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新房里头没人敢去闹,但外头却是热闹得很。
福宁殿前的空地,立了戏台子,太皇太后领着后宫一群太妃在吃席看戏。
进宫来观礼的命妇贵女们也陪在左右。
至于男宾客们都在隆庆殿前面吃席,同样有戏台子供观赏。
夜幕降临还有各色烟花炮仗轮番点放。
婚房里的帝后就在这各种热闹声中独处。
慕玄月刻意给他们安排出无人打扰的空间,为的就是让他们能好好相处。
弟弟在朱槿面前总是口是心非的样子,已经被她狠狠说过一回。
喜欢的女人更应该好好疼爱,而不是让对方心里难受。
图啥也不能图嘴爽心苦。
弟弟说没忘记她说的话,希望如此吧。
看到闵公公指挥人往新房里面送吃食,她才离开福宁殿。
去御书房批复那些不能滞留过久的折子。
未来几日她都要再次独自处理国事,让弟弟能好好享受一番新婚之喜。
青嬷嬷送公主出了殿门,看着公主的背影消失在宫灯掩映处,才转身回去掌管一殿秩序。
这一夜的皇宫,宫灯长明,烛火不灭。
慕玄月在御书房忙到子时,才疲累的揉揉眉心,舒出口气。
总算把该批复的折子批复完了。
“殿下,歇一下吧,可别累坏了身子。”烟雨给公主端来一碗鸡汤面。
提醒她已经是深夜。
“嗯,忙得也差不多了。”刚好饿了的慕玄月起身坐到榻边,看到榻几上的鸡汤面胃口大开。
喝了几口热汤她才问了句:“福宁殿那边如何了?”
戏台子该散了吧。
倚琴禀报道:“戏台子亥时就散了,那会儿婚房里已经要了两回热水,嬷嬷说一切很顺利。”
慕玄月听了点点头。
无碍,即大吉。
大雍后继有望。
翌日,风和日丽,天色奇好。
慕玄月早早就到慈宁宫请安,并在这里等待新婚的帝后到来。
宗室的女眷们也进了宫,皇家认亲礼自然与民间有区别。
民间新人过门,认亲是新人拜见家中亲人。
但在皇家,除了比自己地位高的太后或者太皇太后能让皇后拜见敬茶,其他皇亲却是要给皇帝和皇后奉茶上敬。
众人等了好一会,帝后才姗姗到来。
穿着吉庆婚后喜服的朱槿,粉黛遮脸也掩饰不住春色潋滟,就连耳朵也羞成了绯色。
明明要早起的,偏偏陛下还要拉着她闹腾一回。
害得都起晚了。
来到慈宁宫看到这么多人在等他们,朱槿一下子就红了脸,怕别人猜到了什么。
但天子完全无所谓。
拉着朱槿就坦坦荡荡的跟太皇太后行礼。
看到帝后气色不错,可见恩爱和谐,太皇太后笑着说道:“凤凰于飞,莫负春光,哀家就等着你们开枝散叶壮大我们皇家了。”
天子爽快点头:“好,朕定会努力让皇祖母早日抱上小皇孙的。”
三年抱俩,他使使劲应该能。
皇帝如此直白坦荡,让大家都忍不住的笑起来。
却把好不容易忍下羞意的朱槿又闹了个大红脸,差点头都不敢抬了。
给太皇太后敬了茶,就该轮到众人给帝后敬茶了。
天子却吩咐青嬷嬷:“拿茶来给朕和皇后。”
青嬷嬷一愣,帝后已经敬了太皇太后茶,还要敬给谁?
看到天子望向明嘉公主的目光,她就悟了。
心里一激动:“嗯,请陛下稍等。”
都说长姐如母,陛下把明嘉公主的付出都记在心里,没有忘记!
众人听到天子的话,开始也不明所以。
反应过来皇帝还要给谁敬茶后,才惊讶住。
天子跟明嘉公主的姐弟情谊,只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坐上帝位还能弯得下身的天子,少见。
像明嘉这般出色的公主,也少见。
羡慕者有之,自愧者有之。
但慕玄月却觉得不妥当,面对帝后两人要给自己敬茶的举动,她当即制止:“我受不起,陛下和皇后别折煞我了。”
“你受得起。”天子当着所有人的面郑重说道:“朕之所以能成为朕,皆因有皇姐你的全力扶持才能成事。没有你,我做不了皇帝,没有你,大雍不会有今日,也不会有大雍强盛的将来。”
皇帝的话让众人都心头大震。
天子把明嘉公主捧得如此之高,不怕功高震主吗?
然而天子还没说完呢!
他举手制止他姐打断,自己径直说了下去:“大雍的江山,是我与你一起接下来的,日后也是要与你一起扛着。你位同于朕这点,永远不会改变。这番话我一直想跟你说,今日在这里就趁这机会说了。”
慕玄月错愕的看着弟弟,不知他今日发什么神经。
竟然当着这么多宗亲的面煽情起来。
“母妃过世时,我们才九岁,你就代母亲扛起了一家之主的责任。小小年纪就接手云家产业,奔波江南各处做营生,让我能专心学武习艺。至今为止你挣下来的银子都全用于大雍,为达成我们父王和母妃的遗愿心无旁骛,不惜自身。”
天子的话让众人都深受震动。
成大事者,真的是非同常人。
明嘉公主确实为大雍付出所有。
小小年纪就那么能干,还委屈自己顺势嫁人。
做为当时身份不能被人知的皇孙,入京谋事风险之大,谁都能想象出来。
争夺皇权自古以来多是一路血腥。
为了能回归正位,明嘉公主着实做得无可挑剔。
天子说得动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大雍。这杯茶,你受得起!”
他把热茶奉给他姐:“姐,喝茶吧!”
已经听得热泪盈眶的朱槿,也敬上一杯茶:“皇姐,请您喝茶!”
在这样一心为弟弟为大雍的皇姐面前,她甘做弟媳,不以皇后身份凌驾其上。
太皇太后也感动劝道:“明嘉,喝吧,这杯茶你能喝!”
其他人也纷纷出声,让明嘉公主喝下帝后所敬之茶。
天子记恩,公主值得。
又有何喝不得。
规矩在这一刻被破,无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即使有,也不敢逆众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