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要在混乱的伦敦城里处理各种治安麻烦,如果能力不行的话,早晚要把自己的命搭进去的。
来到关押爱德华·霍夫曼看守室门前,值班警员示意裴湘稍候。
裴湘微笑点头,安安静静地等着。
很快,看守室的房门再次打开。这次出来的人,是维拉太太的老熟人威克多警长。
面对这位先生,裴湘没有像对待之前那位警员那样假意温柔,反而一把将人拉到角落里,面色阴沉地快速说道:
“威克多,我的老朋友,我和伍德还能信任你的友谊吗?”
“这是无需怀疑的,维拉,”威克多见惯了这个女人的冷酷手段,自然不会惊讶于她现在的粗鲁态度,“到底发生了什么?伍德突然就失踪了,到现在也没有任何线索,而你又躲了起来,我十分担心你们。”
不管这份“担心”里有几分真,裴湘依旧一脸激动的说道:
“我就知道你是可以信任的,我们毕竟有这么多年的交情在。威克多,我现在需要你的小小帮助,希望你不要拒绝我。”
“维拉,你要我做什么?”威克多见裴湘避而不答他的问题,反而直接开口求助,语调便谨慎油滑起来,“你知道,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一向是个慷慨仗义的朋友。”
“哦,威克多,这个忙很小,对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威克多,我希望你能把爱德华·霍夫曼放了,在证明一切都是一场误会之后,让那个年轻人洗脱犯罪的嫌疑。”
威克多吃惊地挑了挑眉毛:
“这种关键时候,你让我帮的忙……就是放掉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贼?维拉,我相信你不是糊涂女人,所以,能和我说说理由吗?嗯,说实话,我看不出这件事和伍德的失踪有多大关系。”
“不,即便之前没有关系,之后的关系就大了,”裴湘摇了摇头,撩起眼皮打量着一脸正气的警长先生,“你知道那些实情吧?我猜伍德应该向你透露过,爱德华·霍夫曼的妹妹在我家里‘做客’的事。”
威克多勾了勾嘴角,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意味深长地说道:
“‘做客’?我喜欢这个说法,啧啧,维拉,你一向是个聪明有分寸的女人。”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
威克多绝不会在任何场合承认他知晓那些罪恶的秘密。而裴湘也已经从伍德和维拉口中得知,这个警长威克多一直对维拉诱拐控制良家女子这件事心知肚明。
再有就是,伍德并没有向威克多交代裴湘成功逃跑的具体细节,他只是提出一个小要求,希望威克多能利用警长的身份一直关押着爱德华·霍夫曼,不让他影响维拉花园的生意。
这就给了裴湘编故事的前提。
裴湘继续说道:
“我这次搭上了一位大人物,当然了,请原谅我的谨慎,在得到那位大人物的同意前,我不能向你说出他的任何信息。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位大人物看上了露西·霍夫曼,打算让她成为排遣寂寞的情人。我和露西那个心高气傲的丫头达成了协议,只要我放了她哥哥,她就听我的安排。”
威克多警长听完裴湘的解释后,并没有立刻答应她的要求,而是皱眉警告道:
“我听伍德说过,那个露西一直不肯服软,还试图逃跑过。如果让她成为一位贵族老爷的情人,你小心失去对她的控制,最后反而被她打压报复。”
裴湘冷冷地勾起红唇,眉目锋利,俨然心有成算的样子。
“我自然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威克多,多谢你的好意,我心中有数。不仅是露西……霍夫曼兄妹都得乖乖听我的安排。”
威克多目露好奇。
但裴湘却不再继续解释下去,她只是信心满满地看着威克多警长,无声微笑。
——维拉和威克多是合作关系,有些事并不需要和盘托出。
轻嗤一声,威克多压下心底那一丝好奇与不满,不去探究这位老朋友的底牌。
——无非是些恶毒狡诈的花招手段罢了。
不过,威克多也是无利不起早的性格。他心知此时正是伍德落难、维拉有求于人的时候,她来找他求助,就该做好给出足够好处的准备。
——我的地盘,可不是想放人进来就进来,想让人出去就出去的,老子又不是你们的牢头。
“维拉,按照你之前指控的爱德华·霍夫曼偷窃的数额,一旦给他定罪了,他就该被送上绞刑架的。你知道,这是很严肃的一件事,写报告的时候,绝对算得上是一件功劳的。
“当然了,看在咱们之间的友谊的份上,我肯定不会把失去的功劳放在心上的。可是,我手下还有那么多的兄弟,他们跟着我出生入死的,也参与了抓捕和调查爱德华·霍夫曼的案子,不能让他们白白忙碌二十多天,对不对?
“要知道,自从你报案说丢失了几件珠宝首饰后,我的属下们就一直在外面替你寻找失物,真是辛苦极了。哦,对了,我们还得管爱德华·霍夫曼的面包,这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呢。”
对于威克多警长索要好处这件事,裴湘早有所料。
她打开手包,让维克多看清楚里面的钻石戒指、宝石胸针和两条长长的金项链,并用十分爽快的语气说道:
“威克多,咱们不说兜圈子的话。你看这些够吗?如果依旧让你感到为难的话,我可以再签一张欠条。威克多,说实话,我现在拿不出更多的东西了,但你该相信,只要你还是警长,我和伍德就谁也不会赖账的。”
威克多看了两眼那颗钻石的大小和金项链的粗细,心里比较满意。
他心知对面的女人不可能真的山穷水尽,但能拿出这几件价值不低的首饰,也算是有诚意了。再加上他和维拉一直合作愉快,并不太想失去这样“懂事机灵”的朋友。所以,他也十分爽快地点了点头。
裴湘眼睛一转,又提出了一个要求:
“老朋友,能否借我一笔钱?双倍利息,老规矩那种。”
威克多迟疑了一下,他并不害怕对方赖账,但他担心维拉和伍德这次不能顺利解决麻烦,之后没有能力偿还债务。
裴湘看出他的顾虑,笑道:
“不论如何,我还有维拉花园那幢房子呢,你又是负责这个教区治安的警长,老朋友,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况且这次……我和你说实话吧,这次的事,不管能不能找到伍德……反正我已经搭上了贵人的门路了。虽然前期的投入有些多,不过以后呀,呵,我会在伦敦城里出尽风头的,我的维拉花园也会大名鼎鼎的。”
这话让威克多眼皮子一跳。听这个女人说出这样凉薄嚣张的话,他不仅没有觉得荒谬,反而更加相信了几分。
“你要借多少?”
“二百英镑,一年归还。”
“这么多?”
“你敢不敢借?”
“呵,行,今晚我会让人把钱送到你家里,记得写好借条。”
“这是当然。”
两人本来是谈论释放爱德华·霍夫曼这件事的,突然又插入了借钱的事宜,但好在也没有耽误多长时间。接下来,两人又回归了原来的话题。
“维拉,这个霍夫曼也不是说放就放的,”威科姆拧着眉头道,“他的偷窃嫌疑涉及到了两个失主,一个是你,另一个,就是那个钱夹的主人。当然,因为对方没有当场指控爱德华·霍夫曼,所以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维拉,如果你要让霍夫曼先生清清白白地走出这里,最好和另一位绅士认真协商一番。”
裴湘顿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这威克多可真是奸猾贪婪,好处已经都拿走了,这时候又弄出这么个问题来,这是还想榨出些油水来?
——要不是为了给原身的哥哥一个清白的名声,我昨晚就把人偷偷带走了。
——我是无所谓,但爱德华·霍夫曼还得正常生活,不能从此成为一个通缉犯,也不能真的因为莫须有的盗窃罪名被判刑。
——所以,我还得通过官方程序,把爱德华·霍夫曼光明正大地领出警察局。
“威克多呀,真不愧是威克多。好吧,你说,我该怎么搞定那位钱夹先生?我猜,你肯定又有好主意了,是不是?”
威克多并不在意裴湘语气中的嘲讽,他一贯认为,名声都是虚的,得到更多的好处才是最实在的事情。
“这事儿其实挺巧的,我的维拉太太。在你来找我之前,那位先生正好也来拜访了,瞧,他就在那间看守室里和霍夫曼聊天呢。他到现在都不清楚自己的钱包怎么跑到霍夫曼的身上去的,一直挺好奇的。
“维拉,如果我对他说,这是一场误会,霍夫曼只是恰好捡到了钱夹,怎么样?那样的话,那位先生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冤枉一个无辜的灵魂的。”
裴湘斜睨着威克多,拖长了调子问道:
“威克多警长有什么条件?”
“玛德莱娜,”威克多凑近裴湘,双眼中暗藏兴奋,“我要玛德莱娜陪我玩几天。维拉,如果你能劝服你手下的那个玛德莱娜,让她变得温顺一些的话,我自然愿意替你解决一个小麻烦。”
“玛德莱娜?”
裴湘立刻想到一张俊俏张扬的面孔。
那是维拉夫人手下的姑娘之一,脾气不太好,并不会一味地讨好客人,可她那双时常含着轻讽的双眼反而惹来了一些客人的青睐,一直是比较受欢迎的人选。
——啧,劝服你个#¥%……&鬼哟!
“不行,威克多,玛德莱娜对我有大用。”
裴湘娇柔造作地捂着嘴咯咯一笑,同时暗示地眨了眨眼:
“那位……喜欢征服的感觉。露西的倔强顽强和玛德莱娜的尖锐冷淡,都符合那位的审美。而且呀,我也没有那个能力劝说玛德莱娜。你知道的,玛德莱娜她最开始也不是自愿留下来的,她对所有去维拉花园里快活的男人,都瞧不起呢。”
听到裴湘拒绝,威克多故作无所谓地笑了笑,可惜笑意不达眼底,让他显得格外的虚伪。
“这样啊,那可真遗憾。维拉。”
威克多耸了耸肩膀,他假笑着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哎呀,原来已经这个时间了,我还有些事要去办公室处理。维拉,如果你能说服那位巴特勒船长的话,就把爱德华·霍夫曼带走吧,让刚刚领你过来的杰夫替你办手续。如果你说服不了那位先生,那我就只能爱莫能助了。”
说完这话,威克多毫不客气地把裴湘手包中的所有珠宝首饰揣进了衣兜里,然后立刻转身离开了。
裴湘见威克多亲手触碰了那些原本属于维拉的珠宝,微微一笑,她一直挺相信自己的配药水平的。
同时,她还不忘提醒对方:“我的朋友,别忘了二百英镑,我有急用的。”
威克多背着裴湘扬了扬手,表示不会忘记。
直到看不见威克多的背影了,裴湘才低头整理了一下帽子和面纱,然后轻轻推开了审讯室的房门。
她的出现,似乎打断了爱德华·霍夫曼和另一个陌生男人的谈话。
“杰夫,我需要和巴特勒先生、霍夫曼先生谈一谈,如果你不喜欢房间里面的气味,可以不用特意等在这里的。”
警员杰夫想到裴湘送给他的那条芳香手帕,十分好说话地点了点头。然后毫不迟疑地离开了审讯室,把空间留给裴湘三人。
“巴特勒船长,好久不见。”
裴湘用维拉的身份和曾经的客人打招呼。
瑞特·巴特勒是个高大健壮的男人,二十八and九岁的年纪,肩膀宽阔,肌肉结实,皮肤黝黑得像个加勒比海盗。
他长相英俊,气质却不是近来备受推崇的那种绅士般的温文尔雅,而是一种强悍荒蛮和冷漠游离混合在一起的张扬感。一双眼睛尤为锐利深沉,又隐含玩世不恭的讥诮。
“维拉太太,真高兴能再次见到你,”瑞特斜靠在看守室内脏兮兮的墙上,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位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女人,懒洋洋地问道,“我能为你效劳吗?”
“我希望能得到巴特勒先生的同意。”裴湘声音甜腻。
“同意什么?”
“同意和我一起证明,嗯,证明爱德华·霍夫曼先生无罪。从他身上搜到你的钱夹,纯属是一次误会,而我也找到了那几样意外丢失的珠宝。”
被关押了差不多一个月的爱德华一下站了起来:
“你还有什么新的恶毒计谋?我妹妹怎么样了?”
瑞特·巴特勒同样疑惑地打量着裴湘,想不出她突然这样做的原因。
那天晚上,他发现事情不太对劲儿之后,就装醉避开了当场指认爱德华·霍夫曼这件事。等他在朋友的搀扶下离开维拉花园后,就找人去打听这件事背后的详情。
在此期间,瑞特一直没有去警察局认领他的钱夹。等他通过在赌场上认识的朋友弄清楚了部分真相后,他一方面厌恶维拉、伍德之流的所作所为,一方面又颇为欣赏爱德华·霍夫曼这个年轻人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