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抓李劭之可以,”绝影难得一见的,用略带强硬的口吻对君无焰道,“但是你不可以再露面。”
“为什么?”君无焰回视着绝影,内心隐隐不安,她的猜测,难道是真的?
绝影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楚风叔叔是这么说的。”
那决然是因为,怕米奥特城的城主认出她的存在来。
君无焰有些难堪忍受的闭眼,浑身颤抖。
雅逸的母亲,竟然是因为她而牺牲,即使内心隐隐有了猜测,但是当真正面对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还是被歉疚淹没。
巨大的感情浪潮冲刷着她,她弯下腰,忍不住一阵又一阵地干呕,即使什么都呕不出来,但是却难以控制住,五脏六腑都团团结起来,宛若一块重石,拖着她往无尽的感情深渊里坠去。
她以后,该如何面对雅逸,就算雅逸不介意,可是她又如何能释怀。
“炎炎!”见情况不对,绝影抓住她的肩膀,猛然摇晃了一下,厉声道,“这不是你的错!”
很显然,绝影也猜到了,当年米奥特城之所以反悔进行援助,是与君无焰有关。
君无焰猛然挥开了他的手,一向淡漠的神色被打破,情绪激动:“怎么不是?如果不是我,米奥特城就会进行援助,辰晚风阁下根本不必自爆!”
如果不是她……
如果没有她……
无数个假设在脑海中涌现,无一例外的都在提示着她,因为她,辰雅逸陷入多么无望无助的局面。
“那么……”绝影的嗓音压抑,近乎紧绷成一条线,紧紧地盯着君无焰,“我这个导致罗安城侵略的罪魁祸首,是不是该自杀谢罪?”
君无焰猛然抬眼,怔怔地看着他,嗫嚅开口:“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的,她从来都没认为罗安城的侵略是绝影的错。
她亲近的人,喜欢的人,在乎的人,怎么会错呢?
她从来都是这么蛮不讲理地认为着,她舍不得把哪怕一点的污点或者过错放到他的身上。
可是绝影……却不这么认为的吧,这些年,他便是背负着这样的心理负担一路走下来的吗?
自责着,内疚着,马不停蹄地一路逼着自己变强,唯恐在下一次侵略来之前,自己依旧无能为力。
“对不起。”她只能一次次的,苍白的道歉,可是伤害已经造成,说出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绝影对她的道歉不置可否,淡淡道:“这些事就不说了,只是你听我的话,对付李劭之你不要再出面了。”
君无焰对他正愧疚,自然他说什么就应什么,百依百顺,便一口答应下来。
不过如果只是铺开感知的话,还是可以的。
到了深夜,垂敛着眼眸密切关注着这一带的君无焰突然轻声开口:“来了。”
来了十五人左右,都是魂校到魂将之间的级别,看起来是打算用很拙劣的人海战术群殴他们。
现场交给了灼烨进行指挥,最了解纨绔的当然还是纨绔,灼烨用脚指头都能猜到,李劭之会有什么样的行动。
首先肯定把店打砸抢烧了,逼得他们为了不牵连其他人现身,或者被胆小怕事的店家主动把他们交出来。
既然如此,那么干脆就在半路上直接截住他们,釜底抽薪,从源头上让他们的打算就落空。
站在房顶上,看着那群自以为雄赳赳气昂昂,牛逼的不行的小混混,迈着外八字从街道上走过,君无焰没由来地生出一股羡慕。
无知所以才能无忧无虑,无惧所以才能为所欲为。
“动手吧。”君无焰轻声说了一句,然后转身跃下房顶。
接下来的事情,就跟她没关系了,她回了房间看书。
不多时,林弯弯走了进来,向她汇报:“他什么都说不知道。”
问他辰夜风关在哪里,不知道;问他城主府的守卫布置,不知道;问他城主有哪里是禁地,也不知道,真真是一问三不知。
君无焰皱眉:“怎么会不知道?莫非是在说谎?”
林弯弯叹气:“光属性的控魂师由于能感知到灵魂,所以对于敌人的灵魂状态极为敏感,特别是李劭之现在还处于我们的控制之下,他的灵魂状态是毫无隐瞒地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所以如果它说谎我是能知道的。”
换而言之,如果李劭之有说谎,他的灵魂状态是会出现波动的,除非他已经世故到即使说谎灵魂也波澜不惊的程度。
“你觉得可能吗?”林弯弯问。
绝对不可能,君无再明白,但正因为绝对不可能,才更加的棘手。
米奥特城的城主,连自己的儿子都瞒得滴水不漏,放任自己的儿子长成一个纨绔,对自己儿子都这么漫不经心,证明这个人对亲缘看得极淡,君无焰直觉不对,凉薄的人最是难对付,因为这种人往往没有弱点。
“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了,”君无焰淡淡地道,“放了吧。”今天晚上大概是白忙活一场了。
林弯弯犹有不甘心:“可是他毕竟是这个城市的少城主。”
“那你们去问吧。”君无焰并不拦他们,但是她自己已经不抱任何期待。
林弯弯一走,绝影便出现:“我有不好的预感。”
君无焰看向他:“怎么了?”
绝影摇头:“说不上来,但又不知道哪里出了毛病。”
君无焰沉吟:“说不定是你错觉?”
绝影没有答话,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这份感觉是不会出现错误的,因为这是他经历过无数危险才磨炼出来的直觉。
如果可以,他想立即带着君无焰离开,但是不行,他们在别人的地盘之上,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逃脱过别人的手掌心,反倒还显得可疑。
今天晚上,注定不会风平浪静。
盘问了李劭之半个小时,依然一无所获,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放人。
“不要停止监视,继续保持警戒。”绝影对君无焰道,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中。
他一路跟着李劭之,跟着他回到了城主府,他停留在安全的范围内,看着李劭之进了城主府的大门。
每个子爵城的城主都有子爵以上的实力,绝影才勋爵三层,在不了解城主府实力的情况下,即使潜伏是他的专长,他也不敢冒这个险潜入城主府。
那么……是要用到这个的时候了吗?他从内袋中拿出一个物件,凝视着许久,似乎迟迟下不定决心。
这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是一枚胸针,据说是父亲为他炼制的魂装,可以隐匿他的身形气息,伯爵以下的控魂师是决计发现不了的,但却是一次性的,用完一次就会碎了。
他从来都没想过要用它,对于他来说,这个胸针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之前不论遇见过再危急的情况,他都没想过要用它。
这一次,终于要用了吗?他内心电转后,终于下了决心。
虽然把胸针佩戴上,但是绝影并没有启用它,而是先用自己的魂技消除了自己的“存在”,绕过城主府大门的守卫,远远地尾随在李劭之身后。
走过几条走廊和拐弯后,李劭之要走入一个房间。
绝影立刻接近,在瞥到他要进的房间后迅速地养胸针中注入魂力,将魂装激活。
李劭之进的是城主办公室。
办公室的灯依然亮着,有个人坐在窗边的办公室旁翻阅着文件。
想来这就是米奥特城的城主,李正,绝影打量了李正几眼——身形略显瘦削,看着并没有很强的攻击性,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让他看上去显得文质彬彬,但绝影知晓…绝对不可以犯以貌取人的错误。
“父亲。”在外边表现得嚣张跋扈的李劭之在他的父亲面前,倒显得有些战战兢兢,“父亲您儿子今天受了大委屈……”
李劭之还没来得及倒苦水,李正竖起手掌止住了他的话头,同时锐利的眼神扫过了绝影所站的地方。
绝影不由得绷紧了神经,但是好在李正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所以只是谨慎地检查了四周便坐回椅子上。
但是能察觉到有不对,说明李正的修为至少是子爵五层。
幸好,他使用了魂装。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对于自己的儿子,李正也不假辞色,“自己上门去挑衅结果正中别人的陷阱,你还有脸回来要我给你出头?”
李劭之并没有露出任何意外或者伤心的神色,而是一股的破罐破摔:“我就知道,不论我做了什么,或者被别人做了什么,你都不会在意的是不是?一整天都不见人影,那个半死不活的辰夜风咳嗽了两声你倒是比谁都急,你怎么不让辰夜风喊你做爸?”
李劭之提到辰夜风,绝影立即凝神细听,但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知道辰夜风依然还在昏迷中。
到底是辰夜风伤势太重,导致难以治好,还是李正根本不想治好辰夜风,只打算让他这么一直躺着。
对于自己儿子的控诉,李正一点都不在乎:“既然知道我根本不想管你,你又为何还要对我抱有期待?”
父子之间这么说,真的有够伤人的,但是李劭之只冷笑一声,蹬了椅子往外走:“是啊,即使知道会被你无视,还对你一次又一次地抱有期待,这真是这么多年我干过最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