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官员听他这样说,哪还敢上?
又是柴世鸣最先打圆场,“烦请徐五公子给我等多备几个火把才好,这地坑黑黢黢的,没有火光照着,可看不清楚。”
徐瓒也没有再为难他们,让暗卫将点好的几个火把拿下去给了他们。
“还真下去了呀。”陈安宁进到茅草屋,站在洞口朝下望了一眼后,低笑。
徐瓒压着声道:“不下去不行,我拿阿珣吓唬他们呢。”
陈安宁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徐瓒咧着嘴笑一笑后,问道:“等他们上来后,要安排他们去后山看看吗?”
“看呀,为什么不看?”陈安宁说。
“行,等他们出来,我就带他们过去。”徐瓒伸头朝土坑看一眼后,偏头看着她道,“你要不要先去歇息一会儿?”
赶了一日路,又忙了一整夜,什么东西也没有吃,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遭不住这样折腾。当然,徐瓒更怕谢珣回来后,看到她憔悴的模样,会骂他。
陈安宁也有些撑不住了,低头看一眼身上脏污的衣裙后,点头道:“嗯,安排他们看完那些头骨,你也歇一歇,破案不急于这一时。”
“我知道。”徐瓒道。
陈安宁回到客栈,找了个干净的水桶,打起两桶井水,拿出两粒香丸化到水中后,将身上稍微收拾收拾,便回马车睡下了。
等她醒来,已经是午后。
闭眼醒一醒神,她走下马车,看到不远处捧着个白瓷碗,蹲坐在火堆跟前的徐瓒,她拾步过去。
“醒了?快来喝杯水。”徐瓒麻利地拿起个干净的瓷碗,倒了杯白水递给她,“放心,这些都是柴大人让人送过来的。柴大人就是义兴县的县令。”
陈安宁接过碗,慢慢喝了两口白水后,徐瓒又利索地指挥着两个婆子赶紧将温着的清粥小菜端过来,“赶紧喝点粥暖一暖胃。”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陈安宁接过婆子递来的粥碗,“说吧,什么事。”
徐瓒眼珠子快速转了两圈后,嘿嘿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温家来人了。”
陈安宁挑起眉梢,似笑非笑,“来的是谁?那个让你心心念念的温四小姐?”
“心心念念?”一个娇俏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徐瓒和陈安宁立刻回身看去。
是一个红衣少女。
少女穿着劲装,身姿纤细挺拔,模样甜美娇俏。一双大大的圆眼睛,很是灵动可爱。
徐瓒看到她,瞬间站直身子,涨红着脸,结结巴巴道:“她、她就是开、开玩笑的,你别、别往心里去。”
红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温秦桑的妹妹温欢。
温欢随他的话看向陈安宁,看清她模样的瞬间,立刻蹲坐到她身旁,双眼放光的说道:“你就是陈二小姐?我听我大哥说过你很多事,今日可算是见到了!你跟我想象的,一模一样!”
徐瓒酸溜溜地说道:“她就是特意过来看你的。”
陈安宁看他一眼,又看向温欢。
温欢连连点头:“是呀是呀,我是收到大哥的信,才知道你们来了广陵郡。可惜大哥的信晚了一日,我收到时,你们已经离开广陵郡了。我原本是打算到余杭去找你们的,结果经过这里看到徐五公子,他说你没有去余杭郡,我便留下来了。”
陈安宁好奇:“看我做什么?”
温欢道:“我父母、二叔二婶、三叔三婶,还有许多人都说,女孩子最重要的是相夫教子,读书识字、考取功名是男儿该做的事。我不服,可也经不住他们的管教。我大哥说,虽然女儿不能考取功名,但男儿能做的事,女儿家也能做。是以,从小到大都是他鼓励着我学文习武。”
“可父亲、母亲他们说得对,女儿家读那么多书,识那么多的字也没有用。等我成过亲,能做的照样只有相夫教子。”
“但……”
温欢的双眼由黯然慢慢变得明亮,“早几个月前,大哥突然给我来信,他跟我提到了你。他说你医术很厉害,不仅医治好了舅母那让连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的头疾,棋艺更比他还要高超,更重要的是,你还会断案,断案的本事甚至可以与谢大人齐肩!”
“大哥说,谁说女儿不如男,你就是我应该学习的榜样!”
“所以我一直想要见一见你。”
“我想要亲眼看看,不输男儿的女儿家长什么模样。”
“今日见到你,我很开心。”
“你简直跟我想象当中,一模一样!”
陈安宁玩笑,“你想象当中,我难道不应该长成三头六臂吗?”
温欢笑了,“我没有这样想过。在我的想象里,不输男儿的女儿家,就应该像你这样清风明月。”
陈安宁轻笑出声,“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不过你大哥倒是有句话说得对,谁说女儿不如男?只是这个天下掌握在男儿手里,没有女儿家施展的机会罢了。等将来某一天,男女都能当家做主,你就知道女儿家能顶半天。”
温欢想象不到她所形容的画面,但看着她说这些话时,稀松平常,好像天下就该如此的模样,心情也慢慢变得激荡起来。
陈安宁看着她熠熠生辉的双眼,又看一眼徐瓒后,话锋一转:“其实,女子成亲之后,也不一定就要相夫教子。”
温欢看她一眼,又顺她的目光看徐瓒一眼后,突然想起先前听到的念念不忘,便回头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念念不忘?”
陈安宁看向徐瓒:“让他自己说。”
温欢又看向徐瓒。
徐瓒涨红着脸,“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不等两人说话,便赶紧溜了。
溜到远处后,又停下来,大声道:“你不要听陈二小姐乱说!”
陈安宁好笑道:“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我都还没有说,你怎么就知道我是乱说了?”
“反正你不要听她乱说。”徐瓒又说了一句后,跑了。
温欢看着他的背影,不解地眨一眨眼后,问道:“跟我有关?”
陈安宁半调侃半提点道:“一说到你的话题,他就脸红结巴,你就没有看出来点什么?”
温欢又眨一眨眼后,突然脸红地瞪圆眼睛,而后指一指远处的徐瓒,又指一指自己,“他、他……我?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陈安宁好奇。
温欢摇着头道:“就是不可能。”
陈安宁道:“为什么不可能?”
温欢还是摇头,很是不理解道:“就是为什么呀?”
陈安宁说道:“因为你优秀呀。”
“我优秀?”温欢下意识地说道,“那是你还不了解我,如果你了解我,就会知道……”
“你在徐五公子的眼里很优秀,而且是一直都很优秀。”陈安宁打断她的话,“因为你太过优秀,让他很是自卑,自卑自己配不上你。”
温欢惊讶地看向徐瓒,“他为什么会这样想?他跟着谢大人查案、断案,比很多公子都要出色。”
“是呀,他很出色,跟你一样出色,”陈安宁意有所指的问道,“可为什么你们都会觉得自己不出色呢?”
温欢低垂着双眸,轻轻咬着嘴角,好一会儿才说道:“大概是除了我大哥之外,从来没有人肯定过我的付出吧。而他……大概除了谢大人之外,也没有人肯定过他吧。”
“知道吗?”陈安宁慢慢地说道,“有别人的肯定,固然是一件好事。可没有别人的肯定,也无关轻重。因为你付出了多少只有你自己知道,如果你都不先肯定你自己,那么别人给你的肯定再多,也无济于事。”
“你既然看书不少,应该明白,历史都是胜利者的凯歌。其次……”
陈安宁看着她,“历史书上那些被歌功颂德之人,他们少年时候,未尝不是被人处处否定。只因为他们后来成功了,人们就扎堆地去称赞他少年时的不同。”
“人性历来如此,他们只看到了你飞得有多高,至于你飞得有多痛苦,关他们什么事?”
不等温欢消化,徐瓒焦急的声音突然从客栈方向传来,“陈二小姐,快过来,昨日的食客和从地坑出来的那些人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