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还没爬上山头,剑庄里便给房无恤他们准备好晨食。
吃了朝食,房无恤、白珩、仆固亥、元莹便牵着马走下山,迎门童子带着他们走了一个时辰,才到太平谷口。
和童子告别后,他们便顺着官道,快马加鞭向西奔跑。五月中旬的天,清晨还很凉爽,中午的时候,就十分燥热,但是耳边的风夹杂着沙,像刀一样刮着他们的脸,又干又热。人还能忍受,马全身是汗,步子凌乱,跑得慢了下来。
离长安还有四十里的时候,仆固亥指着南岭下流出来的小溪说:“那,我们去那休息休息!”
四匹马停在小溪边,房无恤跃下马,看到马腿在发抖,他没拉住缰绳,马自己跑去小溪边准备河水。
仆固亥喊道:“拉住马,等会儿再让它喝水!”
房无恤拉住马问:“热了就河水,不是很正常吗?”
元莹说:“马跑了这么长时间,全身都烫,不能马上喝这冰凉的水,会伤身体!”
仆固亥接着说:“我们先把马拴在在风口,休息一刻钟再让它去喝水!”
房无恤不太懂,只好把马拴在他们的马旁边。
房无恤从包袱里拿出干粮,分给大家,白珩和元莹捂着脑袋坐在阴凉处,一点胃口都没有,不想吃东西。仆固亥打了两壶冰凉的清水过来,给了两个姑娘。
山谷里的穿堂风很凉快,一刻钟之后,他们感觉身上凉快了很多,衬衣上的汗也干了。白珩和元莹喝了几口水,但还是不愿意吃东西。
仆固亥给马喂了溪水,眼看路程也不远了,便驱马慢慢走,太阳还很高,他们便看到了长安城。
房无恤他们在长安城也没人认识,所以进城的时候,没有遇到是什么麻烦,很轻易便进到城里。
进了城,他们便轻快前行,傍晚时分,才赶到大庆坊。
白珩蒙着面纱进坊的时候,也没人认出来。到了白三娘的食店门口,他们看到店里面乱七八糟,桌椅板凳灶台炊具,都被砸得乱七八糟,白珩忍不住哭着跑向后院:“阿娘,阿娘你在哪?”
这时候,隔壁客舍的伙计跑过来,捂住白珩的嘴:“别出声,跟我来!”
白珩忍住哭,伙计一路小心翼翼看着四周,把他们带到主街后面的一个院子里,才对白珩说:“小珩别哭,你娘在蒙老那里,她很安全,千万别声张!”
白珩哽咽着问:“小五哥哥,我家店铺怎么回事?”
“唉,你走没几天,蒙老便把你阿娘带走了。之后几天,有好几波人拿着刀剑闯进你家食店,坐在里面打砸,把街坊拉进去询问你和三娘的下落。还好有蒙老照顾,把那些人都赶出去了,街坊们没有受到伤害。”
白珩破涕为笑:“街坊们没事就好,给大家添麻烦了!”
“我们没什么事,只是你千万不能去街上走动,万一遇到歹人,会有危险!”
“谢谢小五哥哥提醒!”
房无恤说:“给兄弟添麻烦了,还请兄弟帮我们找个住处!”
“哦,我认得你,就是你……”
房无恤点点头:“对!”
“我们客舍最近一直有歹人住着,你们不能去,我还是给那你们找个僻静之地!”
“我和小珩不急,等会儿我和小珩去找蒙老,看看三娘,你帮我这两个朋友找个住处就行。你放心,他们都没来过长安,没人认识!”
伙计犹豫了一下,咬咬牙答应了:“行,这所院子就是我家,不嫌弃就住在这里,有人问就说是我妻弟,能少不少麻烦!”
房无恤说:“多谢,又给兄弟添麻烦了!”
“他们的住处简单,只是现在坊门已经关了,你们怎么去找蒙老?”
“这个无妨,你只需要照顾好我这两位朋友就行!”
“没问题没问题,在我这里很安全!”
房无恤对仆固亥说:“仆固公子,这是我们一个朋友,他会照顾你们,今晚你们就在这休息,我们去找小珩得阿娘,明天白天我们回来找你们!”
仆固亥说:“多谢,那你们小心!”
房无恤说:“兄弟,帮我两位朋友弄点吃的!”
“没问题,既然这里没人认识他们,等会我便带他们出去吃饭!”
“麻烦你了,我们先走一步!”
房无恤和白珩没有从前门出去,而是从后墙跳出去。
元莹惊呼:“小珩姑娘怎么跳这么高?”
伙计笑着说:“唉,这丫头会轻功,从小在这坊内飞来飞去,疯疯癫癫,我们嘴上说厌恶,心里却十分喜欢。之前她跟着刚才那位先生走了,街上安静了一半,我们还十分想念小珩在的日子!”
仆固亥说:“兄弟,不给你添麻烦了,我们自己去街上逛逛,你帮我们准备住房就行!”
伙计说:“可以,这里没人认识你们,你们随便逛,只是回来的时候小心身后,不要有人跟着!”
“多谢提醒!”
“客气了,小珩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仆固亥从怀里掏出来一块金币问:“兄弟,这个在长安能用吗?”
伙计拿的手里看了看说:“公子,这是回纥金币,能用是能用,但是太贵重,坊里没人能给你破开,你还是拿一些散碎银两去花吧!”
“可我只有这个!”
“等一下!”伙计跑回东边的一个屋子,拿出一个布包,从里面倒出来一些散碎银两和两串钱币递给仆固亥:“公子,这些你拿去用,够你在坊内吃饭了!”
仆固亥接过碎银两和元宝,把两枚金币塞到伙计手里。
伙计赶忙把一枚金币塞给仆固亥:“公子,一枚就够,这太多了!”
仆固亥也是大家公子,根本不在乎这点钱:“你拿着,别客气!”
伙计有点不好意思了,但商人毕竟爱财,还是把两枚金币塞到怀里,朝里屋喊:“屋里的,给两位朋友收拾一间房子!”
里屋出来一个年轻女子,笑着朝仆固亥和元莹点点头:“好,我马上收拾!”
元莹傻愣愣站在身后,拉了拉仆固亥的衣袖,害羞地说:“怎么是一间房子?”
仆固亥这才反应过来,对女人说:“大嫂,麻烦收拾两间!”
女人出门问他们:“你们是,还未成婚?”
元莹红着脸摆摆手:“没有没有,我们只是朋友!”
“明白,明白,那我给你们收拾两间屋子!”
元莹说:“谢谢大嫂!”
“没事没事!”
伙计说:“你们去主街需要我带路吗?”
元莹虽然是第一次来长安,但是每年仆人都会带他来一次长安,在东西两市买东西逛街,所以并不需要带路:“谢谢兄弟,我们自己可以!”
“好,一路小心,晚一点回来都行!”
仆固亥和元莹跟着伙计出去,到街上才分开,伙计还对街边的熟人喊:“这是我娘家弟弟,你们多照顾照顾!”
伙计和仆固亥分开,把马牵到客舍喂养。
第一次来长安,元莹看见什么都稀奇,一会儿看着栩栩如生的布偶舍不得放手,一会儿对各色糕点充满好奇,虽然没有胃口,但是没走几步,便买了不少东西。
仆固亥也乐意看着元莹高兴,看上什么买什么。
逛的差不多了,看元莹的身体恢复了,饿了一天,应该吃点好吃的。仆固亥便把元莹带到一个酒楼,准备好好吃一顿。
进了酒楼,仆固亥也不知道分寸,把一块半两的碎银子递给伙计:“看着给我们上!”
“好嘞!”
伙计接过银子,便下去安排饭食。
不一会儿,伙计领着三四个人,每人端着两个盘子:“客人,菜来了!烧牛肉,烩肥羊,鲜鱼脍,参鸡汤,烤鸽子,三个开胃菜,一壶葡萄美酒,都给您上了,您慢用!”
仆固亥对这桌子饭食见怪不怪,元莹在山上却没见过,看着满桌子精美的盘子里,摆着各式各样精美的珍馐,香味扑鼻:“仆固哥哥,这些,这么多,我们怎么吃的了!”
仆固亥说:“都是给你吃的,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我们肯定吃不完,这么多好吃的,我们去叫无恤哥哥和小珩来吃吧!”
仆固亥夹了一块鱼脍,蘸了点料汁放在元莹面前的盘子里:“他们去了别的地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快吃吧!”
元莹夹起薄可透光的鱼脍问:“这是什么肉,怎么是生的?”
“鲜鱼!”
“生的,能吃吗?”
仆固亥又夹了两片鱼肉,蘸了点料汁,塞进元莹的嘴里:“你尝尝,非常鲜美!”
元莹红着脸,嚼着嘴里的鱼肉,脆嫩鲜美,心里甜得像吃了蜜一样。
仆固亥扯了一根鸽子腿,塞到元莹嘴里:“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快,多吃点!”
坐在饭桌前,仆固亥却不像山里那般野蛮,像个大家公子,用筷子夹了一块牛肉吃。
元莹抓着鸽子腿啃,房无恤问:“好吃吗?”
“好吃好吃,就是有点腻!”
元莹把剩下的鸽子放到仆固亥的盘子里:“仆固哥哥,你吃吧!”
仆固亥撕了鸽子腿慢慢啃,元莹摇摇头说:“这不像你!”
仆固亥尴尬地笑了笑:“坐在这饭桌旁边,想起来阿爷阿娘,他们要我吃饭必须文雅!”
“那你很想阿爷阿娘吗?”
“想,阿娘在我十几岁就去世了,阿爷前几年去世,我从小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多,都忘了他们长什么样!”
“有些人忘了,我们就想想曾经他一起做过的事,他们的模样就会很清晰!”
仆固亥摇摇头说:“想起来也没用!”
“对,仆固哥哥要往后看,以后还会遇到很多对你很重要的人!”
“嗯,快吃饭,要不要喝点酒!”
元莹摆摆手:“不喝不喝,你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