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怎么了,我强啊》全本免费阅读
山下学堂建在一片旷然平地,往后地势渐高,尽头一潭清泉,回清倒影,素流自参差崖壁徐徐淌下。
两条长梯贯穿始终,将学堂分成三块,空中梨木连廊垂直于长梯,连接两端的启明、长庚阁。靛蓝道袍系着不同颜色的绶带,穿梭在连廊,长梯,堂间,来来往往,一时井然。
早膳过后,弟子们陆陆续续前往考核。
体修考核在金刚堂。堂内大院中,梧桐树撑开掌大的叶片,盛满晶莹的粼光,穿堂风过,光便悉数砸在地上,稀里哗啦的响。
台阶下,一排石桌摆将开来,桌上从小到大的特制灵锤依次排开,三级白石台阶之上,便是此次监察考核的夫子。
身材矮小,老态伛偻,晶莹白发如瀑般垂下,执着一根粗糙的木杖。
厚重的眼褶盖住了眼缝,因此看上去总是笑眯眯的。祁墨有种看到了老家某位慈蔼可亲的叔太爷的既视感,看上去老的快死了,但就是不死,每逢过年回家,都能看见他安安稳稳坐在主位上,接受小辈们的朝拜。
“那位就是欧阳夫子?”
石桌前排起长队,祁墨站在队伍中,耳听八方地捕捉到来自其他队伍里的嘀嘀咕咕:“那真的是洗髓大佬吗?就长这样啊。”
祁墨也想问。
这和她预计中虎背熊腰、身强力壮、声如洪钟的健美男子,不能说有几分相似,只能说相去甚远。
“下一位。”
老者嗓音嘶哑,犹如耆凫引吭,嘲哳难为听。周围嘀咕更甚,祁墨的眼神却渐渐放在的队伍前方,那是一位身材高壮的男修,站在石桌前,正全神贯注地聚气。
在一众法术器皿的绚丽职业中,体修看似平平无奇,却是对天赋、体能、心性要求最高的一项职业。
因此也非常冷门。
肉体凡胎无非浊气化物,炼丹为净体,修剑为修灵,炼器为托物,运符为引法,画阵为聚灵。相比较而言,炼体是更针对凡人肉身的改造,从表皮到器官,运真气淬体,化肉为灵。
讲大白话,真正的大成体修,就是传说中以物理对抗魔法的究极大师。
淬体只分入了门的和没入门的,所以体修针对大部分弟子的专业考查重点,放在了有手就行的锻体和体术上。
鬼说的有手就行。
真是四百米丧尸听了想呕吐,八段锦野鸡听了想自杀。
祁墨听了想拔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有首就行是吧,好好。
锻体考核设置了一套规范,通过特制灵锤来检测锻体的达标程度,从一到六,三等是合格,五等则是优。男修将衣袖尽数捋起,露出筋肉漂亮的粗壮手臂,活动了一下,然后举起了第一个。
第二个。
第三个。
俗言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其他人还在第二个石锤上使出吃奶的劲时,男修已经飞快完成了第三个。祁墨咂舌,仿佛看到了体测上咬牙切齿仰卧起坐的自己,旁边是一秒一个做到起飞的变态组友。
周围人皆眼露惊艳之色,有人道出了男修的身份:
“纪焦,年纪轻轻就修到锻骨境界,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咱们跟他可比不了。
“据说伏狼山山主本意将他收为亲传,不过仙盟令下,亲传取消,若不然,能在这见到他?”
祁墨:“……”
偌大个学院,亲传之间是有什么磁场,这一个又一个的,好不值钱。
而且而且,“亲传”二字一出,空气便似有无数游丝般的滚烫视线落在祁墨身上,让人要多不痛快、有多不痛快。
这么几天下来,祁墨也有所察觉。
似乎无论走到哪,每个人都认识她,每个人都试图观察她。其他亲传未必人人知晓,但祁墨,好像被当作某种常识,在学院众人的认知里面刻烟吸肺,铭诸五内。
祁墨的头好痛。
原主到底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值得这些人这样关注她?
这边在压力山大,那边男修已经结束了四等灵锤。只见他沉气定脚,周身气场隐隐幻动,细丝般的暗金游走于手臂筋脉,将肌肉划分成漂亮的群块,不像是人肢,www.youxs.org。纪焦闷哼一声,再一定睛,第五只灵锤已稳稳举在手中。
欧阳夫子执杖而立,眼褶微微掀开,露出一丝精亮瞳光,又很快敛去,不动如山。
有人喝彩,有人偷瞟祁墨。
“……”
对碰不可怕,谁丑谁尴尬。两大山门的亲传齐聚,祁墨并非体修专修,结论自然因人而异,但众人无非是抱着吃瓜看戏的心态,结果无所谓,氛围最重要。
毕竟这么严肃无聊的场合,谁不想找点乐子看?
作为牺牲品的祁墨,对此深恶痛绝。
真是人心不古,世态炎凉,人情淡薄,人走茶凉。大悲啊,大悲!
锻体考核进行得飞快,纪焦也见好就收,侧身冲着身后的队伍轻轻点头。
考核仍在继续,多数人的成绩徘徊在二等或者三等,有自知不行举到二等就放弃的,也有满脸通红额角青筋想再高一等的。
轮到祁墨的时候,场面倏地静了下来。
所有人望向这边,目光中隐隐有所期待。
石锤表面并无特别,纹路粗糙,甚至形状也不规则,只在侧端伸出来一条细长手柄。祁墨垂目,看见上面金光流动,似掠影水波,从左至右,递加盛放。
缥色袍袖微微上捋,祁墨长指如玉,关节苍白,稳稳扣在了第一等石锤的手柄上。
纪焦靠在梧桐树下上,目光穿过重重石桌身影,停在了女修的侧颜,和清癯的肩头。
欧阳夫子沐浴晨光,唇角似笑非笑,执着木杖,有如一座慈爱的雕塑。
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祁墨的起势,哇,那实在是,实在是……
好普通的姿势。
她就那样站着,不蓄力,也不弓腰,只是站着,手放在石锤上,像是抚摸,像是沉思,总之,一动不动。
穿堂风过,叶片摩挲,大院静得落针可闻,空气里含着一锅平静的开水,只要再升高一度,随时可以沸腾起来。
紧张的连空气都分毫毕现的时刻,祁墨却忽然笑了。
她的笑容那样诡异,那样悚然,那样不可捉摸,人们极少在正常人的脸上看见这样的笑,似哭似惧,似悲似喜,堪比调色盘,犹胜扇形统计图。
是时候了,祁墨微笑,是时候让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修真弟子开开眼,什么叫用尽全力拉了坨大的。
众人视线目不转睛地盯着石锤上的苍白细手。
下一秒,只听得女声如击玉沉石,在大院内镇定响起:“我放弃。”
“……”
“……”
好话不嫌多,废话不多说。祁墨转身离开,潇洒,利落,不带走一片云彩。
波澜似的议论泛起,一圈推开一圈,纪焦面无表情。欧阳夫子佝腰执杖,笑得很慈祥。
表面上,堂院里尚且风平浪静;
唤灵盘的法阵中却立即像炸开了锅,符文如同蝗虫过境,密密匝匝涌现:
“听说玄虚山的大师姐锻体考核,连一等石锤都没举起来?”“真是疯了,什么谣言都敢传。”“在现场,是真的。”
“不是没举起来,是主动放弃了。”
“有什么区别,你怎么知道她是主动放弃,还是举不起来才放弃的啊。”“不是传玄虚山的大师姐受伤了吗?受的什么伤也没个准话,不会已经废了吧……”
“说这话的人根本就没看见当时大师姐的背影,那叫一个潇洒!”
一片走势愈低的质疑中,一道突兀的声音斥了进来,像只聒噪的青蛙,鼓着嗓门喋喋不休。
“你们断章取义造谣倒是有一手,大师姐分明就是不屑于争这种浮于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