制而成,到最后端上了桌居然落得无人问津的悲惨下场,拜联想力丰富语言强悍的蔚大王所赐,没有人拿着筷子能够镇定的坚持得一分钟。
特地从皇宫御厨赶来精心准备了五天的大厨看着一桌子形状不变的菜,委坐在地嚎啕痛哭……太打击人了!
席上蔚凌然听闻新皇继位大典要在腊月才举行,不禁惊愕万分,凤初茗解释道,“凤轩护国神祇降生月在腊月,因此腊月被视为吉祥月,历来凤轩重大庆典皆在腊月举行。”
“那你们的新皇是谁啊?”蔚凌然笑吟吟的问。
“这个嘛……”凤初茗笑意一泯,两手一摊,道,“我等也不知道,确定继位的诏书要在庆典当天才由陛下宣示。”
“呵呵,这就是说,皇子皇女皆有可能成为凤轩新皇了,以殿下的卓著才能,看来很有希望成为新一任的皇帝啊!”
“蔚王过誉过誉了,此话万万不可再提起!初茗之前,大有才能的皇兄皇姐们在,蔚王这话折煞了!”凤初茗谦虚一笑,又诚恳作揖。
“殿下何必这么较真呢!”蔚凌然眼波流转,流丽明光中又笑道,“皇帝轮流做,指不定明天或后天就落在了殿下头上。”
下午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