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光的脸颊朝着雾杳心口贴来。
武学图就被雾杳系在她左肩处,扶光这一贴,一定能感受出不对劲来。
“干什么?!”雾杳惊叫一声,试图从扶光腋下的空档中钻出去。
然而,雾杳眼前一花,轻而易举地就被扣住了腰肢,连带着小臂也被高举过头顶,像只五花大绑的待宰羊羔般,屈辱而牢固地按回墙上。
且脚下还是悬空的。
雾杳双脚乱蹬起来,室内用的缀水碧绣浮岚暖翠鹅掌黄软缎鞋啪嗒两声被甩得老远,她破口大骂着:“松开!无耻!小人!扶子忱我要生气了!”
扶光腾出一只手,在雾杳鼻尖上轻轻刮了刮,好笑道:“别乱动,我只是听听心跳,看看你有没有说谎而已。”
他俯下身,继续朝雾杳心口侧耳而来,“嗯,现在你可以回答……”
扶光与晞灭诀只剩一指之距。
“我答应你!”雾杳吓出了一身冷汗,嘶哑着嗓子喊起来,“我答应办定亲宴!别玩了!快放我下来!”
扶光还没能接受事情的转变,愣了一息,猛地抬起头盯着雾杳,玉髓绿的眸中雾茫茫的,小声问道:“真的?”
“真的真的!”雾杳点头如捣蒜,怕扶光生疑,还违心地找补了一大堆理由,“我怎么会不想见姐姐呢。我就是气你这些天老把我关在瘖谷,所以故意想拿乔急急你罢了!左右我又没有嫁人的打算,定不定亲有什么分别呢。至于退亲后,上京城里那些个庶几勋旧是怎么看我的,我才不在乎呢!”
扶光依旧懵懵的,像是将雾杳的话听进去了,又像是全然没在听似的。
好一会儿,他眸中雾收云卷,像是有天上仙君挥挥袖将银河水倾倒至人间,须臾间,沸煮星斗,万象绮粲。
他手下不自觉地收紧,眼眶微红,一些雾杳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从眼中亮晶晶地满涨出来,在唇边溅出两个极浅淡的梨涡。
他垂下睫,嘴唇张了又张,只嗫嚅出一个字,“嗯。”
雾杳暗松一口气,强撑着笑容道:“好阿忱,先把我放下来,墙上怪凉的呢。”
扶光忍俊不禁地笑了一声,将雾杳抱了下来。
雾杳的鞋方才被她蹬掉了,但扶光刚好换了一身新衣新鞋,就让她踩在了自己的脚上。
由于机筹处玄使的职责所在,扶光往往大江南北地跑任务,瘖谷中阴冷,扶光特地找出了以前给雾杳的买的兔绒袜子,软绵绵得像刚出炉的入口即化的云片糕。
袜子软,扶光新换上的一双缎鞋也软,雾杳的一颗心便也如同踩不到实处似的,不上不下的,难受得紧。
只盼猼訑能早日动手,在定亲宴前结束一切才好。
“你放心,所有事我都会安排稳妥的,你只要等着出席就好……”扶光双手搂住雾杳后腰,以额抵额,细声絮语地诉说起来。
雾杳很不喜欢这种不受掌控的感觉,挣了挣,没挣脱。
她稍稍后仰,与扶光的脸拉开了些距离,扯了扯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掌,鼓着腮帮子抱怨道:“冷,我要回床上。”
扶光又是笑,“好。”
雾杳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要扶光松手,可下一秒,她身下一簸,扶光竟是直接让她一步步踩在自己脚上走回床边的意思。
雾杳气得炸毛,“你!”
扶光眉毛微挑,嘴角怎么压也压不平,“我怎么了?不是你说想回去的么。”
强词夺理!雾杳瞪他。
起先的两步,扶光是配合着雾杳走的。这瞪了一下后可了不得,越走越快。
雾杳像只春日里随风鼓荡的纸鸢般,振振着忽左忽右,唯有抓紧扶光,才能免于坠落。
最后一步,雾杳赶忙纵身往小禅塌上一扑,回头恨恨呸了一口,“你故意的!”
曜灵以为雾杳在与它玩耍,如小豹子般在塌上撒欢着奔了一圈,躲进衾被后,倏地跳出来用肉垫给雾杳来了一拳。
扶光拎起曜灵的后脖颈,往衣襟中一放,替雾杳盖好被子后,从橱柜中拿出一个新枕头,将猫放到她枕边,笑着点头,“嗯,我故意的。”
雾杳粉馥馥鼓蓬蓬的小脸蛋镶了一圈衾被,像刚捏好的精致甜点,她扯下兔绒袜子,捽在扶光肩头,气得薄红晕颊,“滚!”
雾杳笑,他也笑。雾杳怒,他也笑。
雾杳真怀疑,今天她就算糊他一巴掌,他也能自己瞎乐呵起来。
扶光将袜子挂在海棠木衣架的勾子上,无奈地摇摇头,“明天我让人带十七八个小迎枕来,让你丢着玩。”
他打开乾坤门,没多久的时间,山上竟只剩下了淅淅小雨,月光被洗得发亮,鸟鹊虫鸣之声星星点点,像一支支划开荷花荡的欸乃渔歌。
雾杳意外道:“要走了吗?”
“嗯,最近比较忙。”扶光长身玉立,挡在风口,他似乎将她的疑问当做了挽留,眉眼缱绻道,“有事就跟温无绪说一声,我回来陪你。”
顿了顿,又道:“没事也可以说。”
雾杳的关注点只有一个,“你打算什么时候办定亲宴?”
雾杳本以为扶光会给出一个模糊日子,不料他脱口而出道:“八月三。”
雾杳:“……”
这是早都盘算好了。
雾杳头疼无比,把自己将被子里一埋,闷闷道:“哦,知道了,你走吧。”
哪知扶光定定朝她望了会儿,忽地,大步流星回来,坐在榻边弯下身,鼻尖挨在她颈窝处放纵地又蹭又嗅。
雾杳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被痒得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她一把推开扶光,龇牙咧嘴地凶道:“你又干嘛!”
扶光鬓发与喘息微乱,喉头干咽了咽,怜爱地用拇指刮了刮雾杳红得快从枝头熟落下来的杏子般的脸颊,“吸点精气,维持鬼身。”
还记着刚才雾杳骂他的“孤魂野鬼”呢。
雾杳踹了踹被子,不满道:“快走吧快走吧!看见你就心烦。”
扶光眼神脉脉,又玩了会儿雾杳的手指,才慢声道:“我离京的日子里,不要随意走动。瘖谷里人手虽不多,但都是万里挑一的精锐,可保你一时无虞。”
他没说的是,这些人手,便是水月国攻打过来,都有一敌之力。
雾杳暗暗翻了个白眼,那还叫不多啊?她又不是估算不出大致人数,扶光不是把大半个机筹处都搬来了,就是把自己的家底都掏空了,将自己培植的心腹尽数安插于此。
此前,雾杳其实始终对禁地之行没什么实感,想到这儿,像是突然被当头一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