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晚饭后,朱宁动作自然地收拾桌子.
这是之前的朱宁从来不会干的,刚穿越来的时候,朱宁做家务把孟九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家女儿撞了邪。
但朱宁非常坚持,说饭是爹爹做的,田里的活是娘亲干的,她这个做女儿的总要为家里做点事。
孟九当时眼睛湿润了,背对着朱宁默默抹了把泪,不再阻拦朱宁,而是和她一起收拾清洗。
孟九从东屋把颜梨的碗筷拿出来,和朱宁一起在外院刷碗。
朱有义则吃饱喝足,躺在树下的摇椅上乘凉。
孟九悄悄看了东屋一眼,随后小声问朱宁:“宁儿,你实话和我说,颜小公子腿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朱宁见状还想打马虎眼,孟九继续道,“别以为你爹我什么也不懂,我看过他腿上的伤,根本不是摔的,是叫人活活打断的。”
“对,是被人打断的。”朱宁见状只能承认。
“他在颜家是不是过得并不好?”孟九发现颜梨的手上有不少茧子,这可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公子会有的手。
“那边的人总是苛待他。”朱宁模棱两可地回答道。
她说的是春满楼的人对颜梨不好,孟九自动理解成颜家人对他不好,这个世道,男子生存艰难,颜家虽然是书香门第,看来也不如外表光鲜。
孟九彻底想通,原来颜梨在家里并不受重视,难怪会被送来自己家。
刚收拾完,门外一个大叔来敲门,村里有个男孩子过几天要出嫁,孟九与人说好了要一起给新郎缝新被。
孟九走后,朱宁终於有机会溜进东屋的卧房,与颜梨见一面。
树下的朱有义擡眼看了朱宁一眼,笑笑没出声,这闺女,一点也耐不住性子,比她娘亲当年可差远了。
朱宁见到颜梨时,他正倚在床头,两天下来,经过孟九的悉心照料,他的面色红润许多。
“颜梨,你好点了吗?腿还疼吗?”朱宁坐到床边的矮凳上关心道。
“朱小姐……”颜梨看到她,刚说几个字,泪水就顺着眼角流出来。
“怎么了?”朱宁很惊讶,“是腿太疼了吗?明日我找大夫买一些镇痛的药。”
颜梨哭着摇头,止了眼泪,缓声道:“小姐,伯父对奴太好了,奴实在受之有愧,求你告诉他们奴的真实身份吧,他们看不起奴也好,唾弃奴也罢,奴只求有一处容身之地,等伤好之后,再做牛做马来报答你们。”
朱家父母对他太好,他心中的罪恶感越来越重,他不敢想象孟九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会有多难过,一想到对他和颜悦色的伯父,瞬间对他横眉冷对,他的心脏就疼得像要碎掉一样。
朱宁听后皱起眉头,“不要奴来奴去的,既然离开了那种地方,你就与别人没什么不同,以后要自称我。”
颜梨没想到朱宁听完他的话后,在意的是称呼问题,他便从善如流道:“是,小姐,奴……我记下了,但是我身份的事……”
“这件事你不用管,我自有安排,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把伤养好,不然现在腿不能行,能做什么事?”朱宁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是,小姐。”颜梨应下,他向来习惯顺从,既然朱宁这么说了,无论如何他也不能继续反驳。
朱宁进来只是想见见他,现在人也见完了,话也说完了,却不想离开,反正爹爹一时半会回不来。
窗外月色静谧,屋内烛光摇曳,床上坐着一个小帅哥,头微微低着,非常乖顺的样子。
朱宁原本就对颜梨有好感,不管是颜值丶性格,还是声音,她都喜欢。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相对而坐,或许是受女尊世界观的影响,朱宁心里痒得不行。
她突然伸出手,轻轻托住颜梨的下巴。
颜梨顺着她的力道擡起头,他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之前在春满楼时,他因为个子太高,嗓音不够细软,不像其他小倌一样会讨客人开心,向来是最不受待见的,他接的客人大都是粗人,进了屋子便直奔主题,从没有这样安静而暧昧的时刻。
虽说自己双腿尽断,无法配合,但朱宁若想与他欢好,也不是不能做到。
朱宁的手指顺着颜梨的下巴缓缓向上,抚摸过他的脸颊,停到他的眼角,那里还有未干的泪痕。
朱宁轻轻将泪痕抹去,颜梨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在眼下打下小扇子一样的阴影。
这个世界的女人需求更加旺盛,眼前的人本就是朱宁喜欢的类型,虽然之前做过小倌,但周身气质干净清爽,像处子一样无害诱人。
看着他顺从垂下的眼帘,朱宁有种错觉,那就是自己可以对他做任何事。
朱宁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几个黄色镜头,有想把颜梨压倒的冲动。
手指的温度逐渐升高,连带着身体都热了起来,腿部不自觉地夹紧,朱宁被自己的身体反应吓到,急忙把手收回来。
“颜梨,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说罢便仓惶离开。
颜梨看着她逃跑般的背影,面色白了一瞬,她明明是有些情动的,却戛然而止,是突然想到自己的身份,觉得自己污秽肮脏吗?
朱宁从东屋出来时,脸颊有些泛红,朱有义擡头看她一眼,又悠悠躺下。
小样儿,也就和人家牵了牵手,亲个小嘴儿算顶天了,就羞成这样,没出息。
第二天,朱宁去春满楼上课时,迟到了几分钟,好在没人和她计较这个,去小教室时,好几个小倌已经坐好等她了。
朱宁隐约听到他们在谈论前几天被丢出去的小倌,也就是颜梨。
“我第一天来时刚好遇到他了,他是为什么被丢出去的?”朱宁突然出现在两个聊天的小倌身后。
“朱夫子,真是的,吓奴家一跳~”一个小倌被吓到,娇嗔着往朱宁身上甩手帕。
上了几次课后,朱宁偶尔也会和学生们聊几句课外话,小倌们时常对她撒娇,只是出於职业习惯,并没有真要勾引朱宁的意思。
另一个小倌稍微正经些,回答道:“夫子有所不知,被丢出去的人叫颜梨,年纪不小了,论辈分儿还是我们哥哥呢,只是他长得五大三粗,还不会哄客人开心,有一回,常员外想和他玩点新鲜的,没想到他不仅不配合,还把常员外打伤了。”
果然是得罪了客人,朱宁想着,自家颜梨看着就是好脾气,能让他奋起反抗,那个常员外肯定很过分!
“什么叫玩点新鲜的?”
小倌暧昧地看了她一眼,“自然是小皮鞭丶红蜡烛和一些可爱的小玩意儿啦。”
朱宁面色变得凝重,这些东西在别的小倌那里可能是情趣,但颜梨不会撒娇说软话,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怕是和酷刑差不多。
“然后呢?”
“自然是大爹爹让颜梨给常员外磕头认错,但常员外不高兴呀,说让颜梨在大厅里自己玩自己给大家看,这事就算揭过,要奴家说呀,这常员外也是个坏心肝的,我们的身子要是被旁人都瞧了去,以后还有谁愿意找我们呀!后面夫子您应该就知道了,颜梨哥哥誓死不从,被大爹爹打断腿扔出去了。”
朱宁心疼得厉害,她猜到颜梨在春满楼里过得不好,却没想到实际情况比她想象中的更严重。
春满楼根本不把小倌当人看,而可悲的是,她眼前这些十来岁的孩子们早就见怪不怪。
下午,朱宁去了茶楼一趟,发现杨秀已经开始讲新故事。
“话说一天傍晚,王秀才回到家中,刚踏进院子,天色便忽地阴暗下来,阴风乍起,枯叶纷飞,眨眼间,院中突然出现一个貌美男子,他身着白衣,身形飘渺,只见他轻启朱唇……”
茶楼里的人们发现这是个全新的故事,纷纷竖起耳朵听起来。
杨秀知道这是第一场,大家的反应非常重要,於是她中气十足,声情并茂,将自己的看家本领全部使出来。
“……可谁知,第二天早上,王秀才怀里的人儿,却变成一只雪白的大狐狸!”说着,杨秀拍了一下醒木,“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堂下众人纷纷叫好,有直接往台上扔铜板的,有笑骂杨秀故意留悬念吊大家胃口的,也有问怎么回事的。
杨秀见大家反响不错,暗中松了一口气,向众人解释说这是自己刚构思的新故事,故事比较短,三天说完一个,大家明天记得来。
杨秀看到坐在角落的朱宁,朱宁朝她点点头,伸手往门口指了指,意思是自己马上就走,不打扰她了。
离开茶楼后,朱宁去了镇上一个老木匠家里,订了一张大床,老木匠家里倒是有现成的床,但是从镇上拉去朱家村太远,成本太高,於是朱宁雇了辆大驴车,把木材和老木匠一起拉到朱家村,到家后现场搭床。
回村子的时候,朱宁又收获了许多好奇的目光。
村里的女人们大都会点木匠活,家里的家什物件都是乡里乡亲一起帮忙打的,谁会把镇上的木匠请来打造家具,这一来一回,一家人大半个月的夥食费没有了。
看热闹的人交头接耳地讨论朱宁赚大钱了,至於怎么赚的,大家都没打听出来,问过朱宁她爹,她爹只说自己一个夫道人家不懂女儿的事。
回家后,朱有义和孟九下意识地想责备她乱花钱,但想到孩子要成家了,总要有个新房,也就没说什么。
村子里虽然生活条件不行,但都独门独户的,居住面积比较大。
朱宁家北屋有两间卧室,一间是朱有义和孟九夫妻俩的,现在是朱有义和朱宁暂住,还有一间卧室原本是朱宁爷爷奶奶的,但十年前她们相继去世,空下来成了杂物间。
东屋是后来新盖的,给朱宁住,里面还有个小书房,现在是孟九和颜梨暂住。
西屋则是厨房和柴房。
没盖南屋,孟九在南边靠墙的地方开垦出一小块菜地,种了南瓜丶茄子丶豆角之类的蔬菜。
这两天,孟九已经把北屋里的第二间卧室收拾出来,朱宁和爹娘商量后,决定把北屋的这间卧室当客房,让颜梨先住着。
原本有些糟烂的老家具被擡出来,老木匠拿着工具直接在卧室里做床,这样也省得做好再擡进来。
日暮西斜,老木匠终於赶完工,孟九想留老木匠用过晚饭再走,老木匠坚持要回去,於是一家人把老木匠送出门。
邻居家的大婶正坐在门口,等自家夫郎准备晚餐,看到朱宁一家出来送人,便聊了两句。
院子里的朱钰突然出来,手上还沾着面粉,看来刚刚正在和他爹爹做饭。
“朱宁,你家具做完了?”朱钰突然问道。
“嗯。”朱宁点点头,她有些纳闷,刚穿越来的时候,她以为朱钰和她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应该关系很好才对,结果人家对自己爱答不理,大概是到了婚嫁年龄,要避嫌吧,朱宁便很少与他说话,这两天怎么又突然和自己热络起来了。
但她也懒得多想,和邻居家的大婶打个招呼就回家了。
留朱钰拧着手,愤愤地看着她的背影。
邻居家的大婶多少对自家孩子是了解一些的,便道:“钰儿,你和朱秀才有缘无份,人家都要娶夫郎了,你也老老实实和田力过日子吧,田力虽然长得不如朱宁好,但家里有钱,人又老实,也算是良妻了。”
“娘,你不懂,朱宁肯定是被人给骗了,那个姓颜的绝对有问题!”
见儿子不听劝,大婶也只能叹口气,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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