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宫中,蒹葭勐一下摔倒在地,鲜血从她胸前伤口处渗出。
瑾贵妃拔回凤钗,弯身凑到她耳边,轻声说:“蒹葭,明华不见了,你不会也背叛本宫吧?”
蒹葭身躯微颤,连忙回答:“奴婢对娘娘忠心不二,百死不悔,娘娘信我!”
瑾贵妃道:“好得很,那么,那边……那个人,你现在就可以去联系了。”说话间,她抬起手,伸出长长的指甲,点了一下,又点了一下,然后做出狠狠一掐的姿势。
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瑾贵妃知,蒹葭知。
蒹葭的身躯愈发颤抖得厉害,目光中流露出震惊和惶恐。但她不敢反抗瑾贵妃,甚至她都不敢犹豫,她只能颤着声音,快速答应:“是……娘娘!”
彼时,天下的目光几乎都在南征战场上,没有谁会注意到,这魏京的深宫中,一场酝酿已久的风暴,即将脱闸而出。
九月初,越王在临海关的楼台上被魏军堵住。
彼时的越王已经山穷水尽,数郡之地皆被魏军占据,手下大将死的死,降的降,军队全被打散,就连出海的船只,都被魏国水军或俘虏,或击碎。
指挥水军的,正是魏国大将军慕容泓。
此次南征,魏皇为主帅,太子为副帅,慕容泓统领水军,虽然是后出发,却早早潜伏在齐、魏两国的海岸线一带,以最精准的姿态切断了越王后路。
越王索性不逃了,他也不似苍天王那般,玩什么亲上城头督战那一套,他就搂着爱妾与美姬,任由外头战鼓喧天,他只管歌舞升平,丝竹不断。
等到魏军将升平楼堵住,越王便揽着自己曾经从父亲手上抢夺来的美人,对着楼台下的魏军放声狂笑。
“本王此生,做过纨绔,做过将军,做过大王,也做过叛逆,既犯上,又弑父,最终又如何?不过是一死而已!”
“好过尔等庸庸碌碌,拎着脑袋上战场,也不过就是得些功勋钱财,到最后,还不是要做别人的狗?有什么意思?”
“你们称过王吗?你们敢站起来去夺天下吗?美酒佳人,权势财富,永远都只等着别人来赏赐,你们,不过都是猪狗而已!”
“今日灭我者,非尔等,非魏军,非萧氏,不过是天命而已!”
“哈哈哈哈……”
他猖狂放话,纵声大笑。
笑罢了,转手将身后一盏宫灯往前一扔。
轰!
熊熊烈火轰然窜开,从那宫灯落地之处开始,勐烈燃烧,很快就将整个楼台都包裹其中。
原来早在魏军攻城那时起,越王就在升平楼这边堆满了木柴和火油,只等城破,他便效彷那纣王,如同其摘星楼自焚一般,在这升平楼上,也来一出自焚自身。
他宁可自焚,也不愿做俘虏,更不愿被魏军所杀!
火焰起处,忽闻一阵清越歌声,从那楼台之上飘扬而出。如同行云一线,婉转清丽,直冲天穹。
也不知是楼台上哪一位大家在放歌,她用的又是哪地方言。
只闻见歌声与赤焰,似同天宫起火,云霞失据,繁华落幕。
轰轰烈烈的南征也与这场大火一起,就此开始落下帷幕。
王邕被俘,苍天王死了,越王也自焚了,小皇帝和徐太后不知所踪。余下一些零散的小势力,败的败,降的降,完全都成不了气候,不过就是费些时间,扫荡一番的事。
这些琐事,甚至都不需要萧蛮再盯着。
早在捷报传回魏京的那一刻起,魏皇就下诏,召太子班师回朝了。
齐国时代,彻底在这片大地上宣告终结,魏国一统天下,势不可挡!
陈国主慌了,连发十封国书,上表向魏国称臣。
魏皇皆按而不发,不做回应。
九月二十八,南征军回京。
整个魏京都陷入了一片欢乐的海洋,魏皇准备了盛大的庆功仪式,并在宴上当众论功行赏。
这一次南征过程中,有功之人当然是极多的,区别只在于功大功小。但要说谁最亮眼,这却必然是逃不过程灵去。
就比如说,南征军将领们跨马入城时,围观百姓们的欢呼声中,被提及最多的也是程灵。
没办法,她不仅功劳耀眼,最重要的是,她长得好看啊!
翩翩少年,功勋卓着,重点是,她还未婚!
“看!快看,那便是程少卿,如此风流人物,若能得他青眼,我……我便是立时死了又何妨?”
这是怀春少女。
程灵要是听见,应该就要回她一句:大可不必如此了。
总之就是别爱我,没结果。
公主之尊也一样!
这不,宴席上论功行赏的时候,魏皇就又蠢蠢欲动,似有召程灵为驸马的意头。
这能行吗?这必然不能行啊!
好在这一次有萧蛮赶紧帮忙转移话题,他重点夸慕容将军海战水平一流,要不是他及时将越王水军击破,阻挡住了越王的海上之路,一旦让越王从海路逃走,怕又是后患无穷。
这么夸慕容泓,慕容泓当然是赶紧谦逊道:“惭愧,惭愧,老臣不过是打了个顺风仗,又怎及太子殿下转战千里,算无遗策?还有程少卿出使陈国,大获全功。击杀苍天王更是令天下侧目,如此壮举,谁人不叹?”
接下来,庆功宴就成了话术场。
众人互相吹捧,或是真心实意,或是绵里藏针,但表面上,总归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热热闹闹。
酒过三巡,魏皇封赏众人,程灵官升两级,直接从鸿胪寺少卿变成鸿胪寺卿,小小年纪,就是三品大员。
不仅如此,她还捞了个勇毅伯的爵位。当然,只是虚封,没有封邑,只有爵禄。此外,也只封一代,不能世袭。
但这也非常了不起了,若非开疆拓土之功,封爵又岂有那般容易?
开国功臣都往往只能世袭三代,最多五代。要想延续,还得继续立功。
像程灵这样,现在也算是跨越阶层了。而这,对于平民出身的官员来说,往往才是最难的。
程灵于是在宴席上遭到了大家热情的敬酒,她倒是来者不拒,一边喝一边用衣袖挡住,实际全往空间里倒。
神不知鬼不觉,谁也料想不到她其实滴酒未沾。
倒是她的衣袖,饮了不少酒,沾足了酒气。
魏皇正与慕容泓说笑:“爱卿啊,你家的二子,如今怎样……”
一句话没问完,忽然一口血从魏皇口中喷出。
然后,整个宴席就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