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李,在国师殿当值,老爹搬家连家屯儿……
严世蕃目光呆滞。
“你,你是……这怎么可能?”严世蕃不敢置信。
这也太年轻了吧?
严世蕃无法想象,这么一个年轻人能让皇上对其礼敬有加,能让内阁诸大佬没有怨言,让父亲对其恭谨卑微……
非是他以貌取人,实在是……太年轻了。
及冠的年纪,莫说在这藏龙卧虎的政治权力中心有大作为,能考中功名,哪怕只是个举人,也足以傲视同龄人了,哪能做大明国师?
严世蕃还小,正德八年出生的他,也就初升高的年龄。
他对庙堂之事压根儿就不了解,只是老爹说起过几次,却未提及这位国师的年龄相貌,严世蕃不敢相信,眼前这人就是鼎鼎大名的大明国师。
姓李的多了去了,在国师殿当值未必就是国师,也可能只是锦衣侍卫罢了,还我家搬去连家屯儿……这厮定然只是知道了些内情,在拉大旗作虎皮……严世蕃心思电转,缓缓定下心来。
“年轻人不要气盛,庙堂的水深着呢,多管闲事终会惹祸上身!”
李青根本不与其废话,抬手就是大嘴巴,抽的那叫一个响亮……
娇生惯养又处在叛逆期的跋扈官二代,根本没什么道理可讲,打就完了,打到服,打到怕,打到再也不敢,才是不二法门。
乾清宫。
严嵩微微躬着身,汇报着大半年来的国策推行成果,辞藻华丽,抑扬顿挫,既点出了自己功劳,又不给人邀功之嫌,分寸感拿捏的十分到位……
朱厚熜平静听着,一边批阅奏疏,待严嵩汇报完毕,这才放下奏疏,露出满意之色,笑道:
“爱卿这次辛苦了。”
“这是做臣子的本分,安敢谈辛苦二字?”严嵩谦卑的说。
朱厚熜笑笑道,“朕不会辜负有心人,你严嵩就很有心。”
严嵩恭敬的低下头,并不多言。
朱厚熜又道:“你不在京的这些日子,京师这边有了人事调动,朕给你留了个缺儿。”
顿了顿,“你能力朕是知道的,不过,以你现在的资历还无法担任一部尚书,先做个左侍郎吧,好好历练两年!”
严嵩立时下拜,“臣严嵩叩谢皇上隆恩。”
没有人脉,没有耀眼的政绩,能如此快得到晋升实属不易,至于连跳两级做尚书……严嵩自知把握不住,至少现在还把握不住。
出去大半年,回来晋升一级,他已是心满意足。
一个左侍郎实在太对得起他这半年来的劳碌奔波了。
左侍郎之上便是尚书,再之上便是入阁……离终极目标又近了一大步,这让他如何不喜。
严嵩声音发颤,俯身表忠心道:“皇上但有差遣,嵩肝脑涂地,亦不悔矣。”
“哈哈……好!平身吧!”朱厚熜对严嵩的知趣儿十分满意,又收服了一员肯‘实心用事’的大将,他自是心情大好,“过不几日商会成员就赶赴京师了,你刚从江南回来,可详细说说。”
“臣遵旨。”严嵩拱拱手,正欲开口,却见皇帝抬手下压。
“呵呵……不急,等一下国师。”
“是。”
朱厚熜扬声道,“来人,宣李国师进宫。”
远处的小黄门上前几步,躬身一礼,又匆匆去了。
严嵩见此情况,心下不禁艳羡,突然觉得内阁大学士也不是那么香了。
话说,皇上对这李国师真不是一般的宠信啊,说是尊敬都不为过,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未来还了得?
唉,比不了啊……严嵩感慨。
努努力,入阁还是可以尝试一下的,国师就算了,根本没机会。
一刻钟之后,小黄门去而复返,恭声道,“皇上,李国师现在宫门,请求面圣。”
严嵩一怔。
朱厚熜也有些奇怪,“朕不是吩咐过了吗,国师进宫无需通禀,直接放行便是。”
“是,是这样,国师还拎着一个少年人。”小黄门面色古怪的说。
“少年人……”朱厚熜有些莫名其妙,失笑道,“宣!”
严嵩右眼皮突然不受控制的抖了抖,随即安慰自己是迷信之说,不可当真。
宫门前。
直到这一刻,严世蕃才信了李青的国师身份,容不得他不信,因为宫门前的锦衣百户已经喊出来了。
“李,国师,国师大人……”严世蕃收起了怨毒和跋扈,身子软得跟一滩烂泥似的,若非脖领子被揪着,根本站不住脚,“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国师大人就饶了我吧……”
他是真怕了!
虽然不知道这位李国师有多大权柄,可仅从父亲的只言片语,就不难得出这人有通天的本事。
甚至,老爹的崛起都是靠着人家。
严世蕃鼻涕眼泪都出来了,有疼的,更有吓的,腿肚子都在抽抽,“你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求你了……”
望着高大厚重的朱漆宫门,严世蕃丁点高兴没有,苦胆都要吓破了。
“我,我还是个孩子啊……!”
严世蕃嚎啕。
“啪啪啪……!”
严世蕃改为呜咽。
哭着哭着,他就看到一个面皮白净,一脸谄媚相的人走来,细声细语道,“国师大人,皇上宣您觐见,请。”
李青点点头,拎着严世蕃就往里走。
严世蕃反而老实了,不哭,也不嚷嚷了。
皇宫的恢弘与肃穆,让他除了敬畏根本升不起丁点别的念头,心中恐惧到了极点。
少年人再是无法无天,也知道皇帝意味着什么,一念所至,千人万人可生可死,更何况,断一人生死?
严世蕃虽然嚣张跋扈,可这点浅显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当然,只要不是傻子都明白。
我爹与李国师……
孰重?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严世蕃给否定了。
这李国师虽然没有明确的品阶,可能让皇上称先生……单是这点老爹就做不到。
“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严世蕃口齿不清的小声求饶,皇宫的庄严让他不敢大声说话。
李青没说话,只扬了扬巴掌。
严世蕃两眼一闭,腿一蹬,开始学鸵鸟……
“国师大人请。”
“嗯。”
严世蕃知道再避无可避,这才鼓起勇气睁开一条缝隙。
话说,这皇宫可真气派……
“扑通!”
严世蕃被随意丢在地上,疼得龇牙撩嘴,再无法装死了。
“微臣参见皇上!”
严世蕃一怔,忙忍着疼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却只能看见边上之人的脚尖。
他,他竟然不跪?
“免礼!”温和的嗓音响起,“先生,这人是……?”
“啊,是这样,今日逛街之时恰巧遇上有人调戏良家女子,便顺手做了好人好事。”
御座上之人哭笑不得的说:“移交五城兵马司即可,先生何须带进宫来,这一路……也挺累的吧?”
严世蕃:“……”
这下死了,死透透的了。
突然,又一道疾言厉色、却又十分熟悉的声音响起:“天子脚下,乾坤朗朗,竟有人如此胡作非为,望请皇上严惩,以儆效尤!”
这是……我爹?
严世蕃有些眼晕。
却没瞧见,严嵩说罢,还悄然向李青递了个善意的眼神。
李青摸了摸鼻子,古怪道:“这人是官家子弟!”
“难怪国师大人要亲自出手……”严嵩拱拱手,又朝皇帝拜倒,义正言辞的说,“皇上,京师大小官员多如牛毛,官家子弟更多,难免有依仗父荫之纨绔为祸百姓,如若不加以严惩,以做震慑,恐有碍皇上圣名啊!”
顿了顿,“想来国师亲自跑一趟,就是想以此肃清世家子弟的不良风气!”
李青笑眯眯道:“严侍郎高风亮节!”
严嵩呆了呆,心说:这就高风亮节了?
不过,人家在皇帝面前给自己美言,自然是要接着的,严嵩呵呵一笑,谦虚道:“国师谬赞,嵩只是言肺腑之言罢了。”
朱厚熜思忖了下,缓缓点头道:“是要杀一杀一些纨绔子弟的不良风气,嗯…,调戏良家女子,杀头……”
严世蕃:(?`?Д?′)!!
“倒也够不上!”朱厚熜缓了口气,道,“发配充军……”
严世蕃:(⊙_⊙)?
“也罪不至此……”
朱厚熜沉吟片刻,道,“那就廷杖五十,剥夺其终身科举资格,徒刑三年吧!”
严世蕃虽逃脱了杀头、流放之罪,可仍是如遭雷击。
无论是廷杖,还是剥夺科举资格,亦或坐三年牢,哪一个他都承受不起,更何况三罪并罚。
严世蕃再也绷不住,也顾不上老爹会不会被牵连了,猛然抬起头,泣声道,“爹!救我!!”
这一声喊动静着实不小,吓得朱厚熜都一激灵。
严嵩更是直接懵了。
“爹,是我,世蕃啊!”严世蕃也豁出去了,指着自己眼歪口斜,肿成猪头的大脸,“是我啊,爹!”
严嵩:(?`?Д?′)!!
到底养了十余年的儿子,眼下虽没个人样儿,可仔细瞧一瞧,还是能认出来的。
严嵩人都麻了。
这,这这……敢情这就是高风亮节啊?
严世蕃却是吓破了胆,哪里还顾得上皇宫大内,皇帝面前,扯开嗓子就是大哭:“爹啊,我就你这一个爹啊……”