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高文刚在克里米亚半岛与鞑靼人会面的时候,远在欧亚大陆北方的阿尔汉格尔斯克港,几艘650吨级的笛型船才刚刚下锚碇泊在了港口内。这是隶属于南海运输公司的远洋商船,从青岛港出发,历经数月航行才抵达了俄罗斯,一路上的艰难险阻和狂风巨浪,那就更不用说了,这从它们破破烂烂的船身就能看得出来。
港口内有修理船只的技工,多数都是东俄合资(各占一半股份)的小星星造船厂出来的工人,不过由于人数不足,预计他们要花上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把这几艘船粗粗维护、保养完毕——好在东岸人也不急,只要在港口封冻前能够出航即可。
阿尔汉格尔斯克港时隔多年,建设还是那副鸟样,码头也就稍稍扩容了个10%的样子。格局不大、分布凌乱,所用材料还多是些湿滑粗陋的圆木,让人一看就感觉很不爽利。码头小镇近些年来也没多大的发展,只不过看起来多了不少季节性工人罢了,即在夏秋季节时会有大批穷苦无依的农奴跑到阿尔汉格尔斯克打工,他们的妻儿则留在老家种地,以为了应付春季时那些催收无度的税吏们——一旦缴纳不上税,沙皇的狗腿子们绝对会让你“”,家破人亡也是寻常。qula.org 苹果小说网
与他们相比,来自小星星造船厂的技工们别提有多幸福了,因为他们不用种地也每个月都会有固定的现金收入(缴税多是现金,普通农民想要获得现金太难了),且数量还相当不少,足够在缴纳赋税之余仍然维持自己及家人相对优裕的生活了,这大概得益于他们都是些技术人才吧,沙皇一向重视技术人才并且不吝赏赐,君不见莫斯科住着大把收入优厚的外国人么?这些人在西欧也算不得什么人才,但在偏僻落后的俄罗斯,他们就是沙皇的贵宾,由此就可见一斑了。
曾经担任过蔡安国副官的张志军中尉从甲板上走了下来,现在他已是“大赤鱿”号风帆护卫炮舰的舰长了,他的老上司蔡安国上尉已调任新建造完毕“南十字星”号轻巡洋舰的舰长,因此空出来的位置自然由他递补,目前隶属于第一舰队佛得角分舰队。因为担心英荷海战时期海上出现势力真空期,导致海盗肆虐(这可不是杞人忧天),进而影响航运安全,因此分舰队司令部在商船队行经东属佛得角群岛时,特意派出了数艘护卫炮舰随船护航,其中“大赤鱿”号便承担了护航四艘商船到阿尔汉格尔斯克港的任务。
整个旅程还算比较轻松愉快,对于悬挂东岸国旗的商船,英荷两国海军无事的话并不会轻动,因此非常顺利地英国、丹麦海域驶抵了俄国北部的白海。而在中途于丹麦卑尔根靠港补给的时候,张志军等人也听闻了英荷海战的最新情报——七月下旬英荷两国在多佛尔海峡再度展开激战,此战中荷兰人比较倒霉,旗舰一上来就中炮爆炸,德鲁伊特尔不得不更换指挥船,随后持续了大半天的战斗也完全脱离了荷兰人的掌控,全程在英国人的节奏下,至傍晚双方舰队脱离时,荷兰人已经沉没了17艘战舰,剩下的舰只也有很多带伤,而英国人不过战沉了三艘,三艘被重创而已,算得上是一场难得的胜利了。
今年以来连续三场大规模的舰队决战,就目前来看几乎是势均力敌,英格兰人略占上风的样子。不过,目前英格兰国内的有识之士已经认识到了,如果战局再这么僵持下去的话,基本上就和拼消耗无异了,而恰恰在这方面,荷兰人有着先天的优势——虽然英国造船及附属产业较为发达,维修船只成本低、速度快,水手训练有素、斗志高昂,但荷兰人也有着自己的优势,那就是钱多、物资也相对充足,那么这么无休止地耗下去的话,最后鹿死谁手真的不好说了,但毫无疑问荷兰人的赢面稍大一些。
英国人现在最该做的,应当就是集中主力舰队与荷兰人再来一场大规模的厮杀,以求在短时间内彻底打垮荷兰人的海军,逼迫他们屈服。但这又何其难也,尤其是在荷兰人背后有着许多金钱和人(其中就包括东岸)力挺的时候,英国人想要做到这点已基本不可能,毕竟现在荷兰海军的战斗力比起第一次英荷战争时已强大了不少,更何况现在英国人还面临着不小的瘟疫困扰呢,它杀死的人,可比荷兰人要多!
说实话,张志军本人其实是非常想近距离观摩一下英荷两国两百多艘战舰进行决战的壮观场景的,无奈其任务在身,无法擅自变更航线,再加上也怕遭到双方交战舰船的误击,最后只能作罢。看来,大东岸的海军想要学习如何指挥如此大规模的海上战斗,只能在战后从荷兰人那里想办法了,虽然人家不太可能将这些“绝学”传授给东岸人。
这次“大赤鱿”号护航的商船给俄罗斯拉来了很多商品,其中既有诸如钟表、染色布、瓷器、丝绸之类的高档商品,也有诸如药品之类的紧俏物资,而除此之外,最大宗的货物无疑是军资和武器了,这与俄罗斯帝国目前面临的局势有关。
与瑞典、波兰等国持续多年的战争耗尽了庞大的俄罗斯帝国的最后一点财富,在战争后期,随着奥斯曼帝国这个重量级玩家也加入游戏,沙皇不得不在国内横征暴敛,加大剥削的程度,征召更多的人员,以维持一支规模庞大的部队同时应付两个方面的威胁。这对素来不甚富裕的俄罗斯帝国来说,其负担无疑有些过于沉重了,沉重到1600万俄罗斯人民即便节衣缩食、半饥半饱也无法供应的程度。而这样的状态一旦持续较长时间,以俄罗斯帝国那粗疏的国家管理体系,不出乱子才怪呢!
这不,最近两年俄罗斯帝国境内爆发了多场暴动、骚乱——有的甚至能被称做起义——尤其是在承担了繁重赋税的俄罗斯南方,因为要供应与波兰人对峙的数量庞大的军队,南方各省的人民已被压榨到了极致,最后不得不揭竿而起,反对沙皇的统治。其中,当数瓦西里·乌斯领导的起义军的势力最大强大,因为很多沙俄地方贵族军队已经拿他们没办法了,整个俄罗斯帝国有再一次陷入混乱局面的苗头。
因此,从去年开始,俄罗斯人便通过阿尔汉格尔斯克商站的渠道,向东岸人订购了大批的军资和器械,以应对国内越来越严重的局面。当然他们也不会忘了正在第聂伯河沿岸与波兰军队对峙的大批人马,这些人整日里与波兰进行小规模的战斗,这消耗也不在少数,这次也得一并发一部分补给下去,不然恐怕士兵们的战斗力会受到很大影响。
沙皇为了获得这些价廉物美的军资真是费了老大劲了,尤其是那些相对昂贵的火炮,转眼便把俄罗斯人辛辛苦苦卖粮食、桅杆、亚麻、焦油、木材、毛皮、鲸油等商品获取的利润又扫掉了很大一部分。当然了,这些武器的到来也使得沙皇能够继续在战场上展现自己的雄兴壮志,比如目前从波兰人手里抢来的半个乌克兰,比如征讨草原上不服从统治的阿斯特拉罕人、诺盖人等等。
俄罗斯帝国的内情,即便东岸人对细节掌握的程度较为有限,但大体上的情况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要知道,俄罗斯境内如今活跃着的东岸商人可不在少数,阿尔汉格尔斯克枪械修理厂、小星星造船厂、图拉兵工厂内也存在着大量的东岸技师,甚至就连沙皇太子的数学老师都是华夏东岸共和国国家情报总局的官员,他们要想掌握一些俄罗斯的内情,还是不难的。更何况,活跃在俄国境内诸多外国人——尤其是荷兰人——也是不介意与东岸方面分享各自打探到的消息与情报的,因此俄罗斯对东岸,真的没有太多的秘密。
因此,在得悉最近几年俄国境内很是不太平,逃亡农奴、强盗马匪、不服从沙皇统治的哥萨克渐渐已成为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并将沙皇的地方武装搞得灰头土脸之后,东岸人很敏感地意识到,在俄罗斯这么一个几乎可以称之为东方式的大帝国境内,也许在酝酿着一场风险不小的暴乱——这在1665、1666两年尤为明显,起义的部队打破了不少县份和贵族的领地,声势明显壮大了起来,这从俄罗斯开始大规模从东岸订购武器装备就看得出来,沙皇有些不安了,形势真的已经有些微妙了。c≡miàoc≡bic≡阁c≡
俄罗斯国内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最善于趁火打劫、隔岸观火的东岸人,又怎么可能不来趟这潭浑水,以攫取更多的利益呢?负责对俄贸易及外交的阿尔汉格尔斯克商站站长施耐德这次同样也发挥了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将今后继续向俄罗斯出口大量廉价武器、对图拉兵工厂进行技改等事情与一些事关东岸国家利益的东西联系在了一起,比如关于远东黑水地区的重新议界的问题,比如第聂伯河、顿河贸易的问题。
我们先说前者。其实有关远东黑水地区边界划分的问题,之前俄罗斯与东岸之间已经商讨过很多次了,最近的一次,当时托木斯克军政长官巴依科夫授权属下官员与东岸以阿尔巴津(雅克萨)为界进行了划分,但较为模糊,漏洞甚大,双方都不是很满意。
这次趁着俄国局势沸腾的难得机会,施耐德站长提出了重新议界的要求。这次,他提出东、俄两国应当以勒拿河为国界,即勒拿河以西属于俄罗斯帝国,以东属于华夏东岸共和国,等于一下子是将东岸人在东北亚的领地扩充了好多倍,这理所当然地遭到了俄罗斯人的拒绝,他们认为目前两国已划分的边界是合适的,不宜再进行更改。而且,俄罗斯人还补充说,这条边界的北缘之前规定得模糊不清,这次应当明确,可以以东岸人称呼的“兴安岭”为界,即兴安岭以南归东岸,以北归俄罗斯。
施耐德对俄罗斯人的提议极是无语,最后甚至以不对图拉兵工厂的技改进行援助进行威胁,(.)但俄罗斯人根本不吃这套,他们表示宁可荒废了图拉兵工厂,也不能在土地问题上让步,导致双方之间的谈判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不过,在土地划界问题上遇到了麻烦,施耐德在与俄罗斯人商业谈判中,却取得了极大的进展。俄罗斯人不但允诺全面开放顿河流域的贸易,甚至于,他们还表示,可能会在伏尔加河与顿河之间修建一条长度超过60俄里的马拉货车轨道(这在历史上知道18世纪后期才开始修建),以沟通其境内两大河之间的物资转运,加大顿河的商品流通量,这令东岸人十分满意。
至于至关重要的第聂伯河贸易,他们表示同样乐见其成,即他们乐于配合东岸人或克里米亚人在这条大河流域的所有商业活动,只要东岸人想办法搞定第聂伯河右岸的波兰人即可,毕竟现在这是一条国际河流了嘛,是波兰王国与俄罗斯帝国之间的国境线。
在领土问题上碰了壁的施耐德最后意外地在商业问题上获得了巨大的利益,这令他有些欣喜,相信当消息传到阿姆斯特丹后,李晴特使同样也会很欣喜吧。毕竟多年绸缪的计划取得了重大进展,任谁都会非常高兴的,因为这毫无疑问将加强东岸人在黑海流域的话语权和影响力,对于国家战略方面是大有裨益的——当然俄罗斯人之所以愿意在这上头做出让步,自然也与他们有求于东岸有关(武器方面),不然的话,就凭他们那尿性,事情还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呢!对于这一点,无论是施耐德还是李晴,都是心知肚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