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他放弃了之前的计划,而现在,只需要从貌似知道许多的南森太一口中得知对方的情报即可。他没有那么多耐心自己去调查,于是选择了最快的捷径。“回答我,南森太一。”兰波喊出了对方的名字。南森没有放过兰波一丝一毫的情绪和神色波动,沉浸在忧伤和失而复得的狂喜之中的兰波,也没有收敛自己的情绪。这个男人已经放弃了武装自己,他将自己丰沛的情感显露出来,好似觉得收敛这种情绪是对魏尔伦的一种不尊重,是对他们感情的不尊重。南森道:“他以为你死了。”兰波愣了下。南森继续道:“他无法接受你死亡的真相,于是脱离了法国,成为了一名在欧洲闻风丧胆的刺客。他没有接受任何人的雇佣,只是随心所欲的杀人。不管是普通人、异能者、商人、平民或者是女王,他都杀。就像是一种孩子气的泄愤般,屡屡犯下重案。就像是为了抒发心中的情感‘为什么我的搭档死了你们却还能活着’。”他的语言带着主观的情绪色彩,但比起平直的阐述事实,这样的形容反而更能触动兰波。兰波微微眯起眼睛,黄绿色的眼眸闪烁着泪光,他看上去就像是心灵被重创一般。他再开口时,带着哭腔:“保罗……是我的错。我当初都做了什么……”悔恨如潮水一般的冲击着兰波的心灵。他仿佛能够听到深爱的挚友在哭泣、在哀嚎、在他耳边撕心裂肺的怒吼着,询问着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为什么……要离开他。兰波以为魏尔伦是恨透了自己,但他从南森的话语里,却听出了另一番的意思保罗也在思念着我么?他是通过这种宣泄的方式,来为我祭缅么?南森:“……”说实话,他挺无语的。在他的述说里,保罗魏尔伦可谓是无法无天的暴徒,被他杀死的人何其之多,他就是一个没有底线可言的冷血杀手。但这确实也是大众对魏尔伦这个暗杀王的评价。如果说一个杀手是受到雇佣,为了钱去杀人,这反而好理解得多。世人会憎恨这种杀手,但同时也会觉得这种行为逻辑合理,背后出钱的人同样是可恨的。可保罗魏尔伦不一样,他就像是一个反社会人格,玩弄他人的性命,没有原则没有原因的就杀人。而且偏偏他很强大,一名失控的超越者是非常危险的,除非真的惹到了大国的逆鳞,派出同样是超越者的人去解决掉他,不然魏尔伦就是一颗被置放在闹街地面下的核弹,随时可能会将民众卷进去,死伤无数。但同时,杀死一名超越者的代价也是非常的庞大,哪个国家会愿意在不涉及核心利益的情况下去杀另一个超越者呢?他们派人去,要是不小心折损了自家人怎么办?超越者数量就那么多,每一个都是国宝级的存在啊。况且,既然是被视为人形核武的存在,超越者之间一旦开战,势必会带来非常严重的社会影响。也正是因为如此,魏尔伦才能如此无所顾忌多年。魏尔伦没有顾虑,但其他人有。可兰波……听到魏尔伦犯下的诸多罪孽,表现出来的态度却是心疼、懊悔,而没有因为对方这种行为而露出不赞同或者愤怒。嘛,异能者就是麻烦。难怪特务科里都说,异能者的思维不是普通人能够理解的。也确实,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如果还遵循着条条框框的规则,被道德伦理束缚,未免也太把社会和普通人本身当回事。超越者不是一般手段能够驾驭的。也不是一般国家能够掌控的。南森没有表现出心中的所想,而是顺着兰波的思维方式说道:“魏尔伦先生对您的感情如此深厚,即便旁观者也会赞叹你们之前的爱情。”就拜托你们两个赶紧手拉手,麻溜滚远点,不要来祸害日本了。南森太一可没有那么大的底气,觉得自己能够利用这件事来试图掌握兰波这张牌。对方毕竟是法国人,心中存着母国,且拥有着这么强大的力量。如果一直隐姓埋名还好,如今恢复了记忆,肯定是要回法国去的。法国用了多少手段才驾驭住这张牌,这名超越者不可能会轻易的抛弃母国和自己多年的信仰。那么,这种人怎么可能留得住?而且他还绑定了暗杀王,继续留在横滨,除了酿造出足以吞噬这座城市的灾难外,没有益处。法国是五大国之一,日本不过是区区一个连主权都不完整的战败国罢了。做人要有自知之明。然而……兰波愣了一下,歪着头疑惑的道:“爱情?”南森也跟着他歪头,道:“有什么问题么?你们不是恋人么?一人死了,另一个人疯魔,可歌可泣的悲剧爱情故事。”兰波重复道:“爱情?”南森:?兰波:“在你们眼里,我和保罗是这种关系么?在、在世人眼里……竟然是、是这种关系吗?!”他像是听到了一件足以让他震惊得大脑发晕的爆炸性新闻,嘴上如此喊着,但他的脸和身体,却都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比起之前那个一直眉眼带着抹不开郁色、阴沉消沉的人,如今的他看上去生动多了。兰波,别开脸,却悄悄的斜瞄着南森,带着点羞涩的询问:“是、是保罗对外界这么说的么?”南森:“……”他用有史以来最严肃、最庄重,最有可信度的表情道:“是的!”并收获了一只从头红到脚的兰波牌红苹果。南森:……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而且,似乎找到了一点掌控这张牌的线索。第20章 说实在话,如果能够掌控超越者的话,对南森的诱惑力是极大的。要知道,日本目前被视为最接近超越者的涩泽龙彦,在南森太一看来也不过是官方政府脸上贴金。涩泽龙彦顶多算是一张能对付异能者的好牌,但他的异能也仅是让异能者和自己的异能分离,让双方互相残杀。这种方式对付一般的异能力者好用,但对付一些真正强大的,不是十分依赖自己异能的人,就相当鸡肋。真正的超越者应该是像兰波一样,掌控着一个广阔的亚空间,在这个亚空间里他就是神明,无人能够打倒他。他能够吸收尸体为自己所用,并将对方的记忆和人格都输送给这具身体?这代表着异能者也是如此。他能够操纵异能者的尸体,也就相当于是多系异能者。这样的男人,如果认真起来,即便是国家军队出面都奈何不了他。他对兰波的第一印象,有些奇特。通过他在摄像头里对这个男人初次开门时的印象侧写一个没有生气的男人。他颓废、抑郁,即便是下一秒结束自己的生命都不稀奇。南森一开始小看了魏尔伦对兰波的意义。对方用先代做诱饵,是想引出荒霸吐的宿体。但他看上去并不像是要杀了对方,将对方的力量纳为己用,更像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墓地。现在,兰波的反应也肯定了南森这个推测。不过现在不一样,魏尔伦还活着他之前看到照片的时候说了一句‘你还活着’。所以,赴死的原因是因为觉得魏尔伦死了,自己没有必要再存活人间么?这股爱意,有点扭曲。至少对于热爱生命的南森,是无法理解重要之人死了,自己就跟着死去的想法。南森觉得,就算世界上所有人都死了,他都能够活下去因为他不想死。畏惧死亡是人类的本能,他这个本能更为强烈一些。但他本身就不认为自己是多么高尚之人,并不觉得怕死是一件懦弱的事情。人因为怕死,才会更坚定的想方设法从逆境中活下去。正如他现在,正在思考着该怎么利用兰波的这种思想,笼络对方。他不会自负到认为利用兰波对魏尔伦的深厚感情,就能获得这张牌的支持。感情这种东西是最不稳定的,唯有利益才是最能打动人心。他要做的,就是寻找出能够打动对方主动留下的利益。“我想请问您,或许您会觉得很冒犯。为什么你们互相会认为对方已经死亡?”兰波看了南森一眼,正在南森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对方开口了:“我杀了保罗。我以为是这样……我在他背后开枪了。”“为什么?”南森心里松了口气。他问出这个问题时,也是伴随着危险性的。好在兰波并没有计较。或许也是因为,说出理由对于兰波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兰波目前处境是,他刚恢复记忆不久。他的情绪并不十分稳定,而急于有一个倾诉苦恼的对象。而南森的弱小,还有先代这张可以影响对方的牌,让兰波并不介意对他说出让自己痛苦的‘真相’。他已经憋得太久了,一名高高在上的超越者,因为失忆被困在了一个乡下小国的小组织里。他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而先代并不重用他,他在先代的组织里仅是一个底层异能者,枯燥无味又繁琐的工作消磨着他的意志力,即便是恢复了记忆想起了自己的异能,这种曾经郁郁不得志的苦闷和他身为强者的自尊心,在内心里构成了纠葛和挣扎。兰波向来不是一个很能藏得住心事的人,他是专业的异能谍报员,但在私底下,他也是一名喜欢待在舒适区里的普通人。他的生命里原本只有工作,和魏尔伦。魏尔伦支撑着他对‘这个世界是美好的’意志。如今,如果南森能够给出一个很好的答案的话,他不介意倾诉这是建立在他有百分百的把握将对方杀死的前提。谁会在意自己的秘密被一只小虫子知晓呢?听了兰波的诉说,南森想了想,道:“虽然这么说您可能不太能接受,但……我想您是记忆出错了。因为那段记忆太痛苦,您为了不背负让自己崩溃的心理负担,将自己和对方的立场颠倒。您的失忆还没有痊愈,在学术上,对于重大创伤不堪回首的记忆选择性遗忘甚至记忆错乱,是一种心因性的失忆。”“……”兰波没有说话,他用一种沉郁的目光盯着南森。杀气犹如针一般,刺痛了南森身体的每一处。光是这股杀气,就让南森差点反射性的掏枪回击。“我想,您应该给自己更多的时间,去整理这份记忆。事无巨细的去回想着当初真正发生了什么事,到那个时候,作为咨询师的我才能够给您一个适当的建议。”“咨询师?建议?”兰波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又觉得面前这个人有点意思。“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向你咨询。”“因为您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的倾诉对象只有我。我对您有所求。”南森假装没看到自己身后亮起的,镰刀的黑影。他猜测应该是兰波召唤出了先代,想要从背后袭击,夺走他的性命。他不疾不缓的,不卑不吭的用着空前冷静的态度说道:“您有着一般人难以想象的力量,而我需要你,对森鸥外复仇。作为雇佣您的交易,倾听您的烦恼并适当的给出合适的建议,我想您应该很需要这一个。毕竟,作为一对亲密无间、且互相爱慕的搭档,走到互相残杀这一步,您觉得这份关系会是正常么?你们之间,有着很深的误解和矛盾,我想您也听说过,第三者的视角才是最客观的……如果您不想真的和魏尔伦先生形同陌路的话。”兰波哑然失语。或许是因为南森的无畏让他感兴趣,又或许是因为……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无法冷静的思考,对方的理智恰好是他现在需要的。而南森的话也直切重点他不想失去保罗。事实上,兰波也曾怀疑过自己的记忆是否出错,但无论是他对魏尔伦背刺,还是对方先背刺自己……他记忆里的保罗魏尔伦死了。如果魏尔伦死了,兰波不会去计较谁背叛。但魏尔伦事实上没死……那就不一样了。虽然结果还是,兰波会原谅对方,但最起码现在这一刻,兰波觉得南森的话很有道理。“他是爱我的么?”兰波如此问。“我一直认为,他还是个孩子。在我眼里,他一直都是。”魏尔伦不是自然生产,他从培养皿里睁开眼睛的时候,有着十五岁少年的身姿。他听从母国的命令,接手这个被当成人形兵器培养的人工生命体时,就像是第一次当上父母的新手一般。魏尔伦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他从牧神那里只学会了杀人。但兰波想教给魏尔伦的,是享受生活的美好。他是一个标准的富有浪漫主义精神的法国人,他教魏尔伦洗澡、用刀叉吃饭、搭配衣服、如何穿鞋子、如何应付人际往来……他像是教导一个初生婴儿一般的教导着他。那场爆炸之前,他们十九岁。但其实,魏尔伦真正在这个世间也只存在了四年。兰波看着自己的双手,在这一刻竟不觉得发冷,一直索绕在身体内,骨髓处散发出来的寒意,消退了不少。他竟开始觉得很热。“我希望他爱我……就算这只是你的谎言……我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这么一位亲人。”在成为超越者之前,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出身的顽童,他抽烟喝酒玩女人,甚至与人打架斗殴进了局子,他就像是再普通不过的叛逆少年。直到他成为超越者后,他抛弃了原生家庭,抛弃了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的原名‘保罗魏尔伦’,他用自己新取的阿蒂尔兰波的名字,孤身一人的活在这个世界上。起初觉得还行,还能承受。但在魏尔伦走进他的生命里,更是将自己的本名‘保罗魏尔伦’送给对方,在送出去的那个刹那,魏尔伦对他的意义就不一样了。魏尔伦,成为了他寄托、排解孤独的栖息地。在对方身边,才能感觉到自己不是那么孤独。他的生命除了为母国效力、无尽的杀戮和敌人的诅咒之外,还能有个归乡。“您是傻了么?”南森用一种疑惑的目光看着兰波,打断了对方的喃喃自语。兰波下意识的抬头:“咦?”南森冷静的道:“如果他不爱你,如果他真的想要杀死你,为什么在你失忆这么久,还停留在这个一切开始的地方……为什么你这八年里他没找上你,并杀死你。对于他来说,这种事情很容易实现吧。毕竟你之前不仅是记忆,连异能都忘记了。”就跟你如果想杀了我,只是随手一挥间就能办到。“你说他要带走荒霸吐,带他去一个没有人知道你们过去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在这里,‘你们’指的是三个人。你、他、荒霸吐的宿体。在他憧憬的未来里,有你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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