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铁路目前基本上已经陷于半停工的状态了。
自从与葡萄牙人的战争结束后,无论是执委会还是陆军部,对这条铁路的投资都大为减少,甚至到了1665年勉强修通盛运—兴国段约42公里的路程后,直接投资就已经完全终止,显然国家铁道总局的重心已转移到了其他方面:比如派出工程技术人员和机械前往南锥地区,帮助南铁公司修通两洋铁路的复线及一些小型支线(当然南铁会付钱);比如派出施工队伍修建伊南铁路连通巴拉那河中游和下游地带,更好发挥这条黄金水道的运输能力;再比如派出队伍扫尾富安—新塘段(西北铁路支线)125公里的里程,以避开大兴瀑布,连通乌江中游和下游的航运等等。
总之项目还是比较多的,直上高原的北方铁路虽然也极为重要,但就目前来说,还没有多么紧迫的通车的必要,因此便这么悄无声息地偃旗息鼓了,令铁路辐射范围内的乌江上游两岸的百姓们为之扼腕不已,因为他们很显然失去了宝贵的几年发展时间,今后注定要落后南方的许多县份了,不过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当然了,北方铁路之所以这么惨,其实也和如今财政口对铁路投资的大幅度削减有关。因为东岸的铁路技术这些年更新较快,而早些年铁路里程也增加得较为迅速,因此这就导致了大量的铁路线刚一修完就已处于落后状态。再加上铁轨质量上的问题层出不穷,日常维修、保养的成本较高,国家铁道总局辖下的一千多公里铁路渐渐已经成了一个较为沉重的负担,每年都要投入数十万元的资金进行维修、保养和改造,而能够做到收支平衡的却只有青梅铁路这么一条所谓的“黄金线路”,因此铁路系统每年亏损极大(即便上头将相对暴利有线电报业务交给铁道总局经营也无法弥补亏空),已经越来越难以让人容忍。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政府下令停建北方铁路也就显得很正常了,毕竟没人愿意长期往这个无底洞里砸钱,除非国家铁道总局能够极大改善自己的财务状况,否则在修完伊南铁路、富新铁路剩余的不足百公里的里程后,政府大约在一段时间也不会再投资新建铁路里程了。在他们看来,如何维持既有的一两千公里铁路里程就已经是一个让人极为头疼的事情了,每年数十万元的亏损真真是要吓死人,虽然其中一部分亏损额由地方政府承担了(修铁路很多时候也是应地方政府的“强烈要求”),但对国家铁道总局来说,这根勒在脖子上的绞索却仍然让他们有点喘不过气来。
铁路系统上下现在应该做的,还是想办法控制成本、提高价格(这很有必要,历史上英国人在发明铁路后二十多年内,全国运营总里程迅速增加到2000公里左右,但却能够不盈利,合适的定价必不可少),削减一切不必要的开支,降低亏损额度,然后等待铁路沿线移民的逐渐增多(移民部和国家开拓总局一直在有意识这么做)、商品经济的逐渐活跃,进一步减少亏损额度,然后再依靠政府的补贴和投资,慢慢想办法翻身,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而北方铁路的停建,毫无疑问也让沿线的几个县份的居民们感受到了切肤之痛。定军县——设立于今年一月份,下辖定军镇、坡头乡、秀峰乡、杀胡乡四个乡镇(泽泉乡划归夷陵县管辖),约17600余人——作为这个地区的领军之县,感受尤为深切,因为这里较为发达的手工生产行业已经无法借助铁路向北延伸到更远的地方了,只能和手工业同样发达的保德县一起“血拼”附近的市场,也是悲催得很。
另外,上个月(2月份)刚刚成立的吉山县、盛隆县的感受相比定军县可能要略微好些,因为他们基本上是农业县份,出产木材和农产品,不似保德、定军二县工业较为发达。不过,他们无法借助北方铁路将自己的农产品向北出售到更远的巴西高原(那里正在进行一定程度的开发),这经济上的损失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因此对这条铁路的停建也感觉到有些遗憾,只不过程度没定军县方面那么严重罢了。
对了,吉山县目前下辖吉山镇、桂山乡、昭阳乡、锦贤乡、成章乡五个乡镇,拥有13700多人口,是为全国第59个县级行政单位;而盛隆县则是全国第60个县级行政单位,下辖盛隆镇、盛兴乡、龙溪乡、盛运乡和翠云乡(位于后世卡拉济纽小城附近)五个乡镇,共计有15300多人,与吉山县类似,经济上以木材采伐加工、农业生产为主,不温不火,典型的后进农业县份,与工商业发达的东岸大草原地区没法比。
而如果说这两个县还能多少蹭着点铁路的好处,人民不至于太过绝望的话,那么在更北面被他们代管的几个乡镇,如兴江乡(位于后世巴拉康小镇附近)、高岗乡(位于后世萨南杜瓦小城附近)、崇贤乡(位于后世萨兰迪小镇附近)以及沙溪乡(位于后世诺诺阿伊小城附近)等新设定居点的百姓们来说,就几乎是跌入了“十八层地狱”了!这不是说他们的农产品卖不出去,他们是新设定居点,产出本就有限,自给都有困难,向外输出农产品对他们来说还太过遥远。他们绝望,主要还是因为铁路修不到附近的话,那么购买诸如种子、肥料、牲畜、农具、生活日用品、药品、建筑材料等商品时都会遇到很大的困难,物资短缺几乎是一定的,而且即便能够买到其成本也较通铁路的地方更为高昂,这无疑极大提高了他们的生产和生活成本,试问谁又能满意呢?
不过,执委会诸公对于削减绝大部分铁路投资的决心是不容动摇的,并且也已经取得了政府内部多数人的支持,毕竟这铁路不光修建成本高,这每年的维护、改造成本也相当高昂,不得不暂缓一下了,毕竟不是谁都能长期忍受巨额亏损的,这可是每年几十万元的事情呢。可以这么说,即便现在热*那亚人再颠颠地跑过来说他们愿意垫资帮东岸人修建一条铁路,修完再给钱,估计执委会诸公也不太会答应了,无他,财政负担太大了!因此,北方铁路兴国站以北各乡镇乃至乌江北岸一些新设定居点的对该铁路望眼欲穿的居民们,注定要在失望中渡过好些个年头了,而且他们这些年的生活注定要艰难的——好在当地产出也还算可以,穷就穷点,至少不至于饿死人,不是么?
“保定地区(暂辖保德县、定军县、吉山县、盛隆县及一些托管乡镇)想要发展,铁路真的太重要了,但现在上头已经明确停止新建铁路,这对本地区的发展来说其实是极为不利的。邵副专员,保德县是您一手建立起来的,现在您高升到地区行署了,可不能忘了县里的父老乡亲啊!”
说话的是保德县的一干官员们,包括新上任的正副县长和一些局行一把手。难得已经高升保定地区常务副专员(专员暂缺)的邵耀光回保德县视察,因此一个个都涌上来打感情牌、拉关系,想要从地区行署那里讨点好处,而他们所选择的突破口,自然就是已经告吹的北方铁路了,不过似乎看起来效果不大,因为他们县原本就不挨着铁路,他们县的商品向外输出的渠道,主要还是走保安河通往鸭子湖。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下,邵耀光这个原本陆军现役军官、保德县的军管委员在经过家人的劝说后,已经正式从陆军系统内退役,然后顺理成章地转让了保德县的县长。去年执委会在定军县设立了保定地区行署,经过一系列激烈的博弈和利益交换,邵耀光在其父邵树德的积极运作下,升任了保定地区常务副专员的职务,同时也兼任了定军县的县长,至于保德县的县长,则由刚刚被撤销编制的西北垦殖局(该局下辖的越溪、铁岭、成山、梅洛四县改为政务院直辖,至此政府直辖的县份已达七个之多)的某位官员空降而来,目前此君正在平安县出差,商谈保德县工业品输出的事情。
而与邵耀光相比,同样担任军管委员、军管署主任等职务的蓝飞、南次郎等人,则仍然选择在军队系统内继续发展。去年他们就已经移交完毕,然后从盛隆县、定军县等地离职,返回了陆军,下一步看样子会被委派到海外殖民地历练、镀金,前程也是不错的。
“你们这帮混球,还是和以前一样,整天睁眼说瞎话!”邵耀光看了看跟在身边的一帮中年人,笑骂着说道:“北方铁路停建,对你们是有一些影响,但要说多大,我看也就是屁大一般!保德县的商品,七成以上是通过保安河运到平安县装船外运销售的,别跟老子扯有的没的!”
保德县是邵耀光一手建立起来的,其官员也多是其在位期间提拔、任用,与别的县份不同的是,该县官员的文化水平普遍不高,既有退伍军人、表现突出的泥腿子,也有原本葡萄牙殖民时代的老移民,总之成分是很复杂的。不过这些人的工作热情却十分高涨,处理基层政务的经验也比较丰富,尤其是在催征税收方面表现极为突出,拖欠比例极少,也是一绝,不知道这帮混球们用了什么手段,反正邵耀光对他们还是挺欣赏的,因为他们能干事。
而且保德县的商品出口正如邵耀光所言,主要是通过保安河这条每年都清淤疏浚的河道向外运输,然后在平安港码头装船,销往全国各地(其实主要是鸭子湖流域)。这个目前拥有整整2.9万人口的中等县份(1-3万人为中等县),在葡据时代手工业基础就极为发达,东岸人接手后更是对其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造,使得原本的手工业渐渐开始向半机械化、全机械化发展,并通过优惠信贷、引入新的投资者的方式,使得其工业生产规模也有所扩大,保德县的经济自然也水涨船高了。
当然了,我们都知道,如果生产规模扩大了,却又找不到足够消化其产出的市场的话,那么对于保德县的工业经济自然是很大的打击。不过,持续了四年之久的东葡战争给全县所有企业主们都带来了福音,生产军需物资带来的利润极大滋养了刚刚扩容的保德县域经济,使得其渡过了最困难的起步阶段,并最终令其生产稳定在了一定的规模上。而随后,北方铁路沿线各大定居点的开拓,以及巴西新占土地的开发,也带来了相当的市场需求,虽然有定军县作坊主、工厂主们的强力竞争,但保德县的企业主们多多少少也能分润到一点市场份额,这也在某种程度上维系了该县工业经济的规模。
“你们这些人啊,一个个都只知道把眼光盯在本地区内。可整个保定地区才多少人,八万多人啊,其中苦哈哈还占了一多半,真正有消费能力的才几个?”邵耀光不满地看了这帮抓耳挠腮的前下属们,然后用怒其不争的语气说道:“一帮蠢材,难道就不能开阔思路,将目光从西面、南面转向东面?理论上来说,咱保德县也是个临海县份吧,虽然狭长的沿海平原被马尔山脉给分隔开来了,但临海就是临海!我听闻国家开拓总局和移民部一直在往大西洋沿岸设立定居点,北边那些新设定居点你们都知道的吧?是,离咱们保德县其实已经不远了!而且马上在咱保德县东北方(后世克里西乌马城一带)也要新设一些定居点,并迁移大量移民过来垦荒,这不是市场什么是市场?”
“赶紧想办法吧,离得那么近,即便用骡马队运输商品其成本也高不到哪去,机会只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邵耀光邵副专员最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