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侍卫抬着的翡玉松柏摆件，只觉得刚才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鲜红的颜色。
他是正对着松柏摆件的，其他人只能看个侧面，所以并未察觉出什么。
皇上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松柏摆件面前。
见皇上神色谨慎，大家的目光也都放在了松柏上。
就见皇上伸手拨了一下松柏枝干，很快青绿色的松柏，慢慢变成淡红色、鲜红色，最后变成了血红色。
大家被这一幕惊到，而皇上则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这东西是谁送上来的？”
那唱礼单的太监，再次看了一眼礼单，强作镇定道：“是沈将军府送的。”
皇上闻言，一甩衣袖，目光带着杀气地看向沈佑。
“哦？沈将军来给朕好生解释一下，这松柏里的鲜红色液体是什么？”
沈佑看了一眼沈芊芊，然后迅速站起身走到大殿上跪下。
“回皇上……”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沈芊芊从自己座位上站起身来，神色镇定地走到沈佑旁边，与他一同跪下。
“回皇上，这翡玉松柏盆景摆件是臣女所准备，寓意皇上如松柏般寿命绵长。”
皇上见自己还没问责到沈芊芊，她便主动站起身来，于是冷笑一声，道：“哦？那你来给朕解释一下，这里面的血红色液体是什么？”
他说着，为了防止沈芊芊诡言善辩，特意给李公公使了眼色。
李公公会意，用手指沾了一点液体，往鼻尖探了探，回道：“是血腥味。”
得了肯定的答案，皇上笑容逐渐变得危险。
他倒要看看，沈芊芊能如何给他解释。
沈芊芊微笑，走到松柏摆件面前，伸手轻轻碰了一下枝干，“皇上，您有所不知，这松柏摆件可不一般，是臣女特意花了心思让人做的。
松柏其实相当于是具有观赏性的药囊，臣女将千年果、罗汉花等稀世药材晒干处理，然后又用特制的药水浸泡，使其药效附在松柏上，长期放在房间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皇上听到“延年益寿”几个字，心中的火气瞬间减少了一些，狐疑地看着沈芊芊。
“你说的是真的？”
沈芊芊颔首，神色坦然，“自然。”
就在这时，一旁坐着的三公主嗤笑一声，“父皇，这沈芊芊在乡下学了一些妖言惑众的法子，想要将您蒙骗过去。
她说了多种药材，可没有说药材里包括鲜血。
儿臣这么多年也未曾听说过药材需要混血，才能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以儿臣看，她这就是想要诅咒您，结果被您发现了其中玄机，才有这么一个说法。”
皇上闻言，眸光沉沉地看着沈芊芊。
他想起在阴王府的事上，沈芊芊一直对他有所怨言。
莫不是当真借着送东西，来诅咒他？
想到这种可能，皇上看向沈芊芊的眼神更加不善。
“沈芊芊，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为何这里面有鲜血？你难道不知道生辰时见血不吉利吗？”
沈芊芊还未张口，慕燕岚便站起了身。
“皇上，往年沈府送的东西从未有过差错，今年却出了这么大纰漏，臣女觉得是沈芊芊对皇上不满，想要借送礼对皇上不利。”
沈佑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全在落井下石，说他女儿意图谋害皇上，当即恭敬行礼道：“皇上，芊芊她心思单纯，断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还望皇上明查。”
皇上听着众人各执一词，沉吟半响，没有说话。
他阴沉着脸站在大殿之中，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僵持了起来。
柳氏见状，眼珠转了转，然后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丫鬟。
丫鬟鸣翠会意，走到大殿上跪下。
“皇上，奴婢有话要说。”
皇上见这人是从柳氏身后出来的，于是颇具威严地问道：“你又是做什么的？”
鸣翠被天子之威震慑到，身子抖了一下，但是想到柳氏给的好处，当即又大起胆子来。
“奴……奴婢那日经过偏院，听到大小姐和管家的对话了。”
皇上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鸣翠悄悄打量了一眼朝她看过来的沈芊芊，假装怯懦道：“奴婢无意间听见，大小姐说，她在乡下听说过一些奇门玄术。
用鲜血混进药材里，放进器皿中，送给别人，可……可让人倒霉。”
皇上听到“倒霉”二字，周身有戾气蔓延。
“哦？是这样啊。”
皇上的话，听不出喜怒，但是任谁都能看出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前兆。
柳氏见皇上还不发落沈芊芊，当即假装恼怒地斥责道：“你这贱婢，胡说八道什么？我不是说过，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乱说吗？你面前站着的可是天子！”
柳氏说着，迅速站起身走到皇上面前跪下。
“皇上，这贱婢给臣妇提过一嘴，臣妇不相信芊芊敢对皇上不敬，所以丫鬟的话还有待考察。”
她这一招以退为进，巧妙地化解了沈佑对她的怀疑，更让众人也跟着起了疑心。
沈芊芊却嗤笑一声，她还没怀疑到柳氏身上，柳氏就急着自己跳出来了。
皇上神色晦暗不明地看着柳氏和鸣翠，最后转头看向沈芊芊。
“你可还有什么话说？沈家如今在朝中得势，你是否也觉得朕不会杀你，所以才敢如此任性妄为？”
他说着，目光扫过一旁跪着的沈佑和发现事情不对一起跪过来的沈明轩，眼中尽是暴风雨来之前的平静。
沈佑和沈明轩皆伴君多年，早已能看出皇上并不是想要找证据，而是想要借题发挥，挫一下他们沈家的威风。
所以，两人均是挺直了脊背，不敢多发一言，多说多错。
其他人更是大气不敢出。
沈家如今在朝堂的地位举足轻重，他们是疯了才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
显然是有人故意陷害沈家，皇上也想要趁机借题发挥。
他们又不是嫌命长，谁敢替沈家辩解一句不是，那不是引火上身吗？
皇上见沈芊芊不说话，哼笑一声。
“沈芊芊胆大妄为，敢用奇门玄术对朕不利，那便……”
他想要发落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人急切地打断了他的话。
“皇上，沈芊芊绝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来。”
皇上被人打断说话，面色难看，他朝发声处看去，就见一男装女子站出来为沈芊芊说话。
他冷声道：“你又是谁？”
陈聿正在一旁坐着看沈家的笑话，冷不防看到自己女儿第一个站出来为沈家当炮灰，气得面色黑了又青，青了又白。
他双手紧攥，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陈露娇，只觉得他真是养了个“好女儿”！
他原本是想要看沈家笑话的，结果却被迫拉入局中，他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行礼道：“回皇上，这是我那顽劣的不孝女。”
陈露娇被自己父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不孝女”，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随后看着皇上，非常认真道：“皇上，沈芊芊又不造反，她嫌弃自己命长才会害您。
臣女看，这必然是有人在故意陷害沈芊芊，想要让她被皇上砍头呢。
皇上英明神武，怎么能着了别人的道？”
皇上蹙眉，陈露娇这话说得仿若他处置了沈芊芊，那就是昏庸无能，被别人当枪使了一样。
这小丫头胆子真大，竟然敢这么说他！
感觉到皇上看自己女儿的目光不善，陈聿立马斥责陈露娇道：“胡说八道什么？皇上向来明察秋毫，英明神武，你给我闭嘴！回你的座位去！”
他怕是陈露娇再说下去，他们父子俩也要跟着沈家一起完蛋。
不对！沈家顶多完蛋一个沈芊芊，他们父女的命可就难说了。
陈露娇不服，还想要继续说，被她爹一个凌厉的眼神吓得闭上了嘴，悻悻站起身回到自己座位。
陈聿则卑躬屈膝地跪在地上连连道歉，“微臣这不孝女被微臣宠得顽劣、无知，还望皇上恕罪。”
皇上一甩衣袖，没有理会他，而是将矛头重新对准沈芊芊。
他今日要收拾的是沈家人，还不急着收拾月华城主，所以自然不会与他计较。
他想要重罚沈芊芊，挫一挫沈家的锐气，刚张口就想到了陈露娇讽刺他不“英明神武”的话，到嘴边的打杀，变成了再给沈芊芊一个解释的机会。
“沈芊芊，你若是不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别怪朕无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