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怎么了？」
「不是说是挖水渠出意外，直接人没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鹿清兰努力稳定心神，她不能比陈蓉更乱，现在她必须冷静。
“蓉蓉，你先别急。”
她先给小慧冲了一杯奶粉，又从锅里找到两个二合面馒头递给陈蓉和乔思成。
乔思慧和乔思成还能吃的下去，陈蓉根本咽不下去。
不仅食不知味，更是如同嚼蜡。
鹿清兰看陈蓉的样子也没有继续劝说，她默默递给陈蓉一杯红糖水。
“你要是吃不下去就喝口水，”鹿清兰坐在陈蓉身边，“没事，再大的事情也有解决办法，你组织一下语言，到底发生了什么？”
「确实，继续浪费时间不好，我们首先要搞清楚姑姑遇到了什么麻烦。」
「印象中姑父不是在饥荒年去世吧，哎不对，好像又比较接近。」
鹿鸣实在想不起来。
「糟了，我对姑姑的印象就是姑姑一家的惨状，姑姑辛苦拉扯两个孩子，其中乔思成受伤后成为跛脚，乔思慧发烧后成了傻子，似乎所有的不幸都是从姑父没了之后才发生。」
难道现在姑父已经被砸死了？
不可能吧，看上去姑父现在还活着呀。
鹿鸣的疑问也是鹿清兰的疑惑，她小心翼翼问陈蓉：“忠汉现在怎么样了？”
要是真的人没了——
陈蓉在开口之前又流下眼泪，哭哭啼啼道：“忠汉不肯吃饭，我们村里去年的收成就不好，因为大跃进虚报……今年开春的时候家里已经断顿儿，忠汉跟村里借了粮食，但是他把粮食都让给我们吃……”
鹿鸣悄悄松了一口气。
「人活着就好，最糟糕的情况还没有发生~」
「不对，饥荒也是不得了的大事，也不知道上辈子姑姑和姑父怎么扛了过去。」
怎么扛？
鹿清兰倒是有点想法。
无论前世今生，恐怕都是陈蓉求到了他们的头上。
陈良和她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陈蓉饿死，只是上辈子没有呦呦的提醒，她和陈良也不可能提前准备粮食。
即使是如今，他们也不敢说自己有存粮，只能说自己勉强可以保证自己饿不死的状态。
该怎么办？
“村里还有粮食？”鹿清兰不太清楚下面的情况。
不得不说京市和其他地区有明显不同，京市终究是首都，说粉饰太平也好，说资源集中也罢，对于京市的人来说，最明显的感觉是生活水平下降，供应的种类不全，粮食难买……但七凑八凑，都能过下去。
「有是有，但可能也不是正常的粮食。」
呦呦心声刚刚落下，随即看到陈蓉满脸愁容地摇头：“村里没有粮食，我们借的，是、是粮种！”
「天呐~」
别说鹿鸣这个在乡下生活过的人惊讶，就是鹿清兰这个从小在城里长大的人都意识到事情的严峻性。
农民是靠天吃饭，具体可以理解为只有不停地劳作，才能有收获。
可是劳作的基础是水源、气候……以及粮种。
把粮种都吃了，来年还怎么过？
鹿清兰安慰自己没有那么糟糕，但同时询问陈蓉：“那现在已经到了夏天，再过两个多月就快秋收，你们今年种了什么？”
陈蓉呐呐道：“我们种了红薯，红薯抗饿，就是吃多了烧心。另外我们把粮种吃了，当时忠汉和他们一起借粮食的人都签了保证书，以后会用修水渠等等苦力方式戴罪立功……”
「懂了，我懂了，原来命运中所有福利，都已经暗中标定价格。」
「该怎么办呀，姑父粮食已经借出来了，还吃了，我们已经来不及阻止啦。」
「完蛋啦，哎~」
鹿鸣深知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她解决不了的问题只能默默躺平。
“什么？”
一时不察，陈良已经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甚至进门的时候还带着几分气喘吁吁。
刚刚几个孩子和鹿清兰都在听陈蓉哭诉，没注意到外面有动静。
而陈良则担心呦呦已经睡着，蹑手蹑脚进门，一推门就听到呦呦说完蛋。
他问完之后，才注意到屋里的陈蓉。
“你们这是？”陈良将目光转向脸上挂着愁容的鹿清兰，“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鹿清兰点头，犹豫一下之后才说道：“蓉蓉家里没粮食了，忠汉和村里借了粮种，也签了以后修水渠的保证书。”
过年的时候呦呦说到过乔忠汉日后会遇到意外，正是修水渠的时候被砸死。
按照呦呦的记忆，乔忠汉死亡是在几年之后，但现在看来——
陈良顿时想起来关键之处，脸色一白。
“你是不是傻，脑袋里面装的都是浆糊？”陈良看到陈蓉就生气，“没粮食了不知道求人？怎么的，不认我是你二哥？”
陈良恨铁不成钢，对陈蓉不免带上几分指责。
陈蓉从小就听二哥的话，但结婚以后已经很少听到二哥批评自己，用陈良的话来说，就是大姑娘了，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如今听到二哥骂人，陈蓉反而像是找到了依靠，哭声更响亮了。
“我也不想啊，我们一开始有听二哥的话准备粮食，但我们也不能看其他人见死不救，忠汉就帮了帮家里的亲戚……”
过年的时候陈良有意提醒陈蓉和乔忠汉准备粮食，乔忠汉对陈良很信服，回家就继续收集粮食。
可是过年前后正是消息流通最快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听说饥荒的严重，粮价飙升。
乔忠汉也攒了一些，他出于好心提醒了几家来往比较多的人家，其中不乏以前照拂过他的长辈。
这下大家都知道他存粮的时间早，后面没了粮食都找乔忠汉借粮，两人不好拒绝，就傻乎乎地借出去。
“所以你们就是自己找死！”陈良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你们这么能耐找我干嘛，不是还能往外借粮食，装什么装……”
「惹，爸爸好凶，原来爸爸骂人这么凶？」
鹿鸣根本没有见过这样的爸爸，吓死人了。
“你闭嘴！”鹿清兰急忙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