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鼎屡次说苏圣平的坏话,实际上是暗中指责杜文心和周秉政。理论上是怪他们培养出来的人,却没有控制的能力,搞得他们现在陷入困境。
周秉政不由的有点发火,道:“已然如此,说多余的话无益,还是议一下怎么办吧!”
周鼎刚想说话,杜文心打断,道:“秉政说的没错,现在主要是议一议该怎么办。秉政,你说说吧!”
周秉政称是后,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基本可以断定苏圣平的事情朝中知晓的人很少,甚至有可能只是陛下知晓。新军目前在浙中剿匪,想要南下还要过了年,这就给了我们处置的时间。”
“当然,现在我们要面对不仅仅是苏圣平这一个问题,还有元朝。因此,结合处置苏圣平之事,分短期和长期两个方面。先说短期的,就是尽量控制苏圣平引起的事端。分上中下三策,上策是我立即和苏圣平联络,希望他能够主动向朝廷认罪,我们尽量保他。中策是向泉州施压,瓦解海商对他的支持,让他自我败亡。下策是主动向陛下禀报,配合新军打击苏圣平。”
“与此同时,不论是哪一策略,苏圣平手下毕竟还有不少的军队,在元人有南侵之意的时候,最好能够将他的军队、钱物等收为己用。再就是泉州海商那边,让他们支持我们发展军备。毕竟就算我们处理好苏圣平的事情,如果元人南侵,我们抵挡不住的话,恐怕作为治政的主要一方,恐怕要承担最大的责任,本质上这和苏圣平的事情爆发无异。”
周秉政说完,杜文心开口道:“多事之秋啊,就先按照秉政所说的做吧!不过向海商施压可以同时进行。年节近了,福建那边很快就会派人到江宁送节礼,到时文敬和文瑞也帮着向海商施压。老夫丑话说在前头,我们东南本是一体,这件事现在还有回旋的余地,诸位务必要保守机密,切勿闹得满城风雨。也不要别人还没动手呢,我们自己就先乱起来了,否则老夫就算罢官免职,总还有一个国丈的身份在。”杜文心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真要拼着首辅不当,以他国丈的身份,处理几个官员还不在话下。
周秉政代替杜文心把其他人送走,进了室内,道:“师相,您老是怕两周会有别的心思?”
杜文心面无表情,道:“秉政,人心难测啊!唯有东南这片云下,他们才能如鱼得水,也只有东南这片云才能为他们遮风挡雨。如果他们有别的想法,就是他们咎由自取了。不说他们,你说苏圣平是为了什么?”
周秉政摇摇头,道:“搞不懂啊,我只教了他两年多时间,那时他就不像是普通孩童,甚至有时候我觉得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成年男子。他行事向来出人意料,许多想法往往不同常人。这几年,我们不在泉州,新的事物不断出现,以前还不觉得,细看之下才发觉可怕之处。以钱货利益笼络商人,以文章鼓吹笼络士人,以军功笼络民众。当年在要不要编练民团一事上,我和他产生冲突,当时他的话还历历在目。我现在搞不明白的是他到底是不是想做韩斌?”
杜文心冷哼一声,道:“韩斌是那么好做的?当初要不是元人阻拦,朝廷总还有一战之力,扫平韩斌不在话下。如今苏圣平哪还有那样的运气,怕就怕他一意孤行,惹得朝廷派兵南下,到时福建的百姓就遭殃了。”
周秉政点点头,道:“师相所言甚是,福建决不能遭兵灾,否则我等就是福建的罪人,对不起福建百姓。”
杜文心拿着火钳挑了挑木炭,道:“以明年正月十五为限,如果到时他还执迷不悟,我们就配合陛下,全力打压他。”
两周离开杜文心的府邸后,又来到了周颐林的府上。会客室内,两人相对而坐,仆人送上香茗退下后,周鼎开口道:“颐林兄,你说首辅和周秉政是什么意思?”
按照赵德龄和杜文心当初的计划,赵德龄退后由杜文心接任首辅,杜文心退后由周颐林接任,周颐林退后再由周秉政接任,基本确保东南党某种程度上把持朝政二十年时间。但是,看杜文心如今的行事风格,显然是不想履行当初的约定,想把首辅的位置直接传给周秉政。虽说没有明言,但周颐林已经感觉到了杜文心的心思,只是形势比人强,敢怒不敢言罢了。如今他们两人的学生出了问题,周颐林甚至有种幸灾乐祸的心思,要不是关系到东南党,他早就拍手称快了。
周颐林脸露轻蔑之色,道:“还能如何?看如今事情捂不住了,自己的学生不听话了,才想着联合我们一起打压,天下间哪有这样的好事?苏圣平没他们的支持,岂能一步步走到今天,没有他们示意那些海商支持,苏圣平岂能有如今的实力。我看苏圣平羽翼渐丰,他的事情不好收场。首辅怕我们有别的心思,完全是小人之心,还用国丈的身份吓唬人,当真没有一朝首辅的心胸,和赵首辅一比,更是相差甚远。”
周鼎心有戚戚焉,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周颐林轻捻胡须,道:“老夫甚至怀疑最初苏圣平是得到他们的授意才会走上这条路的,只是如今不受他们控制,或者得知陛下已经知晓了,才急匆匆想要撇清,这时我们
掺和进去不是好事。想要我们一起参与打压,在外人看来是我们东南一脉团结一致,可我们也同样有了嫌疑。因此,老夫觉得现在最好的就是静观其变。”
周鼎有些疑惑的问道:“那到时事发,我们岂不是也要受牵连?”
周颐林摇头道:“非也。首辅还是自以为是,既然晓得陛下已有所察觉,还想着暗地里处置此事,这是陛下绝不能容忍的。就算他们的上策施行顺利,苏圣平自缚请罪,首辅大人和周秉政也必要担责。更不用说,老夫觉得苏圣平手握重兵,唯有被新军打疼打怕,方才会销声匿迹。而且,唯有如此,朝廷才能顺势收缴苏圣平的财物充实国库。”
“另外,陛下当初需要借助东南党,如今情形依然不变。陛下的本意就是不想让杜文心任首辅,这一点也毋庸置疑。这些年来,陛下并未全力支持他,才让他这首辅当的如此艰难。到时苏圣平事发,首先要承担责任的就是首辅和周秉政。那么到时谁会接任首辅呢?”
周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想必江淮和江浙两党皆不可能,尤其是江浙党,好不容易这些年打压了他们的气焰,此时陛下防备还来不及,断然不可能让他们再度掌权。江淮党是扶不起的阿斗,让他们掌权反倒不利朝纲稳定。至于唐海刚等人,目前来看还不成气候,要是让他们治政,朝堂就有的乱了。反倒是我们,因为地理的劣势,即使掌权也需要陛下的全力支持,才能顺利治政,也有利于朝纲稳定。东南这边,陛下本来就出身福州,此时他心中不喜的杜文心担责罢官,周秉政又脱不了干系,最有希望的就是我们了。”
周鼎分析的头头是道,周颐林频频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我们是陛下最好的选择。为今之计,我们就是静观其变。不帮他们,也绝不添乱,更不能和其他人接触。”
周鼎呵呵笑道:“您老所言甚是,按时势发展下去,您老荣登首辅之位指日可待了。”
对周鼎的马屁,周颐林略微有些得意的说:“现在说这个话还为时尚早。我们虽说不像首辅和周秉政那边是师生,但都是老首辅提起的人,实为师兄弟。老夫可以跟你承诺,只要老夫当上首辅,最多当三年。三年后老夫就会自动请辞,到时首辅之位必是你的囊中之物。”
周鼎此时倒也知道自己和周颐林比起来,无论是在东南党,还是在朝中,资历还略显不足,不然皇帝也不会让自己担任吏部尚书这么重要的职位。再者,他也察觉到杜文心有意传位给他的学生周秉政。周秉政的年纪和自己差不多,资望也不是自己可以比的,想要等到他传位给自己,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但是,如果此番事件过后,果真如此前所推演的,那么周颐林之后,自己的资历就足够了,到时担任首辅的可能性就大了。至于周颐林到时是不是会如约请辞,他倒是不怎么抱希望,走一步看一步罢了,先让周颐林当上首辅再说,否则自己就没希望了。
想到这,周鼎赶紧站起来躬身,道:“弟定全力支持颐林兄,唯颐林兄马首是瞻。”
周颐林赶紧站起来,扶住周鼎道:“非也,我们一起相互扶持,匡扶社稷,以报君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