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空气在一瞬间陷入寂静,只弥漫着淡淡的酒味。
“他们不太喜欢我。”苏明御的眼神冷静了下来,仿佛变得极清醒,用一种肯定的语气道。
“但我也不用他们喜欢。”苏明御凑到祁决身前,用一种极为强势的语气道:“你喜欢我吗?”
祁决习惯了白楚清的口是心非,被如此直白的话语问得愣了一下。
苏明御的一双明眸异常坚定地看着他,续言道:“你要我在,我就在。”
忽起的夜风吹得酒肆门口的酒旗猎猎作响,正当苏明御以为祁决不会回答时,风中传来祁决极轻的话语:“有点。”
“有点喜欢。”说出口的那一瞬,祁决的声音变得坚定起来,哪怕苏明御此刻说的极有可能只是醉话,他都不是一个会逃避内心的人:“我希望你在。”
苏明御看着祁决,极浅地笑了,如三千桃花拂过春风:“我跟你回去。”
杯中的酒未尽,苏明御握上祁决的手。祁决有些许轻微的不适应,却不再抗拒苏明御的亲近。他略微收紧手,指尖轻轻搭在苏明御的手背上,他想尝试着重新喜欢一个人。
街上已无行人,只有几盏商铺门前的烛灯还亮着。
“你见过那盏灯吗?”祁决的话似乎多了起来:“小时候我家府中就挂着这种灯。这种灯一夜便能燃尽,到天明遍地都是滴落的蜡泪,很难清理。后来我祖父改良了,我便再也没有见过这种灯。”
苏明御身上的酒味被夜风吹散了,更加清醒了些。他看着那盏灯,摇头道:“我家用的都是上好的红烛,不怎么流泪。”
祁决轻声笑了:“我听说苏大人是个两袖清风的好官。”
“当朝为官那么多年,买些灯火钱总是有的。”苏明御今夜喝了酒似乎说话格外狂妄,但也让人抓不到错处。他醉眼朦胧地望向祁决,附耳低笑道:“不然你以为我家中的女儿国是怎么来的?”
祁决听罢,一脸揶揄地望着他:“原来你也知道自己住在盘丝洞里啊。”
“是女人不是女妖精。”苏明御纠正道。
“嗯。”祁决的脸上挂着嘲讽之意,淡淡地说道:“是猪八戒不是唐僧。”
两人回到栈中,白楚清已经入睡。
寻常的毒药对苏明御的身体起不了作用,酒亦然。苏明御像常人一样容易醉酒,醒酒的速度却快得可怕。
他接过祁决递来的醒酒汤一饮而尽,简单沐浴后便睡了。
两人回到客栈已是深夜,因此只睡了三个时辰便仓促起身前去参加第二轮比武大会。
祁决早已下定决心不再取胜。如果注定不能取得比武大会的第一,那么干脆输在第二轮,可以省去许多事端。
各派的弟子依次上台,苏明御不着痕迹地靠在祁决的身上,被祁决眼神警告了下。
“我只睡了三个时辰就陪你过来参试了。”苏明御颇为苦恼地说道。
祁决的心软了下来,说出口的话却依然直白:“我没让你来。”
话虽如此,祁决到底没有推开他。
不过寥寥几个回合,台上的两位弟子已决出胜负。
“苍越派的双刃剑法竟然比不过青山派的青莲剑法。”苏明御在一旁不可思议道。
祁决一脸好笑地看着他:“青山派的青莲剑法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旁门左道吗?”
“青山派以剑为长,当年最出名的便是青莲剑法。”祁决言道:“其使剑以轻巧为上,所以青山派的弟子大多轻功都很好。直到十几年前换了个掌门,门派才逐渐衰落。”
“祁大侠不愧是祁大侠,对各大门派的剑法了如指掌。”苏明御毫不吝啬恭维,只是恭维中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
“我对务虚派的刀法和寒山派的掌法也颇有研究。”祁决淡淡地补充道,毫不掩饰地打击着苏明御的自尊心。
苏明御从祁决身上懒懒起身:“能告诉我你剑法为何练的那么厉害吗?”
祁决低笑一声,十分讨打地回道:“天生的,羡慕吗?”
苏明御得到这样的回答并不意外。虽然此刻祁决说的话里十句有八句是在玩笑,但真心话也说了许多。
也许正如祁决所说的,他确实有点喜欢自己,并因为这点喜欢而发生改变。
自古以来,攻心都是最阴毒的手段。苏明御不得不承认,在与祁决相处的过程中,他已经有点改变当初对他浅薄的认知,甚至偶尔会产生惜才的心理。但他知道他们之间注定既没有千里马遇伯乐之缘,亦没有俞伯牙得钟子期之喜。
苏明御从不后悔自己所做的每个决定。
身边传来些许动静,祁决上台了。
第二轮比武大会祁决对战的是圣明教的教徒鬼面手。鬼面手的掌法在江湖上数一数二,江湖人称“一手阎罗”。顾名思义,便是一掌送人见阎王。
祁决自然考虑到了这点,因此前期不敢怠慢,在交手过程中一直处于上风。直到后来,鬼面手眼见打不过祁决,使出了暗器。
暗器是明面上甩出的。那个角度不可能躲不过。鬼面手一出手便知此招落空,心道胜负已定。
却不料祁决的动作慢了几瞬,他侧身躲过暗器,无意间掉下擂台。
祁决故作懊恼地看了眼鬼面手,不情不愿道:“承让。”
苏明御几乎要被祁决浮夸的演技逗笑了,略一思忖便猜到祁决此番行动的缘由,他想此人确实有几分小聪明。
“实在可惜,本来胜券在握的局势。”
“我怎么觉得像是故意输的,祁决这等高手不至于被如此轻而易举地偷袭成功。”
“没偷袭成功啊,不是躲过去了。”
“躲是躲过去了,但此番胜负已定啊……”
白楚清只觉耳边嘈杂的议论声渐渐退去,心中的大石彻底碎裂风化。如此明显的失误,他根本没想过要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