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乳娘和慧娟帮忙看瑾娘,霍筠栀轻松了不少,难得在夜里睡了整觉,赵文轩知道她劳累,也不吵她,借着月光看她娇憨的睡颜,心里软成一片。
既然家中有了乳娘,婆婆张芸提出让慧娟去茶馆里帮忙,慧娟看了眼不做声的文轩表哥,点头称是。
婆婆给她开了每月八百文的薪酬,包吃,夜里回来睡在赵家,这显然算是不小的待遇了,慧娟对此并无异议。
战事停歇后,茶馆的生意又慢慢地好了起来,只是原先做甜食的娘子因为战事离了江南府,眼下茶馆里只有婆婆张芸一人在做甜食炒货,又万万不肯再聘请一人,颇为辛苦疲累。
她是偏远的小城出生,又是长女,苦惯了,凡是都喜欢自己来,前几年茶馆生意萧条让她十分胆战心惊,生怕又会有如此一日,于是越发努力地积攒钱财,节省花销。
霍筠栀看在眼里,也会去隔三差五地帮上一帮。
一次赵文轩在写文书,霍筠栀坐在旁边研磨,慧娟敲了敲门,唤表嫂出去。
赵文轩不以为意,接着写文书,门外的小丫头怯生生的声音传来:“表嫂,婶娘那么忙,你怎么不过去帮忙呢?”
霍筠栀看她不安地转动着的眼珠,淡淡道:“我有过去帮忙啊。”
“但是——但是你过了好几天才去一次……”慧娟声音有些激动,后面慢慢缓下来,又柔弱地补充,“我觉得婶娘这样很辛苦。”
“她不肯请帮手,我有什么办法?”
慧娟瞪大了眼睛,似是没有想到霍筠栀会如此的直截了当,半晌说不出话来,“哦”了一声。
霍筠栀转身进了屋内,赵文轩仍旧在静静地写着字,等他写完后,才慢慢地说道:“筠栀有闲暇可以多去帮忙些,娘年纪大了,勤俭节约惯了,谁也拿她没办法。”
霍筠栀一时间没说话。
赵文轩略带疑惑地抬起头,霍筠栀才嗯了声。
后头也许是赵文轩告诉了婆婆她会多加帮忙,婆婆张芸开始起早贪黑地拉着霍筠栀准备茶水、甜点和瓜子花生等炒货,这些倒是没什么,但是茶馆里人鱼混杂,不少人见这家的小媳妇生得貌美,总是要调笑几句,更有胆大包天的,还想直接上手吃点豆腐。
原先霍筠栀时不时地来一下,也不一定会端茶送水,这些人只敢用眼神看,这下子得知貌美小媳妇天天会来,简直越发无法无天。
若是霍筠栀让慧娟去送,还会喊:“不要这小丫头片子,就你来送。”
偏生婆婆张芸见茶馆里生意好了一截,十分欢喜,觉得儿媳一直挂着脸色不好,还私底下告诫过几回。
“做生意本来就是这样的,赚的辛苦钱,你不要一直冷着脸,要多笑笑,不然客人进来会觉得你没礼貌。”
这日,忽然有贵客上门定了十来样糕点,合桃糕、桂花粟粉糕、云片糕、龙井酥……每样都要一斤。
这算是极新鲜的生意,赵家茶馆主要卖茶水,也会在堂听书的客人提供糕点瓜子,专门来茶馆买糕点的事情,张芸活了这些年,还是第一次看见。
但并不妨碍她喜不自禁,夜里只睡了两个时辰,就爬起来做糕点。
霍筠栀困倦地揉着眼睛,只想做完糕点好好回去睡一觉,但来取糕点的贵客挑剔地打量着装着糕点的竹篮,指着霍筠栀说:“你拿着帮我送到府上。”
做生意这是常有的事情。
贵客买得多了,别说送到府上,送到床榻上都可以。
慧娟说:“筠栀嫂嫂累了,我帮她去送吧。”
霍筠栀在一旁点点头。
贵客眉头一皱,高傲道:“不行,就要她。”
霍筠栀心里哀嚎,但面上无法,只得笑着左手拿一篮,右手拿一篮,跟着贵客上了马车。
霍筠栀说:“为什么有了马车还要我送呢?”
贵客:“你要帮我拿下去啊,不然这么多东西,我自己一个人拿吗?”
霍筠栀看了眼马车前面的车夫,以及贵客身边依偎着的一二三四名貌美小侍女,抽了抽嘴角。
马车停在一个意外的地方。
提督府。
贵客把霍筠栀和竹篮放下来,另和门口的侍卫打了个招呼,便扬长而去,竟是让霍筠栀自己进门。
提督府极大,霍筠栀艰难地拎着两个沉重的竹篮,只觉得胳膊都要断了,心里还要怀疑着为什么是提督府。
领路的侍女带着霍筠栀在一处屋子前停下,按照大户人家的院落规制来看,是提督府的正屋。
霍筠栀抿抿唇,转过身想把竹篮交给侍女,却发现仅仅一瞬间,侍女竟然不见了。
而且偌大的院内,没有一个洒扫的仆人。
霍筠栀冷笑一声,直接打开房门走了进去,却听到一声暴喝:“滚出去!”
略略瞥过一眼,霍筠栀逶迤而坠的纱幔后,齐遂似乎坐在案桌后写着什么。
她很快退了出去。
齐遂却似乎并不打算放过来人,自己推着素舆满脸厉色地踹开门:“谁让你——”
狠厉的话语停在了看见霍筠栀的一瞬间,齐遂有些怔然:“栀栀妹妹?”
霍筠栀歪着头看他,原来齐遂不知道啊,她还以为是故意引她过来呢。
沉重的竹篮被齐遂接过随手放在上好的小叶紫檀木桌上,霍筠栀忍不住看了两眼,心虚地想到这竹篮是婆婆平常用来买菜的,她习惯路上见了熟人就放下竹篮聊天,所以篮子底下沾着不少泥土,可能还有狗屎。
齐遂这会儿面色已经平静下来,和霍筠栀对岸而坐。
这屋子应当是他的书房,比整个赵家还要大,明媚的阳光透过天窗撒下来,照了满屋亮堂,书籍密密麻麻放了满墙,文房四宝件件珍品,天蓝釉的柳叶瓶里斜插了几朵开得正好的秋海棠。
他给霍筠栀斟茶:“方才吓到栀栀妹妹了吧,我在书房办事时,向来不准许有人惊扰。”
霍筠栀捧着茶杯,说了声没事,又向他解释缘由。
齐遂问了那贵客的模样后,哭笑不得:“是齐丞。”
“齐丞?”霍筠栀有些讶异。
“你不会已经忘了他罢。”齐遂静静地注视着霍筠栀。
“那倒没有,只是他长大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