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渡城的跑马场上,原来立着的木头障碍物没有经得住风雨侵蚀,腐朽到不成样子。
与活泼好动,时刻盈满热血的信长不同,织田信秀已经很久没有骑马了。
长时间流连于女子闺房,再加上肥胖,让他的实力下降极多。
只是绕场跑了三个来回,织田信秀就已经湿透了后背。
终于,在他调转马头,沿着场地回头时,胯下坐骑没能像以往那样灵动。
在跳过栏杆时,马的后蹄磕在了上面。
随着一声咔啦怪响,内里早就烂透了的木栏杆变成了两截。
骑在马上的织田信秀也因为落地时的一个踉跄,从马上摔了下来。
“真是精彩的落马!”有人揶揄道。
“哈哈哈,我也这么觉得。”
织田信秀不仅不恼怒,反而趴在木屑上,看着飞扬起来的尘土。
敢于直接嘲讽尾张之虎的失误之人,只有平手政秀。
织田信秀知道,平手是想利用落马时难堪的样子,来提醒自己注意戒色。
但是对于织田信秀来说,女人是他回春的良药。
作为老虎,他有着与身体状况并不匹配的野心。可以说,他整个人都是受到征服欲驱使才能够在战场上一直表现勇猛。
攻入三河的失败,证实了信长先前的预言。
尾张东进无望,停下脚步的织田信秀立刻就被旧病缠上,每日里苦不堪言。qula.org 苹果小说网
旦旦而伐,就是织田信秀在另一个战场上的征伐。
身体的疼痛缓和过来之后,织田信秀才慢慢从地上坐起来。
他只是简单地扑打一下衣服上和脸上的灰,所以看起来就像是落魄武士一样。
“吉法师又出了什么事吗?”
作为信长的家老,平手来找自己,大多是要举报信长的新恶行。
“他坚持要把那古野城的道路全部拓宽。”
信秀用脏兮兮的手指掏着耳朵道:“你不是已经回绝掉他了吗?”
平手政秀面露苦笑,他右手的蝙蝠扇一下又一下地砸在左手手心:“我只是将他的想法压下去一次。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信长忽然就得到了林秀贞的帮助。这几天里,他们一直在举行宴会,接待宾客。”
“呃,这…”
信秀也同样难以想象,信长到底是如何获得了林秀贞的忠诚。
把早就心向勘十郎的林秀贞安排为信长的家臣,是他的制衡之术。
因为林秀贞那个家伙和他的守护灵一样,是一条隐于暗处的毒蛇。
如果不想打死它,还不想被蛇咬到,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毒蛇放在自己随时可以看到的地方。
如今,信长居然靠着自己的手段,让林秀贞开始为他奔走,真是出人意料。
“这是一件大好事啊!与家臣们离心的主公,不是一个好主公。现在有了林秀贞,信长也可以开始和其他人和解,真是我尾张的幸事。”
“那么就任由他把道路拓宽吗?”
“嗯。”
“即便是这么荒唐的事,您也会同意吗?”
平手政秀有些生气。
上次的相扑大会,平手政秀来向织田信秀汇报时,主公也是略作思索就答应下来。
信长会变得这么无法无天,与主公的宽容放纵有极大的关系。
“自从听到你说,信长要造一艘可以远航的大船的时候,我就认定了他一定会是尾张的新领袖。”
“非凡之人会拥有超过俗人的眼界和想法。即便他所谋划的我都生前看不到,我也愿意让他去试一试。”
……
贵族世家对于局面的影响力绝不可小视。
虽然他们全部都是织田氏的臣子,面对织田家的时候都毕恭毕敬,但是当这些拥有封地的小领主们团结起来之后,就会形成一股相当强大的力量。
不知道林秀贞到底是如何运作,私下里又做出什么样的许诺。
顾桓只是每天里出席酒宴,说两句祝福的话,一切就都开始变好。
连平手那个有些固执的老头,也在坚持没两天之后就服软了。
有平手政秀这个尾张的重臣出面,顾桓想要邀请却邀请不到的公家和寺社头脑们有不少人到场。
“服部住持,远道而来,路不好走,辛苦辛苦。”
身为少主的信长主动伸手示好,虽然他们并不习惯这种古怪的行为,也只能被迫和信长握手。
“多谢信长殿下。”
服部的手在与信长短暂接触之后,他立刻将手缩回,然后宣声佛号,再度敬礼。
“就这样吧,剩下的人就不必再等了,我们现在直接开始。”
看着到场之人差不多都落座之后,顾桓立刻站起身来,以酒席主人的姿态开始说话。
服部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安稳地坐在主位上的平手政秀。
不只是他,在场所有来宾都是如此。在他们眼里,平手政秀才应该是今天的主角。
顾桓站在所有人前方,将其余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他微笑着道:“犬千代,安排人把空着的桌子搬走。”
得到命令的犬千代行动很快,几乎是立刻就有十几个少年上前,将用来放酒饭的几案全都抬了出去。
【让来晚的人无地可坐,无酒可喝,真是一个狠心的家伙】
【借着举办酒宴来宣布自己的命令吗?真是一个卑鄙小人。】
公家和寺社的人对信长的不满更甚一层,但是他们现在正处于信长的控制之下,所以也只能默默地听下去。
顾桓缓缓说道:“大家都知道,我想要把那古野城的所有道路都扩宽一点。这样一来,那古野的百姓出行会更加方便。”
“重新修路,当然会需要拆除关卡。之前在那古野城设置关卡,收取税金的,一共有十八家。”
“但是不肯来这里参会的,居然有九家。我以后会想办法和他们的负责人谈一谈,让他们乖乖撤掉自己的关卡。”
【傻瓜信长知不知道什么是公家?】
【只是修路而已,为什么听起来好像连座的关卡也会被撤掉?】
以寺社与公家为中心的座,是类似于行会的组织。它垄断市场,统一物价,管理着所有同行业的工商业者。
起码从平安时代起,就一直是这样。
参会人员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并且目光时不时从平手政秀身上划过,想要从他身上发现一点信息。
但实际上,平手政秀表面看上去依旧安定,心里早就是一团乱麻。
他也很想追问,信长殿下又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